少年帝王手提长剑,大声问:“你们想活吗?”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沉默一会儿,有人说:“谁不想活,不想活,我们还逃什么难?”
“逃?要逃到哪里去?”
流民们小声议论:“南方……南方总是好的。”
“我刚从京城来。”杨恪说,“从南方来的难民被挡在城外,每天都饿死冻死上千人。”
人群一阵骚动,有人问:“那,那你说怎么办?”
“进山!”少年帝王将剑朝远处一指,“首阳山!”
“你是说落草为寇?”有人惊道。
“不是落草,只是要活下去!”杨恪目光凛然,“愿意进山的,就跟我来,愿意去南方送死的,悉随尊便!”
人群中又骚动起来,钟品清惊诧地问:“杨恪,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清儿,现在他们是流民。”杨恪握着长剑,剑身上有鲜血淌下来,“但是稍加训练,他们就会成为一支军队。”
钟品清的心脏猛地一跳,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眼前的少年与记忆中那个温和的帝王简直判若两人。以前,他迷恋宫中的宴会、迷恋诗词歌赋、迷恋后宫的美人。当年江王之所以拥立他为帝,正是因为他顺从的个性,便于欺瞒摆弄。
没有人期待他成为明君。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却涌动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他会成为治世的明君,还是暴戾的枭雄?
钟品清捧起他的手,手心里有一道伤痕,血珠不停地涌出:“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不妨事。”杨恪翻身上马,朝她伸手,“上来。”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握住那只满是鲜血的手,骑上马背,被他紧紧拥在怀里。
他的胸膛,很温暖。
“首阳山的山匪肯收留他们吗?”她问。
“我自有办法。”
青石所垒成的密室,传来低低的呻吟之声,烛火将两个纠缠的影子打在墙壁上,小小的屋子,充满了旖旎的春光。
云雨过后,红发的色目女人轻轻喘息着,光着身子躺在床上,望着正起身穿衣的西宁侯,媚笑道:“我这样的身子,没想到侯爷还会喜欢,真是令我受宠若惊啊。”
西宁侯解开桌上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只青花瓷的胭脂盒:“这是西域进贡的药膏,每日擦三次,一月之后就能将疤痕全部消掉。”
打开盒盖,胭脂色的膏体,散发着令人迷醉的味道。菲儿微微一笑:“不必了。若是伤痕没了,那些记忆就会淡忘,而有些东西,是不能忘的。”
西宁侯一怔,坐到床边,轻轻握住她的发丝:“你是一个神秘的女人,本侯喜欢的,就是你的神秘。”顿了顿,又道,“听说节律皇帝和慕容北已经逃出去了,王爷派了一队锦衣卫去追,竟然空手而回,被王爷尽皆斩杀,如今又加派了人手。你说,他们能否顺利逃到朱厌城?”
“侯爷怎么看?”
西宁侯冷笑:“就算顺利到了,仅凭那十万铁甲军,就能夺回皇位?”
菲儿忽然笑起来,笑声放肆而狂傲:“原来侯爷以为,我们只有那十万铁甲军。”
目光一冷,俊美的侯爷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拉到面前:“你说什么?”
食指放在唇上,菲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四目相对,西宁侯死死地盯着她碧蓝色的双眸,想要从里面看出些什么,但看到的,只有自己被扭曲的影子。嘴角忽然勾起一丝笑意,他放开她:“随你,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你只要能博本侯欢心,便够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石门之后,菲儿深吸了口气,看到通风口伸出的那一颗黑色的小头颅。
看来,一切顺利。
在山中走了整整一夜,还是在一位老樵夫的带领下,才终于看到位于山涧之间的那座寨门。两边都是陡峭的悬崖,只有一座木头与竹子架起的建筑悬在其间,果然易守难攻,难怪以前派了许多兵力都攻不下。
钟品清跟在杨恪的身后,来到寨门下,箭楼上有人问道:“来者何人?”
“在下杨令羽,带云州两万流民,前来投靠贵寨。”杨恪大声道。
“流民人呢?”
“在山下。”
“请稍候,待我通传。”那人离开了箭楼,大约过了两刻钟,又伸出头来,“二寨主有令,请杨公子进寨中说话。”一只竹编的大篓子从上面吊下来:“杨公子请见谅,为了首阳寨的安危,还请公子乘此篓上来。”
杨恪眼中现出一丝怒意,但虎落平阳,不得不低头。
竹篓缓缓升起,钟品清正在观察四周地形,一双手忽然环住了她的腰,她惊慌地回头:“杨恪,放手。”
“我以为你会害怕。”杨恪没有放手的意思,一低头,又看见那道鞭痕,“告诉我,究竟是谁打的?”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阴冷,钟品清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迟疑再三,才说:“早就不痛了,不必在意。”
“竟敢如此对朕的皇后。”杨恪轻轻抚摸那道疤痕,衣服掩盖之下的身体,恐怕鞭痕遍布吧,“如果他落到朕的手里……”
钟品清错开身子:“到了。”
从竹篓中出来,刚才喊话的人一拱手:“两位,请。”
寨门之后是绵延的建筑,掩映在茂盛的树木下,伸出一个个檐角。建成这样的规模,想必首阳寨主已经在这里经营了超过十年。
“两位,得罪了。”有人过来给两人双眼蒙上黑布,伸了一根竹棍,给二人牵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到了。”
取下蒙眼布,两人看到一座装潢简单的厅堂,隐隐间有一股文士的气息,中堂之上挂着一块匾额,黑底金字。
第一忠义。
杨恪愣了一下,脸色倏地转白,钟品清奇道:“怎么了?”
“这块匾……”
“这位就是杨公子?”
两人回头,一个文士打扮的人迎面而来,杨恪拱手,“正是在下。先生是?”
“在下王龄,是首阳寨的二寨主。”来人行事谦恭有礼,不像山匪,倒像个书生,“听说杨先生要带两万流民来投奔寨主?”
“正是。”
王龄为难地叹息:“云州流民,多为妇孺,恐怕我首阳寨庙小,容不下这么多乡老啊。”
“王先生,我听说首阳寨一直在招兵买马,这送上门的兵马,为何先生却拒之门外?”钟品清笑道,“流民中妇孺虽多,山上的田地也多,多些人栽种,反而解决了粮草辎重,何乐而不为。”
王龄依然不动声色:“寨中人手已足够了。”
“首阳山寨以忠义闻名,先生若是将投奔而来的流民拒之门外,传出去不仅有损威名,恐怕那些原本想来归顺的有识之士,也会心寒啊。”钟品清神情自若,杨恪不禁动容,这口若悬河的辩才,倒是一点未变。
王龄有些动摇:“在下也不忍拒绝云州乡老,只是寨中粮草有限,恐怕……”
“这个先生不必担心,高丽使节怜恤云州乡老无依无靠,以高丽王之名,将朝廷赏赐给高丽的珠宝,都赠与各乡老,若是先生肯收留,这些珠宝自然作为供养之资了。”钟品清从怀中取出一串珊瑚珠,递过去。王龄眸中一亮,接过珠子仔细勘验,“这些赏赐,真是高丽贡使赠与的?”
杨恪眉角一动:“这个先生就不必细究了。”
王龄将珊瑚珠收好:“杨先生在此稍候,我家寨主去后山巡视,即刻便回。是否收下流民,还需禀报寨主定夺。”
话音未落,就听见爽朗的笑声从厅外传来,王龄喜道:“是寨主回来了。”迎到门边,恭敬地欠身,“参见寨主。”
“王龄,听说有位杨公子带着流民来投奔我们山寨?”进来的是一个身穿短打的年轻武士,王龄说:“就是这位。”
四目相对,两人的脸色都变了。
杨恪缓缓站起身:“崔翰?”
“陛……”年轻人后退了几步,眼中迸出一股恨意,蓦然抽出佩剑,刺向杨恪,“你这个昏君,我要替死去的父母报仇!”
崔翰?钟品清吸了口冷气,他竟然还活着。
这时,她才想起,这块匾是先帝赐给崔家的。
崔家乃京城名门,先祖曾随太祖征战四方,是开国元勋,世代与皇室通婚。崔翰的母亲就是皇家的长公主,杨恪的亲姑姑。四年前被江王诬陷谋反,满门抄斩,一家百余口,无一生还。
“住手!”钟品清挡在杨恪面前,“崔侯爷,你不能杀他!”
“钟皇后?”崔翰惊道,“你竟然也活着!你忘了你家人是怎么死的吗?竟然还护着这个昏君!”
“可是……”
“清儿!”杨恪将她拉到身后,沉着脸说,“崔翰,是朕下旨杀你满门,你要报仇,就冲朕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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