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笑得好看,但白及仍怒从心底起。一掌劈了过来。“你丫是不是有病,忘八蛋,小爷现在就灭了你,为死去的兄弟们讨个公道!”
白及急红了眼。贵胄公子的禀性爆发,二话不说,一掌带着掌风砍了过来。南烛躲开。白及见自己一掌被南烛躲过。他一不做二不休的愣性子,索性拔了刀。
高程见状不妙,连忙抓住白及拿刀的手,道:“你疯了!”
四个顶着锅盖的汉子——帅东帅南帅西帅北,一齐拔了刀。
“你们才疯了,竟然还帮着他!呸!高程,我看错你了!放手!”白及怒道。
“够了——我自有我的道理。现在不说,只是怕军中有他人之耳。你放心,我不会丢了沉叶渡的。”南烛终于开口道。
不气不恼,依旧微微带笑。
鲁冰花在帐内一笑,心道:这个南南,不使小脾性时还是挺有风度的。
或许是渐渐知晓生离死别,南烛的性子里日益多了一份从容。
“你保证?”白及自然有点不相信。
大军当前。十倍于己。南烛却说不会丢了沉叶渡。
这,可能吗?
“要不要老规矩?要是沉叶渡不丢,你就——叫我一声哥哥。”
明明就是白及比南烛大。
“要是沉叶渡丢了,我就杀了你。”白及没心思跟南烛开玩笑。
“好。”南烛依旧笑微微的。这种笑,很容易像春露秋风一样渗透到人心里。让人心头生出暖意,徒增不舍。鲁冰花一笑。
杀南烛,也不问问他同不同意。
白及愤愤地收了刀。
东风冷冰河,号角吹金帐。沉叶渡前,敌军越来越多。
“嘎吱。”冰河偶尔发出一声闷响。
白及走回自己的军帐,闷闷地喝了一口茶。却发现桌上多了一封信。
白及丢了茶杯,拿过信一看,颜色一变。
“姐姐?”
姐姐的信怎么会在桌上呢?
“锦锵!”白及抬高音量问道。
“有!”门口的侍卫回答。
“可有人进过我的帐篷?”白及问。
“没有。”锦锵回答。
“真是……怪事。”白及挠挠头,打开了书信。
在他的帐前,锦锵纹丝不动地站在风雪中。他跟南烛来自同一个地方,他皮肤黝黑。他有个妹妹,叫锦绣。
天,渐渐黑了。
☆、131
自从进入冬天,雪便像是恋上了大地,肆意缱绻,不曾停住。似乎天空想将所有的温柔与不舍一次缠绵个过。
今天,是一个例外。
雪,停了。
无雪无云,星河隐隐倒悬。更难得的露出一弯凄冷月光。照在结冰的河上,低头的茅草上,最终消融在跳跃的火把里。于是,连熊熊燃烧的火把都没了往日的温度。
旌旗猎猎,呼呼作响。刀枪在月下闪着寒光,铠甲徒生几分寒意。老虎豁前一片肃杀。每一个呼吸,都能感受到空气里的杀气。战马打着喷鼻,不安地踏着蹄。冰河上的雪狼亦不时对月长啸。
一场厮杀,一触即发。
“打战这种事,有时候比的技术,有时候比的是运气,还有的时候,比的就是心态。”羌午副帅道,意有所指。
鹿耶则咬着牙看着冷风中飞扬的一个身影,据说,那个小身板就是南岩风。他们已经从雪篷竹车里走了出来,骑着雪狼,打战在即。主帅仍气哼哼的。他不为鲁冰花杀他前锋营而气恼,反倒因为南岩风的“回骂”而斤斤计较。
副帅摇摇头。世上越没本事的,往往越看重架势。越空的鹅毛飘得越远。
“差不多了。动手吧。”副帅勒了勒□雪狼,对众将领道。
传令官挥手,战鼓号角齐响。“杀!”喊杀声惊天动地。
已经占领沉叶渡,离老虎豁主营不到一里。羌午叛军兵分三路,定可包抄沐王驻军营。他南岩风的防御工事做得再好,也抵不过前线围剿。更何况,只要上了岸,他们有的是时间跟南岩风耗。
反倒是在这冰上,他们耗不起。水文师已经说过,这沉叶渡一带曾经有一架天生寒石桥。寒石是一种奇石。天暖石更暖,天寒石尤寒。水面上升后天生寒石桥被水淹没。除了善水的羌午,天生桥的存在几乎无人知晓。表面上,沉叶渡一带凝冰厚实,其实除了有水流的缘故,更有这天生寒石桥遇冷在下散发寒气。但是,就算寒石桥加快水凝成冰,如今的冰面仍沉载不起太多的人。
河面广袤,可下脚之处却不多。
羌午此番原本只打算先行五千,五千人在这宽阔河面上不过一条蚂蚁似的一条细线。
谁知南岩风让出了沉叶渡。沉叶渡一带有陆地,又有工事。反倒方便了羌午集结。鹿耶大喜过望。可羌午副帅隐隐觉得自己不该将队伍全线拉来沉叶渡。
一军据守老虎豁,一方占领沉叶渡。两军对垒。
鼓声响。
“杀!”几名悍将一马当先发起冲击。
“杀!”
喊杀之声震天响。河面似乎都在微微颤抖。“放箭!”副帅下令。一时之间,漫天的火箭将天边染出一丝血色。
老虎豁似乎是黑夜里一头沉默的怪兽,睁着眼睛,在等待狠狠回击的时刻。
“那是什么!”有人惊呼。
只见南岩风的跷跷板动了起来。一队胖子全身铠甲顶着锅盖跳上巨大的跷跷板,紧接着一个巨大事物被弹飞,呼啸着飞过众人头顶,紧接着坠入冰面。
这不是守城,没有投石车。跷跷板的精准度似乎也比不上投石弩。巨大的事物没有击中在奔跑的敌军们,反倒是跃过沉石渡的坚固土地,落在闪着银光的河面上。
“是什么?”副帅很是谨慎。
说话间又一个大包落在冲杀的队伍里。有人不幸被大包裹压倒。有人立马上前试图推开这蒙在布里的奇怪物事。顺带割开了布块。
“是冰块石块!”
还有沙砾。
一大包冰块石块用布包着,裹得紧紧地,还用绳子绑着以防散开。
副帅冷笑一下。道:“读迂了书的贵公子做派……看来我高估鲁冰花南岩风了。”
平地战本就不该使用投石弩。如今两军对垒一片平场。投石作用不大,还有将部下置身箭羽之中的危险。冰块包布,无非是这里石头冰块不大。比不上攻守城池时投石车里的大石块。
南岩风似乎一心要做大石块,才用布包住石块投掷了过来。
“迂腐。”副帅冷笑。
在这平坦土地上,投石几乎没有大用,大石头包用处更少。
这不是城池。南岩风使用石头砸人,平地之上效果寥寥。多数石头包落入河面,少数凌乱地落在敌军中。
又一拨箭雨过去,老虎豁的军营里已经着起了火。有人灭火,有人回击。
“看,那就是南岩风!”一个人道。
只见对面军中的小坡上有一个银甲青裳的少年军官身影。举止洒脱,容颜如玉。
“长得确实不错,难怪风传少女不可见此君,一见倾心。只可惜行事还是嫩了一点。”副帅道。他是内家高手,视力极佳。
厮杀声中,老虎豁已经唾手可得。他不由心头泛起喜意。话也多了起来。
说话间,只见翩翩美少年的南岩风身后转出一个黑衣的高个。卷发蛇剑,容颜柔美,却透着一股嗜血的邪魅。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军营影子,举止雍容,似乎跟眼前的世界格格不入。
“那个人莫非便是飞雪楼的少主,鲁冰花?”副帅问。
“正是。”
“这个人,才是很可怕的人……如果不能为我所用,莫留活口。”副帅道。
鲁冰花眼角眉梢都有笑意,这样一个闲公子似的人,杀起人来却各个碎尸不留半分余地。
“轰!”又是几个大石头落在队伍里。这次,众人除了躲开外,连割开看的心思都没有。
“不过如此。”副帅嗤笑道。
南岩风啊南岩风,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羌午叛军几乎已经全部上岸,主帅鹿耶等人留在沉叶渡。
“杀!”白及已经红了眼。拔刀想冲出去。
南烛却拦住了他。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白及吼。
南烛突然拿了银光小剑一横。不是横剑出战而是吹笛。一缕笛音渗透在漫天遍野地动天摇的号角金鼓中。以内力相送,笛音嘹亮突兀。像是某种信号。一时间,连敌方的雪狼有几头都定在原地。
他要干嘛?
羌午这边面面相觑。副帅听到笛音总觉得有种不妙之感。
“小心!”众人惊叫。
是火箭。
火箭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听到南岩风信号的火箭不是飞向人而是飞向石头包!
只见南烛一方的火箭呼啸着落在人群里的几个石头包上,布片似乎浸过油,一点就着,比引线还好用——“轰!”
藏匿在石头包中的轰天雷瞬间爆炸。轰天雷引燃的还有包裹在石头里的火油。
一时间,石头包在敌军里炸开了花。
白及等人都傻了眼。
“好,好大个炮仗!”白及道。
火光跳跃,地动山摇,冰冷月下,修罗火开遍地。战马嘶鸣,雪狼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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