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哪里得来的?”若芸笑意渐暖。
“宫里赐的!”荣瑛兴致勃勃,踏着雪转了三圈,“咱们边走边聊,皇宫宴席几天下来吃的我又腻又烦,正好得空我可要好好在你这里玩一天。”
若芸命晓红摆去后花园,自己则同荣瑛比肩而行。
雪地里一个着藕色衣裙、面容清雅,一个火红锦缎衫、笑容灿烂,晓红同小翠远远跟着,觉得如此美人美景是自家小姐,着实荣幸。
荣瑛眉飞色舞的讲波斯进贡的绸缎如何光鲜亮丽、那些舞姬各个都是绝色美人,可就是衣服穿得太少,她皇上哥哥面露不悦一个都没要。
听到这处,若芸不禁同荣瑛大笑,笑声在这原本空空的苏府花园内回荡,冷不防一个清朗的声音自头顶不远处响起:“哇,你们在这里说荣锦桓坏话,我改日去告状哟?”
一抬头,程清和不知何时蹲在凉亭顶上,头上珠冠映着日光发亮,正好以整暇的看着底下二人说笑。
荣瑛脸色大变,气呼呼的伸手直指程清和的鼻尖:“你——!程清和!又是你!”
“是我又怎么样?”程清和傲然抬了抬下巴,一跃下了凉亭,不以为然。
“你敢直呼皇帝哥哥名讳!我才是要告你的状!”荣瑛怒目而视,虎着脸道,“上回你私闯我荣王府,这次又私闯苏府,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程清和一听,英俊的脸顿时涨红:“喂,我来不来关你什么事啊?我又不是第一次来看若芸。”
“你——你叫她若芸?!还不是第一次来?!”荣瑛气结,脸也涨得通红,手指一划指向若芸的鼻尖。
“对啊,又怎的?荣王府就只有你这么个凶巴巴的,我才不要去。”程清和反唇相讥,抱着双肩、两眼望天。
若芸着实无辜,看着斗鸡似的二人,飞快辩解:“清和公子向来肆意妄为,郡主海量明鉴。”说着,压低声音凑近她道,“别和他一般见识。”
“对!我们走!”荣瑛气呼呼的甩了袖子,猛地拉过若芸回身便走。
谁知程清和急了,忙飞身挡在他俩跟前道:“哎哎,别忙别忙,你可以走,若芸不行,我来是要请她一起过小年。”
若芸一愣,同荣瑛面面相觑,指了指自己:“我?小年?”
程清和点头:“今个不是二十九嘛,哥哥宫里去了,雯儿也不在,好生无聊。我准备了酒菜烟花,咱们瞧瞧去?”
若芸这才知晓,他是看她只身一人,邀请她过府一聚,不由得心中感动、点头道:“好,荣瑛郡主也要一起去。”
“啊?!为什么?!”程清和如临大敌。
荣瑛本来听见“烟花”就兴致勃勃,见程清和如此神色,气的快走两步:“本郡主才不稀罕!”
“她不去,那我也不去了。”若芸眼疾手快将她拉住,扭头对着程清和凶道。
程清和给这威胁,顿时脸色不好看。
“你图个热闹,人多不正好?”若芸复笑,朝他眨了眨眼。
程清和为难着,终于叹了口气,垮下脸道:“好吧好吧,一起去,顺带喊上你们的晓红小翠。”说着便迈开大步,头一回往正门走去。
“本郡主才不……”荣瑛话没说完,却被若芸笑吟吟的拉了拉衣袖,撇了撇嘴,再有不满终于化成小声嘟囔,“去就去,还怕你不成。”
程清和早就行至远处,朝她们招手。
论在京城的势力,程王府同荣亲王府不相上下,而程王府的宅邸占了京城的东角,却是荣王府的好多倍大。
除了背靠着山麓,更有天然活水引到池塘里,四周青葱环绕曲径通幽,若不是高高的王府围墙隔着,误入还只怕以为是到了世外桃源。
一入府,荣瑛便要求程清和领她们四处去看,她还是头一回见识这传说中厉害的程王府。
程清和只得应下,带着她们四处转悠。
几个王爷的住所都被相应隔开,每入一地风格般截然不同。
程清肃的住处一尘不染,房间一个挨着一个,只留着最大最宽敞的作了卧房,最东面明亮的作了书房。
而程清璿的住处则隐在片竹林后。
程清雯郡主的闺阁在王府深处,她此刻道是烦闷找异姓的哥哥玩去了,同宫里推脱说是身子不适。
荣瑛被这冷清的阵仗给惊到。
以往在荣王府,随处可见丫头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偷懒、聊天的,可程王府却是人丁稀少。
人少也罢了,偶尔碰上个仆人杂役却还是低头而行,见到程清和便只请安,当她们是空气一样,招呼也不打就匆匆路过。
程清和哂笑,说这是大哥的作风,王府上下皆非礼勿视。
五人走走停停,有个高个男子不知何时出现,总在一定距离跟着,大冬天竟然穿着火红的薄衫,头发、下巴、鼻子都被很好的包在红色的头巾里,只露出两只狠戾的眼。
程清和说此人是二哥的手下,名唤赤炎,有人来肯定不放心来看看,当他不存在便是。
幸好若芸好奇心不重,粗略看了下便跟上程清和,也更敢同他搭话,光见着他两只非比寻常的眼睛便自觉地和他保持距离。
一圈下来,日上三竿,那赤炎不知何时不再跟着了,正如来时一样,走也无声无息。
若芸觉得似程清和这等好玩的性子,倒真的不愿呆在此处。大雪覆盖之下,程王府安静而优雅,似乎更合适那淡然的程清璿吧。
程清和终于将她们领至花园,石桌上摆着菜肴,凳子上也铺上了软垫。
荣瑛逛了半日的确饿了,兴奋的跑去,却发现不过是寻常吃食,兴奋劲儿一扫而空。却见若芸同程清和自然的坐下,只好一点不嫌弃的动着筷子,又招了晓红小翠一同坐下。
“对了对了,差点忘了。”程清和见两人意兴阑珊,神秘兮兮的伸手,自桌下提了两壶酒上来,另一只手的指尖则夹着几只酒杯,一副神气的模样。
荣瑛同若芸面面相觑,正吃得无聊,见他拿来酒忽然有了兴致:“什么酒?”
“大哥上朝去了,这地窖里都是佳酿,快来试试看青梅酒,我特地找了点不烈的。”他说着便放下酒杯,提壶就倒。
晶亮的液体渐渐盈满,酒香飘散。
若芸伸手一摸是温热的,竟也有些兴奋起来:“你何时温酒的?”
程清和神色顿时得意,摸了摸后脑道:“方才在桌下木桶里早烫着的。”
说着便催她们尝。
若芸微笑着抿了口,清冽的酒香就在舌尖弥散,浓郁而有些回甜。
程清和眯眼笑看她俩反应。
她冲他笑笑,一饮而尽,这果然是好酒。
记得小时候吵着闹着要爹爹给她也尝尝,爹爹举了筷子点到她舌尖,她便辣的直流泪叫嚷着上当,爹爹朗声大笑,一旁的母亲则笑着替她擦拭。
一袭温存自心头涌起,却又转瞬即逝。
斯人不在,酒却温和芳香。
“哇,好喝!再倒再倒!”荣瑛喝完双目晶亮,忙催着再要一杯。
“小姐,这个酒好喝!”晓红也笑着赞叹。
“还是咱们王府的更烈。”小翠护短轻语。
荣瑛连喝三杯,兴致高昂:“不如行酒令?”
“人少怎么行,笨。”程清和白了她一眼。
“你……”荣瑛又涨了脸,气鼓鼓的道,“你非要同我过不去,本郡主偏要行酒令,每人轮流拿这钗子转,转到谁谁就要点名回答问题,繁简皆可,答不上来就要喝!”
说着自头上抓下一只琉璃粉钗来,又摘下鬓上的贴花扣,扣住钗身当转轴,搁在圆桌上。
“怕了?”荣瑛朝程清和挑衅微笑。
“谁怕谁!”程清和不甘示弱,抬手击掌命人撤了碗筷。
荣瑛伸手转动珠钗,钗头停住指向自己,忙面露神气之色,冲程清和道:“本郡主就点名你回答,程清和你按月花多少银子在酒楼赌坊?”
“这……”程清和面色微红,按理说这银子月度是糊涂账,给大哥知道可不得了,只得咬牙道:“不告诉你!”
“喝!”荣瑛一拍圆桌。
程清和仰面干下。
轮到若芸,钗头这回指着程清和。
“你喜欢什么颜色?”程清和瞧着她,张口就问。
“藕荷。”若芸想也不想、坦然对答。
程清和点头,伸手转钗,钗头指向若芸。
若芸干脆面向晓红,道:“晓红最喜欢什么人?”
“当然是小姐!”晓红得意洋洋的宣布。
转到小翠,她便只能同晓红问起了无关痛痒的问题,而每每转到若芸,若芸都让晓红应答,程清和则点名问若芸的喜好,荣瑛倒是把程清和那笔烂账扒了干净、似是知道他平日头疼什么。
程清和终于烦躁,命人添了酒,开始转而问荣瑛最喜欢谁、何时出嫁免得为祸,可荣瑛身为郡主哪能回答他那些,气红着脸将面前的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人喝多了便开始胡言乱语,晓红小翠嘻嘻哈哈,最后连若芸也在荣瑛“曾心仪过谁”的问题上败下阵来。
待到夕阳西下,寒风大起似又要下雪,主仆五人晕晕乎乎、东倒西歪的行至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