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当兵的人千千万万,有鲁冰花这样才能的恐怕不多。能一眼看破宝来身份,并马上找到对方的兴趣所在,并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乃智者所为。“这算啥,我八岁管账,十岁就替我娘招呼全部生意了。”鲁冰花洋洋得意地说。
“真了不起。对了,你娘是做什么生意?你家很有钱吧。”南烛忍不住问。
“钱的话,哎一言难尽。至于生意……那个,好兄弟开诚布公……不过你别笑啊。”
“嗯?”
“妓院。”
“噗!”南烛还是不厚道地笑了。她脑海中不自觉地出现了十岁的鲁冰花扎个小辫挥舞着手帕当老鸨迎客的模样。怪不得鲁冰花会娘娘腔,先天的天赋加上后天的努力他不娘才是怪事!
“哈哈哈哈哈!”南烛捂着胸口蹲着笑得直叫肚子痛。
鲁冰花站在一旁不满地念念叨叨:“喂喂喂,太过分,起码也要掩饰一下吧!”
来来往往的人不时被他们的笑声吸引,看着他俩,会让人真心觉得也许当兵不是件太苦的事。有兄弟,有朋友,即使走上的是生死未知的路,也已经是不幸中的幸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感觉小宇宙在燃烧!
☆、6
“呵,他真的是那么说的?”沐王放下手中的笔道。
时已黄昏,夜星初现。校场上已有阵阵凉意。一阵风吹过,临时军帐前的门帘便轻轻摇动一下。
“是的。很怪的小子呢。大言不谗,胡说八道,竟敢指责将军您。将军,要不要末将去教训教训他!不过他好像被秦参军给打伤了,我现在跟他打会不会有点胜之不武?”白及一脸的兴奋,满脑袋都是打架。嘴里说着“是不是胜之不武”,眼睛里却满是狼光。爱武成痴又好胜的人遇见对手时比饿狼遇见肉好不到哪里去。
沐王寻思了好一会,抬起头对帐内诸将道:“好男儿求的不应该是马革裹尸成就虚名而是有去有回——不逆不道,却也说到了人心坎里。白及,你刚说他叫什么?”
“南岩风。”白及记得清楚。
“现在哪个营帐?”沐王又问。
“他分在秦参将帐下,填秦参将三十六亲兵的缺口。现在正在校场东角第三个帐篷里埋锅煮饭。”白及连地点都打听好了。沐王一问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倒了出来。
旁边众裨将幕僚捂了头——这白及到底是多想打架啊。果然,沐王幽幽地问道:“没带兵器吧?”
“没!我早看过了,顶多铁勺铲刀破铁勺!”白及痛快地回答。
“那这回你是打算偷袭啊还是明着上门挑衅啊?”沐王问,语气已经不善。
“哼,我觉得吧,首先下战书才有风度,若他不肯再哼哼,咦……”白及突然惊觉帐内气氛不对,一堆老将正同情地看着自己,不由一个寒颤闭了嘴。
沐王扫了他一眼,白及如坠冰窟。按照往常的经验,恐怕他还没揍人就得先挨揍。
谁知沐王停顿了一会却说:“这个人,说话做事很有点意思。却看不分明。动动他也好。”
白及喜不自胜,一下弹了起来道:“对,动,动动!我这就去动他!”
白及的脑中恐怕已经出现了一百种“动动他”的方式。却见沐王缓缓地转过身来:“等他伤好再动。”于是白及立刻像是个泄了气的球,蔫了一半。
沐王跟幕僚们说了一回京中的事,又写了两封书函,发现帐内少了白及的影子,问道:“白家小子呢?”
“回王爷的话,刚才他说累了向您请辞了,您好像没留神。”一个老将回答。
沐王怒道:“累了才是见鬼,定是找那埋锅做饭的去了。”
众人笑。
南烛确实在做饭,鲁冰花在一旁打下手。“时运不济啊,公公怎么就把我们分到这臭男人帐下!不行,明天得跟他说说,咱得换!小南南,对不住啊,我真没想到公公给我们俩安排到这来!”鲁冰花很是不满。他对秦子敬下重手打南烛的事耿耿于怀,觉得秦子敬不是个好相处的主。
南烛淡淡一笑,她已下定决心把秦子敬当陌生人,既然是陌生人,那到哪里都是一样。南烛抛了根小脆瓜给鲁冰花,鲁冰花接了就吃。吃归吃,还是觉得花大价钱分了这么个破地不划算。南烛这些年练就了苦中作乐的好本事,在家时,绸缎衣服改粗布她会说凉爽,金玉头饰换粗绳她会欣赏头绳的别致。她对目前的状况倒是处之坦然。眼见鲁冰花的脸都快成苦瓜了,南烛就笑眯眯地对鲁冰花说:“鲁兄,我觉着这火头军的工作倒还不错。你看看,咱又是亲兵,只要管好咱们三十几人的伙食就行。比起舞刀弄枪的那些人可轻松多了。饿不着又不用打仗,还能洗热水澡,挺惬意的。对了,咱睡得还是两人大帐篷,比沐王都不差!这不都是鲁兄的本事吗,我是托鲁兄的福了。”
鲁冰花一听这话脸上立刻阴天转晴。
南烛再顺势丢了个小枣给他,鲁冰花一咬:“哟,真甜!”真是甜到心里去了。“你这人真是没心没肺不知道计较,做生意的话亏不死你。不过,我怎么就觉得跟你在一块这么开心吶?”鲁冰花道。
南烛认真地想了想道:“大概我还没皮没脸。”
鲁冰花觉得也是。
正说笑着,厨帐的门帘被人打起,一个背着大箱子的书生先钻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杜若。“咦,是你!”鲁冰花有些惊讶。
杜若微微一笑,这个人显然已经有些疲惫,但是笑起来时仍然很有风度。他道:“有你们俩的地方就真正热闹,在门外就听见笑声了。”杜若心里想说的却是:营房里转了一下午,不是哭爹哭娘哭老婆孩子的就是愁眉苦脸的,不像这,这两人让人觉得整个心都轻松了不少。
“等等,呔!你你你是来看病的还是来打劫的?”鲁冰花本想客套几句却一不留神瞥见杜若摸出了几根明晃晃的长针,借着炉灶里的火光那叫一个熠熠生辉。鲁冰花被打劫怕了,立刻就手拿小脆瓜摆出了不伦不类的自卫架势。
也不想想,人家一个军医跑厨房里打劫什么,小脆瓜吗?
“对,你要干嘛?”南烛也问,“小脆瓜没有,红枣还有两颗。”
杜若给气笑了,他看上去像是抢红枣的?
“白中军要我来看看你的伤。”杜若说,“见你这有酒有火,想顺便淬淬针。”
“白中军?谁啊?”南烛一时没反应过来。
“沐王帐下红人,白阁老的二儿子,白及。他本来想自己跟我一块过来的,半路被沐王派人拖回去了。”杜若云淡风轻地说着,不过他既然使用了“拖”这个字眼,那当时的情景一定很惨烈壮观。
“哎哟喂,他什么意思,怎么又请大夫又关心的。咱跟他又不熟,他打的什么主意哪?”鲁冰花商人出身,立刻警觉。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杜若看着俩人,心道这俩人怎么就这么有趣呢?一个是一派天然带点邪气,一个是老奸巨猾偏生直肚肠。都是人间极品。杜若笑道:“鲁兄弟慧眼。他想要我给南小弟治治——治好了好打架。”
治好了,好打架?
鲁冰花一听眼睛都直了。“我勒个去啊!他有病啊!找人治病再打架他脑袋被驴踢过吧还是压根没长脑子啊?哎呦喂杜大夫,您得赶紧地给他治治才是正经,他绝对比我家小南南病得重多了!”鲁冰花道。
“小……南南。”杜若终于忍不住大笑。
此时此刻,在秦参军的帐篷里。
秦子敬正刚刚给一封信封上印泥。便有传报:“陈校尉到。”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军人走了进来。瘦削身材眼神刚毅。他是秦家的家卫,对秦子敬忠心不二。
“下午说的事可打听到了?”秦子敬问。
陈校尉点头,回答道:“是。南家自南大公子出事后元气大伤,南家夫人也已过世。前段日子已经迁回清涟村。属下找到了一位给南家二少爷治过病的大夫,说南家二少爷的病非同小可,已有弥留之貌。或是今年秋,或是明年春,命在垂危。”
秦子敬微微摇了摇头——爹爹这是要干吗?分明把南家往绝路上逼啊。怪不得她会出现在这。爹爹的心啊,真是越来越猜不透了。
“属下回府时还遇见了老太爷,老太爷一切安好,说晋安郡主又遣人送来了人参,东西常见心意难得,老太爷说少爷与晋安郡主写信时多谢一句才好。”陈校尉道。
秦子敬冷笑一声,将刚刚封好的信摔在了案几上。
作者有话要说:
☆、7
“这一瓶内服,这一瓶外敷化瘀。你确定不要我诊看?”杜若问。
南烛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杜若也就作罢,稍坐了一会淬了针便走了。
南烛和鲁冰花预备下明早要用的食材,鲁冰花又烧下热水准备洗澡睡觉。南烛觉得洗澡不错,她内心亦想解开锁子甲看看自己的伤怎么样了。虽说爹爹的宝贝锁子甲挡去了好几分力道,但这一拳毕竟落在要害上。
鲁冰花是个爱干净的,水一好就哼着小曲跳进了盆子里——这是厨房预备用来洗涮的浅木盆子,又薄又矮,暂时没放东西。洗澡最好是用桶子,偏生偌大的厨房连个桶子都没,连盛水也是用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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