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锦绣问。
“如果您现在接走南烛,恐怕二皇子眼里将再看不见其它人。”白絮含笑道,像是一条蛇吐着信子。
锦绣怔了一下,然后挥挥手。她身后的高手们一个个跃出了窗子。
白絮见状,知道自己对了——锦绣并不愿意南烛回到二皇子身边。这个黑脸的俏姑娘对二皇子有意思。
“二皇子对南烛如此信任包容,若是她回去。还有你的位置吗?”白絮浅笑着,索性将话挑明。
锦绣瞬间沉了脸。白絮的话像一把刀扎进了她心里。没错,她心里确实不想这一切发生。她甚至希望白絮早就杀掉了南烛。想到二皇子轻声询问南烛的样子,锦绣心里就难受得像是在滴血。
白絮笑,她一边说话一边在看着锦绣的神情。她又对了。眼前这个丫头,恐怕对二皇子需要南烛疗毒的事还没有她清楚。否则也不会出现如此憎恶嫉妒的神情。自己有若谷留下的书信,可以看出事情的始终。而至于锦绣,二皇子不会傻到把自己的弱点随便告诉一个并不喜欢的女子。
二皇子不是懵懵懂懂的南烛。
他那种人,可以有倾尽天下去宠爱的女人,却绝对不会对一个没走进他心里的人掏心掏肺肝胆相照。永远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永远能把控好自己的情绪。温润之下,冷情冷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二皇子这种人才是真正适合天生当君王的人。
“古的时候,有一个国家。有人说街上有老虎,大家不相信。第二人跟着说时,大家开始信了。当第三个人开口说街上有老虎时——连皇帝都信了。”白絮阴阴地说。
锦绣的眼睛直了。她知道白絮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跟我一起合作。南烛不会有回到成国的机会。就算有,二皇子也不会再信任她。届时,你将取代南烛的位置。”白絮道。这是一种诱惑。
接不接受锦绣不知道,白絮甚至摸不透二皇子如今对南烛是恨还是选择遗忘仇恨。唯一肯定的是,性命所牵的南烛一死,必死无疑的二皇子会做出疯狂的事。她要的就是摧枯拉朽足以毁灭这个国家的力量。
“怎么做。”锦绣动摇了。
白絮的唇角总算露出了真正的笑意。果然,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让南烛背叛二皇子。”白絮笑道。她不会告诉锦绣,她想得不是背叛那么简单。
“烛儿才不会的。”锦绣的目光有些黯淡。烛儿在他的呵护下长大,又是至情至性的脾性,怎么可能舍得背叛他。以前不会,更何况如今他已坐拥天下。
“只要让二皇子以为是就行了。”白絮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给一个足够的理由。到时候,由不得他不信。他俩反目成仇,相视成冰,形同陌路,对你来说只有利没有弊,不是吗?”
锦绣微微地咬了唇。她临行时,二皇子对她说:“如今在这,我所信任的只有你。”
她要欺骗二皇子吗?
“女子不为自己将来打算,必定一无所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与别人欢笑。”白絮适时地说。
“怎么做?一般的理由,二皇子不会信的。”锦绣问。南烛完全没有理由背叛二皇子。
“傻瓜,人心可是会变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禄、男女之情,都是足够的理由。……呵呵呵,按我说的做。只要再给我一个多月。南烛便会如你所愿。”白絮笑着说。
锦绣终于斩钉截铁道:“一言为定。那么,你日后为妃,我也会助你。”
“好姐妹,不说二话。何况我所求的并不是这个。”白絮道。好姐妹这三字已经没了温度。
锦绣放心了。
成国的皇宫中,有人正看着漫天的风雪。
作者有话要说:谢mimiyo提醒,好姐妹是仨字。(泪奔)
☆、113
南烛一行人回去的时候,沿路“沐王千岁”的呼声仍是不断。
风冷雪寒。白铜巷里有人给在雪地里站了半天都快冻成冰棍的大兵们送上热水。
这是白铜巷的百姓们唯一能拿得出的东西。
城门守军当了多少年兵了,平日里被人骂做狗是常事,跟老百姓打架也不算少,还是头回享受这种待遇。一时之间,心里暖烘烘地,鼻头都发酸,原来兵还可以这么当。
或许是感动,或许是头回感受到荣耀与责任,一向懒懒散散的城门卫兵在归途上一个个将脊背挺得笔直,只恨不得挺出沐王那些飒飒威风的亲兵们的味道来。
“跟着沐王,真带劲。”
“你说咱当兵图啥啊。”
持戈守江山,金甲忘岁寒。闲逸的日子过久了,当腐朽跟贪婪蔓延官场,那骨子里的血性就会冷却,如果从政者看不清自己的位置,那么士兵的剑往往就指错了地方。旗上的血,碗里的水,惊醒的是维郡的官,唤醒的是这些将士沉睡的热血。
沐王骑在马上。这个人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被战争打磨得稳重,因此面对欢呼,他没有飘然沉醉。他知道,老王爷将维郡交给了他没错,但是那只是形式上的。真正得到维郡的民心,其实是今天。这一切,其实都是南烛为他博来的。
从这个时候起,维郡才算是他沐王真正的属地。
曾经以为有了领地将会无比安心轻松,谁知这种安心与轻松竟比不上南岩风平平安安归来时的一笑。青衣袂,雪翻飞。沐王想起傻乎乎的南烛笑着对他说“我回来了”,然后给他左手一掌,右手一掌。自己怎么会有那种奇怪的冲动?最要命的是自己的双手到现在还在眷恋南烛手指上的温度。沐王觉得自己的情绪一旦碰上南岩风便不再受控制。
南烛几人策马沐王身后,沐王不自觉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楚姐姐怎么样了?”南烛在询问楚风荷的伤势。声音清朗。莫名地让人心头欢喜。
“你不问还好,问起来可愁人了。杜若他‘媳妇’刺了一刀在她后背,出了一地板的血,还刮花了她的脸。好端端一个美人,就算留得住命也算是毁了。”鲁冰花说。声音慵懒,吐字缓慢带着京腔,清晰有力,明明说着不咸不淡的话却透着股阴森劲。鲁冰花爱憎随心,在好友面前更不会藏着掖着,他明显已经对訾云英有了十成怒意。訾云英若是再在他面前出现,定是小命不保。
杜若沉默。
他本应该是今天最难过的人。可他理解鲁冰花的愤怒。
“楚姐姐以后该怎么办。”南烛皱眉道。楚风荷好不容易脱离樊笼,谁知遭此大难,这一生,她恐怕真与姻缘无缘了。
“咦?这是什么?”南烛突然咦了一声。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穿过鼓楼,进了东西大道。东西两市的大道最是热闹。沐王等人引起不少人倚门张望。百姓们自觉地将灯笼举在风雪下,夜风里,雪飞中,两排灯笼拍成一条壮丽的火龙。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沿路许多女子都开了木格子窗,从窗口丢下手绢来。
纷纷扬扬地,跟雪花舞成一片。南烛正是拂落落在鼻尖上的一块布。
“这是怎么个意思?”南烛茫然地问杜若鲁冰花。维郡姑娘有夜黑风高丢手绢的爱好?
鲁冰花见状,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酸涩,没声好气道:“别问我,问你丢失已久的脑袋。”
杜若似乎有心事,不开口。只看着南烛微微一笑。
南烛求助地再次看向鲁冰花。
被这目光一看,有脾性的鲁冰花便没了脾性。
于是鲁冰花只好解释道:“呆子,你手受伤了。姑娘们心疼你。——喏,若是想成家,拿个篓子骑马跑上一圈,今晚就妻妾成群,顺带明早还能开个手帕店。若是不想,就老老实实地坐在马上别动。”
南烛闻言嘴都忘了合,怔在马上,杜若终于捂脸笑出了声。
沐王也忍不住莞尔。
高程乐得胡须一颠一颠的。跟这几个人在一块,真是每天都很有趣。
“等等,那你肩膀上那半截袖子又是怎么个意思?手帕不够丢了吗?”南烛指着鲁冰花肩上一块布片道。
“嗐,断袖之癖呗。”鲁冰花见怪不怪毫不在意地伸指,优雅地弹落。
南烛可没有鲁冰花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吓了一跳,嘴角抽搐,连忙正身道:“不不不要。”接下来便老老实实地坐在马上,再不敢乱动。
鲁冰花看她那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沐王却是心里一沉:断袖之癖?
这莫非便是他的症结所在?
难道,自己竟然喜欢上南岩风?
他的手握紧了缰绳。
十岁时,他与几名皇子皇孙嬉闹,一时兴起他溜进了上书房,躲进了上书房的龙椅下。那把巨大的龙椅足以遮住当时幼小的他。昏沉沉睡到半夜,他突然被异样的声音吵醒,然后眼睁睁地目睹了自己的父皇将一个太监按在书案上做出令人发指的不堪之事。沐王怎么都不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是真的。那个大太监比各个皇子皇孙加起来还要得宠,可是直到那一天之前他都以为父皇只不过太过偏听。
维郡王走前说过,南岩风只可以当一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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