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特别,应该没有比这件事更特别的了。
“咱俩成亲那天,婚床底下有具焦尸!”
“……”
从景翊倏然由白泛绿的脸色中,冷月可以断出景翊必是从这句话中回忆起了些许当时情景,忙追补道,“那具焦尸还是你帮我一起验的,就在书房地上,我拿匕首撬开焦尸的嘴,你用毛笔……”
“滚……”
“不是滚,是戳,准确地说是蘸……”
“你滚……”
“……”
这样都不行,冷月实在有点儿想掐着他的脖子晃一晃,可这会儿若是冒然靠近景翊,还不知又会激得他做出什么伤人也伤己的危险举动来,冷月只得耐着性子道,“这件事当时就咱俩在场,除了咱俩还有谁能知道啊?”
“安王爷……”
冷月一句粗口窜到嘴边,费了好大劲儿才咬住了没吐出来。
京里到底闹腾成了什么样,怎么闹得他连安王爷都怀疑上了!
眼瞅着景翊这样受罪,近在咫尺却不能搭手帮他一把,冷月急,急得连成记茶庄的事儿都想说出来试试了,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别的可说,这件绝不可说,一旦隔墙有耳,又会是一场大乱。
许是这一阵毫无友好可言的对话消磨了景翊本就不足的体力,冷月盘腿坐在一旁默默挠墙的功夫,景翊已有些压抑不住身体本能的变化,喘息渐深,颤抖愈烈,一看便知正在苦忍着极大的煎熬。
这种逼供之法虽轻易不会在人身上留下什么伤痕,但折磨得久了,被活活折磨致死的也不是没有……
死。
这个实在不怎么吉利的字眼在冷月脑海中一闪,登时激得冷月脊背一挺。
对,她还知道一件事,一件绝对只是他们两人知道的事,什么太子爷什么安王爷,就是老天爷也未必知道。
这件事要是再不好使的话,她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拿一巴掌把景翊拍晕了再说了。
冷月咬咬牙,单手撑地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粘在衣摆上的薄尘,以凉意毫不逊于景翊那个“滚”字的语调淡淡地道,“不让我碰,那你就跟这儿耗着吧……反正你早就跟我交代好了,哪天你要是死了,我不用找人超度你,不用给你立牌位,不用给你烧香烧纸,就把你往郊外乱坟岗子上一扔,不埋,就找块干净点儿的地扔下,等你变成孤魂野鬼,就是时时刻刻缠着我,我也眼不见心不烦了。”
冷月说罢,转身就要往外走,刚走出一步,另一只脚还没跟上来,就听身后传来了那声难得且久违的熟悉唤声。
“小月!”
冷月长长地舒完一口气,才板着脸转回身来,挑着眉梢看向地上那已使尽力气半撑起身子的人。
刚才还像是瞪着洪水猛兽一样杀气腾腾地瞪着她的人,这会儿已像无家可归的猫儿一样,目光温顺无害不说,还掺杂着喜悦、疑惑、恐惧、担忧等多种不挨边的成分,打眼看过去,着实让人心疼得很。
这最后一宝还真的押对了……
冷月绝不是那种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的主儿,有了前车之鉴,冷月没立马奔过去,而是站在原地多问了一句,“让我碰吗?”
景翊一连点了好几下头,看得冷月眼花。
冷月又问了一句,“还打我吗?”
景翊又慌地摇头,摇得活像只拨浪鼓一样。
冷月这才放松下绷成铁板的脸,走近过去,刚低□子伸出手,还没来得及触到他的身子,人已合身扑了上来,像抱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把她抱得紧紧的。
冷月本以为他是倏地放松下来被药性冲昏了头,谁知他就只是这样紧紧地抱着,抱了好一阵子,还是一点儿干别的事儿的意思都没有,只喃喃地说了一句话。
“我……我还干净的……”
冷月心里狠狠地揪痛了一下,比他撞她那一肘子和抽她那一巴掌加在一块儿都疼。
“我知道……”冷月在他发烫的耳廓上轻轻吻了一下,像是生怕吓着这个刚在一连数日的折磨与自我折磨中放松下来的人似的,声音格外轻柔,“地上凉,到床上躺着去吧。”
也不知是不是她声音太轻了景翊没听见,她话音落后半晌,景翊仍紧紧抱着她,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怎么,”冷月也不推开他,就任他这样抱着,在他耳畔半认真半玩笑地问道,“后悔休了我了?”
声音该怎么轻柔还是怎么轻柔,景翊的身子却僵了僵,一下子松开了紧搂在她腰间的手,松得有些突然,重心一失便要往地上倒去,冷月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打横把他滚烫却瑟瑟发抖的身子抱了起来。
他后不后悔根本用不着他开口来说,因为证据实在太多了,他认不认供已对现有的判断造不成任何一点影响了。
所以这个问题冷月没再问,径直把他抱到床上,扯开被子仔细地给他盖好,抬起身来之后扫了一眼他仍带潮红的脸色,隔着被子往他两腿之间指了指,轻描淡写地道,“已经给你的手松绑了,你就自己解决吧。”
景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没应声,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脸,冷月见他嘴唇有些发干,想给他倒杯水来,转身之际却被景翊一把抓住了胳膊。
那双刚被松开捆束不久的手还没彻底恢复到原有的灵活,抓在她胳膊上也没有多少力气,冷月还是停下脚步,转过了身来,“怎么?”
“我……”景翊仍没有与她对视,目光还是落在她的脸上,就落在她被他一巴掌打红的那半边,目光复杂得很,也说不清是怜惜,懊悔,害怕,还是别的什么,到底只自言自语似地念叨了一句,“我打你了……”
冷月抬起那只没被他抓住的胳膊,伸手在他头发尚未长长的头顶上揉了揉,“没关系,反正你想打的不是我。”
“对不起……”
“没关系。”
冷月说罢,便想把自己的胳膊从他手中解救出来,刚挣了一下,又挣出景翊一句话来。
“你……你来做什么?”
她来做什么?
冷月拿余光往窗户的方向扫了扫,犹豫了一下,才用了些力气挣开被景翊抓着的胳膊,既淡然又郑重地道,“我来,因为有件事我得当面亲口告诉你。”
景翊微微怔了一下,勉强撑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冷月没拦他也没帮他,只静静等他倚靠着床头把自己安顿好,把目光重新落回到她脸上时,才缓声道,“我有身孕了,三个多月,已经找大夫拿了药……还没来得及吃。”
冷月说着,不由自主地抚上了仍平坦一片的小腹。
她不知道景翊乍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心情,反正她刚刚知道的那天当真是又哭又笑,活像是疯了似的。
这些日子来她习惯了自己身上揣着另一条生命这件事,但时不时地想起来,脑子一热,还是会干出点儿傻事来,比如白天在酒肆里,她付酒钱的时候还为替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多付了一份。
景翊没哭,也没笑,就只微启着嘴唇,呆呆地盯着冷月的小腹看了好一阵子,一只手刚抬离床面一寸,忽然像是想起了些什么,手指一蜷,往回缩了一缩,又静静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用抑制不住发抖的声音毫无底气地问道,“能让我摸摸他吗……”
冷月只“嗯”了一声,算作应允。
景翊这才重新抬起手来,带着细微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把手心贴上冷月的小腹,这片地方他不是没有触碰过,只是这一次抚摸得格外轻柔,格外眷恋,与其说是初见,倒更像是道别。
冷月不动,任他细细地抚着,也不出言扰他,到底还是景翊先开了口。
“吃过药……还要吃点儿好的,好好调养,别总以为练过武就刀枪不入了……”
冷月怔了一下,看着出神地抚着她小腹的景翊,好一阵子才想起来应声,“嗯。”
景翊又自语般喃喃地道,“但愿……你这辈子就这一次……”
冷月嘴角一勾,随口应道,“这谁说得准啊,还不都是你们男人干的,我说了也不算啊。”
这话也不知是戳中了景翊那根弦,激得他手指一僵,倏然抬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目光直直地看向她,“不行!只能一次,很危险……”
冷月被他这踩到尾巴一样的反应吓了一跳,着实愣了一下,才好气又好笑地道,“行了行了……说得好像你怀过多少孩子似的。”
景翊非但没被她这话逗乐,反倒是被她这副无所谓的模样撩得更急了几分,一把牵住冷月垂在身侧的手,深而急切地望着面前一脸风轻云淡的人,声音里竟带进了几分乞求的味道,“我知道我混蛋,但是你听话……就听我这一回……”
“什么话,你说出来,我考虑考虑。”
景翊半松不紧地攥着冷月的手,攥了半晌,突然一松,把手缩了回来,才用勉强保持平稳的声音道,“找个比我有出息的,比我待你好的……再也不要打胎了……”
打胎?
冷月愣得差点儿把下巴掉到地上,呆了须臾才道,“谁说我要打胎了?”
这回轮到景翊狠愣了一下,愣得那张狼狈不堪的脸看起来很有点儿傻乎乎的,傻得很有点儿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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