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待手下说完,侯管事已经深深皱起眉头,追问:“她的人品相貌如何?”
“相貌算是中等。”来人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侯管事,低头闭上了嘴巴。
“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侯管事对着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我们奉侯爷之命来到蓟州。除了找到三爷,更是为了了解何小姐的方方面面,如实汇报。”
“是。”男子对着侯管事点头,斟酌着说:“三年前,何小姐与姑爷偶遇过几次。之后林大小姐嫁给了姑爷,林何两家基本就没了往来。林大小姐过世后的这两个月,何大小姐经常往返于沈家和林家……”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侯管事的表情愈加凝重。
十多天前,当侯府收到八百里加急,别说是日日担心幼子的侯爷夫人,就是一贯处惊不变的永安侯都吓了一跳。
侯府众人皆知,谢三对于“女色”二字。简直堪比柳下惠,不要说主动表示喜欢哪个女人,压根就没人见过他多看哪个女人一眼。他突然间想要娶妻,还要皇上赐婚,他们怎么能不吓一跳?
按永安侯的意思,难得他主动想要娶妻。此女若非福薄之人,人品相貌都过得去,门第低些也无所谓,横竖他们也不需要她锦上添花,可经过这一晚的打听。侯管事觉得,他都没有勇气向主子汇报。
男子见上司沉吟不语,犹豫片刻,硬着头皮说:“侯管事,还有一件事。”
“说!”
“是这样的,昨夜在下去何家附近走了走,半道遇上姑爷家的马车。在下认得姑爷身边的沈志华管家,想来姑爷就在车上。看起来,马车刚刚去过何家,那时差不多已经过了子时。除此之外,在下经过何家大门的时候,感觉到有人盯着我。或许是我多心,又或许是有人盯着何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家惹上什么麻烦了。”
“行了,我知道了。”侯管事的脸色愈加难看,沉声吩咐:“不管怎么样,先找到三爷再说。”
他的话音刚落,又有一人急匆匆进了屋子,草草行过礼,急道:“侯管事,小的打听到了,三爷此刻正在陵城。听说三爷受了伤。”
一听谢三受伤了,侯管事顿时急了,吩咐道:“成安,不管客栈是否三爷租下的,你即刻去客栈等着,半步都不许离开。若是见到三爷,请他留在客栈,就说我们去过陵城之后,很快就会回来。”
名唤成安的小厮领命而去,三步并作两步朝谢三租下的客栈跑去。
清晨的小巷格外幽静,再加上昨夜的一场雷雨,四周湿漉漉一片,就连空气中都透着潮气。
“是谁?”成安猛地转身,紧张地朝身后张望,只见四周静悄悄一片,不要说是人影,就连鸟雀都不见半只。
“看来是我太过疑神疑鬼。”成安拍了拍胸脯,继续往前走。
悄无声息的,一个黑影似鬼魅一般,从围墙后走出。他右手握着粗粝的麻绳,静悄悄跟在成安身后。
突然间,他目露杀气,快走了两步。成安隐约觉得不对劲,正要转身,麻绳已经勒住了他的脖子。
“救命!”成安双手紧抓脖子上的麻绳,艰难地求救,脚跟不断蹬踹地面。
男人就像杀人机器一般,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是紧紧抓着麻绳的两端,死死勒住成安的脖子。
慢慢的,成安双目翻白,双手无力地垂落身体两侧,双脚也停止了挣扎。
黑衣男子抽回绳索,任由成安的身体“噗通”一声摔在地上,伸手试探他的脉搏。他确认成安没了呼吸,在他身上一阵摸索,又剥下他的衣裳,这才拿出匕首补了一刀,割断了成安的喉咙。
同一时间,谢三身穿藏青色短褐,打扮成大户人家小厮的模样,骑马飞驰入城。
前一日,他得到一条线索,发现羽公子似乎与青松观有关。昨日他去道观查核,误了入城的时间,只能在城外住了一晚上。
这几天,他心绪烦乱,只能替自己找些事情干,于是主动请缨,提出协助林捕头追缉羽公子。
按照林捕头多日来明察暗访得到的线索,谢三愈加觉得,羽公子很可能真是赵翼,只是他行踪诡秘,实难查出他的藏身之所。
这些年,江南倭贼为患,地方官员不止贪污朝廷的军费,防御力量更是松散,一定与赵翼脱不了干系。说句不好听的,江南几乎等于门户大开,随时可能变天。
谢三神情肃穆,在一个小院落前翻身下马。他还不及站稳,长安已经跑出院子,急道:“三爷,你可回来了。”
“是不是侯府的人到了?”谢三问得很急。
“不是。”长安摇摇头,压低声音说:“三爷,昨晚沈大爷去见何大小姐了。”
谢三停下脚步,没有说话。
这几天,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她,他对自己说,说不定过几天他就不记得她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可是他怎么都忘不掉,脑海中不期然就会出现何欢与沈经纶相依相偎的画面。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嫉妒的感觉如此蚀骨消魂。
长安在前一日才办完事,回蓟州与谢三汇合,压根不知道主子与何欢之间发生过什么,只是本能地察觉主子身边的低气压。“三爷?”他试探着唤了一声。
“继续说。”谢三的声音压抑而干涩。
长安莫名,只能如实回答:“那时候下着大雨,我们的人又不敢靠得太近,所以看不真切,只是隐约看到,他们站得很近,似乎,似乎……”
“似乎什么?”谢三双手握拳。
长安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口水,低声说:“沈大爷好像在大门口抱了一下何大小姐,只是好像……”
谢三仿佛压根没听到这话,只是握着拳头站在大门口。若不是他还有一丝理智,他真想立马去沈家,找沈经纶来一场公平决斗。
不对,何欢喜欢的人是他,他根本不需要找沈经纶决斗。她是他的女人,谁敢碰她,他应该把那人打得满地找牙;谁敢直勾勾地看她,他就应该把那人的眼珠子挖下来!
“三爷?”
“沈经纶的人依旧在何家的前门后门守着吗?”
“是的。”长安点头,“就连西跨院边上的小巷,都有人巡视。”
谢三不置可否,转身往里走。
虽然过了这么多天,可他依旧很生气。除了生气,他也很想念她。他希望自己能够不计较,她在认识他之前做过的事,可是他做不到。
他想要告诉沈经纶,离他的女人远点,可是他不能去沈家,他不能打草惊蛇。他想见何欢,又怕自己不小心和她吵起来。
正文 第238章 英雄救美
谢三大步往屋子内走去,一连喝了三杯凉茶,这才稍稍缓解心中的烦躁。
早前他曾怀疑,在何家西跨院外的小巷内袭击他的人是沈经纶的手下,甚至兵卫所的那三人也是受沈经纶指使。这会儿听长安这般回禀,他又觉得沈经纶派去何家的人更像是保护何欢,或许他也在提防羽公子。
一时间谢三吃不准沈经纶和羽公子是敌是友;羽公子留在客栈的那封信是否故弄玄虚。他吩咐长安:“你再去客栈确认一下。按时间算,京城怎么着都应该派人过来了。”
长安总觉得自己与主子分离的二十多天,主子变了很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可他没有资格询问,只能道了一声:“是。”转身出了小院。
谢三独自在屋中踱步,他很想去何家,又怕见到何欢后,忍不住自己的脾气。确切地说,何欢雨中夜会沈经纶,他很生气,可是他又不想对着她生气——
谢三也不知道如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样的想法。他像困兽一般,在屋子中转悠了多久,忽听“吱呀”一声,院门打开了,长安急匆匆跑了进来。
“三爷,有人在客栈打听您的去处,自称是京城来的。听掌柜的说,昨晚还有其他人打听您的去处,因那人只在客栈外问了问,小二直到早上才说起这事。小的远远看了一眼,没认出那人是谁……”
“你不认识对方?”谢三沉吟。
长安重重点头,回道:“三爷,那人的年纪和小的差不多,衣裳的料子、式样都是侯府的,小的跟随您离开侯府多年,不记得他也在情理之中。您看,小的是不是折回去问清楚?”
“我去吧,你在这里等着。”话音未落。谢三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客栈内,谢三才走上二楼,就见一个年纪与长安差不多的小厮快步走到楼梯口,对着他微微一怔。随即恭恭敬敬行礼,哽咽道:“三爷,小的可找到您了,小的们随侯管事昨夜就赶到蓟州了……”
“侯管事呢?”谢三不认识来人,却是认识侯管事的。不过他心中颇为奇怪,侯管事虽是永安侯府的老人,但他一向只是打理琐事,并不会武功,眼下江南局势动荡,来人怎么会是他?
小厮小心翼翼跟在谢三身后。回道:“早上的时候,侯管事得到消息,以为三爷去了陵城,已经带着其他人赶去陵城了……”
“不好!”谢三第一反应就是蓟州与陵城之间那座茂密的小树林。如今,大部分人都以为他回京城去了。侯管事明显是收到有心人士蓄意放出的假消息,入了圈套。他顾不得解释,转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