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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妆行/军妆 (西岭千秋)


  “南小兄弟,你该把车带上的。”高程道。南烛出战,他们一队人请缨。
  高程等人都知道南烛畏冷。
  南烛一笑,对高程道:“车不重要。倒是高大哥,你该把嫂夫人带上的!”
  一旁的几个兄弟立刻笑了。金戈铁马冷风凛凛中多了几分热闹。
  随着南烛一起出发的帅东几个更是跟打了鸡血一般咯咯笑。
  “什,什么嫂夫人。”高程一急,说话都不太利索。
  “别装蒜了。我都看见你腰上的荷包了。我记得那姑娘的手工不是极好吗?”南烛坏笑道。
  “哟呵!”众人起哄。一群糙汉子还真没南烛细致。
  “不错啊老大,什么时候喝喜酒!”
  “什么时候给咱们添个虎小子来玩玩!”
  “去!去!”高程这下真红了脖子。
  南烛莞尔一笑。
  “南校尉!前方有人堵道!”有人折马回报。
  南烛领兵出战,受的官衔不大,沐王麾下的越骑校尉,掌亲兵卫。所以士兵称她校尉。
  “堵道?”南烛纳闷。
  “领头的是一位公子,说是要为您践行。”士兵道。
  是谁呢?
  胆子够大,敢堵道。
  南烛扬鞭,带着高程冲到路口。这才看见长亭外站着清一色鸦青色的扈从,皆戴着鸦青色的的风雪笠。道路两边,是晶莹剔透的圆桶“琉璃”灯,正是用南烛的方法所做,却是中空的。一眼看去,光转琉璃,七彩流转,颇有些金碧辉煌的的气势。八盏八角亭灯挂在亭上,将亭子照成风雪里的水晶宫。
  亭子里摆着一个火炉,温着一壶好酒。石桌上还供着一瓶红梅。桌旁站着负手而立,抬头看雪的皆尤。
  好个皆尤,换过了一身衣裳,金丝银袍灰貂斗篷,高冠束发,眉宇间神采飞扬,气宇轩昂,隐隐有种傲然的桀骜。
  见了南烛,皆尤咧嘴一笑,笑出两排雪白牙齿。
  “来酒。”南烛下了马,只身走进亭子伸手道。
  皆尤一笑,道:“你不问我究竟是谁?也不怕我在这酒里下毒?”
  “如果你想说,我自然会知道。如果你不想说,我问也是徒然。”南烛回答。
  皆尤闻言大笑。广袖一甩,丢过来一个黄色的小酒缸,道:“小兄弟实在是合我口味。不如,这仗就别打了吧——你并不适合厮杀。”
  南烛青衣一翻,接过那酒缸,却横了眼睛道:“好主意,你替我去,我就不去了。”
  皆尤哈哈大笑道:“你真敢想。”
  “你也是。”
  皆尤将酒递给南烛。南烛接了,一仰而尽。
  喝完杯中酒,南烛问:“我出发时间随兴所至,你如何得知?”
  皆尤笑道:“我在这看雪而已,你何时来由什么关系,终究会来。”
  “三天不来?”
  “喝上三天。”皆尤道。
  “若我不来。”
  “萍水相逢,聚散随缘。”皆尤说得洒脱。
  “你这个‘酒友’值得交。”南烛乐了。
  皆尤却皱了眉,道:“我就是个‘酒友’吗?”他有意交南烛这个朋友。
  “若是有缘,再次相聚我们就吃吃肉。凑个‘酒肉朋友’也不错。”南烛见他皱眉,连忙“安慰”。
  皆尤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如果你不替沐王卖命,现在咱们就可以大口吃肉去。”皆尤道。
  “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南烛道。
  皆尤轻笑道:“不强求。祝你凯旋归来。干!”
  “干!”
  两人举“杯”,喝了一口后,相视而笑。
  “皆尤,我想托你一件事。”南烛道。
  “先说。”皆尤道。
  “我此去,只怕风波不定。无愁自会保住杜若,可我还有个朋友,名叫楚风荷。她如今身受重伤。我放心不下,想托付于你。”南烛道。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她住在王府的思月楼。如果我……有任何异况传来,请你速速去王府带她走。王府守军左康看到这个后,他定会帮你的。”
  “你说的可是那不善说笑、爱玩炮仗的笨鬼医?实不相瞒,我见过她一面。”皆尤道。
  “正是。”
  “偏生是她。好,给我吧。”皆尤大大咧咧地伸手。
  南烛将楚风荷的一条手链儿放到皆尤手上。
  “红豆链儿……她是你心爱之人?”皆尤突然问。
  “是重要的朋友。”南烛道。
  “那就好。”皆尤自语道。
  “咦?”南烛晃了一下神,没听清。
  “没什么。——我的扇子呢?”皆尤问。
  “鲁冰花说好扇子。借用了。我也觉得极好,煽起雪花来特别凉快。”南烛道。
  这么冷的天,她如此怕冷的人自然不会拿着扇子。皆尤其实已经猜到了,却愣是被南烛气笑。伸出两根手指道:“你记着你欠我两个人情了就行。等到三个人情,我可不会放过你。”
  南烛一笑。
  两人干了一“杯”。
  南烛放下酒缸,飞身跃出。青影如惊鸿。身后皆尤轻声道:“珍重。”

☆、129

  北风寒,冬水乱。大好江山,总免不了狼烟征战。
  白及带人守的是老虎豁一角的沉叶渡。原本枯叶难飘的河面如今已经浮起一层薄冰。今年实在太冷。正如南烛之前所说,靠近岸边的地方河水暗流少,冰层渐厚。而沉叶渡这个地方水流更为缓慢,冰层比别处更厚——已经可以过人甚至过车。正是这个冬天新添的“必争之地”。
  如果风雪不止,那么整个河面的冰会将会越来越厚,可以过人的地方将会越多越难防。战线一旦拉开,防守便会是巨大的问题。或者说,防无可防。
  如今羌午叛军迫不及待的发起攻击,反倒让白及等人还可距地而守。
  羌午叛军如果不急着攻打维郡的话,大可以再等上半月。他们如此着急,攻势又如此猛烈是为了什么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鲁冰花说。
  白及觉得说这话的鲁冰花自己就是个妖孽。
  褪去曾经的伪装,如今阴柔狠辣的鲁冰花一出手就要将士肝胆生寒。
  鲁冰花来的那天,正是沉叶渡险些失守的时候。白及等人在厮杀。却有一支队伍想溜。沐王不在,维郡新招的人员中,总免不了有贪生怕死之辈。这不是奇事。可这队胆小之人的运气不好,他们开溜时刚好遇上迎头而来的鲁冰花。迎风飞舞的大氅让鲁冰花像是幽冥界出游的冥神。鲁冰花扬手,黑影闪烁,急着逃跑的一队人头唰唰如同落雨。自此,守关将士再无退意。
  退,必死。进,反倒能活。
  沉叶渡化险为夷。
  危急之时,反倒是鲜血跟实力比所谓的“忠诚道义”更能统一摇摆的军魂。组成军队的是人,人,是一种现实的动物。
  鲁冰花解了沉叶渡之围。
  沐王的手令当天便由南烛差人送到——“令鲁冰花任老虎豁左将,统辖除亲兵外所有驻军上下军务。”
  青云直上,却理所当然。
  由他接手,溃散的军营也再次一振。
  白及一行人对鲁冰花的阴狠并不满意,却不得不佩服他收整军纪的能力。鲁冰花这个人,精明能干,若不是不爱打战生性不羁,否则论才干定是镇守一方的绝好人选。
  “连女人都搞得定,还说男人。”鲁冰花笑着说。边说边慵懒地躺在椅子上弹指甲的灰。与沐王一丝不苟的严谨样子截然不同。
  没人接话。因为没人摸得准眼前这只妖孽的喜怒。
  羌午叛军也明显感到了老虎豁沐王兵马的异样。整个军营在一夜之间换了风格。 
  一连几天,鲁冰花的人只守不攻,白天按兵不动,任凭羌午水国的叛军编着歌叫阵骂战皆不出战。骂架这种事,对脸皮厚的鲁冰花没有半点杀伤力。叫阵这种事,在他看来也是闲得发慌。任凭对方的主将带着人在阵前叫骂。鲁冰花仍旧心平气和地享受两名哑女侍卫捶胳膊捶腿。不少人吵着要出战,都被鲁冰花无视。可是,一到晚上,当黑暗笼罩了整片冰河后。鲁冰花便像是从黑夜里觉醒的魔神,带着飞雪楼的人潜入胆敢在沉叶渡不远处的河面上扎营的敌军阵营刺杀。第二日,冰河上便是一片黑红碎尸。碎肉残肢混在冰水冰块冰碎里,让人不忍直视。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沉叶渡前不远的敌军驻地上愣是硬生生地出现了一个血肉残肢画的弧。
  羌午叛军不得不将营地往后退了几里路,从结冰的河面上退回到河对岸。
  鲁冰花这做法,与一般兵家迥异。说他不是妖孽,真对不起他那张脸。
  众将心中又怕又敬,心里皆知,此战之后,将再无人说沐王无情。无情嗜杀之名将落在鲁冰花身上。
  看看河面上被冻住的残肢再想想鲁冰花嘴角若有若无的笑,连白及都觉得背脊发凉。
  但是,鲁冰花带来的人不多。刺杀这种法子虽然能一时逼退对方的先行军,却只能解一时之困。不适用于应对大军进攻。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眼下,沉叶渡前的河面上,又有了密密麻麻的敌军的影子。更可怕的是鲁冰花最初带来的飞雪楼人马也折了三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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