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自然知道。”鲁冰花嘴角一勾道。
“透露一下?”南烛笑。
鲁冰花便伸出手凌空一抓,温和地笑着道:“一笔交易。”
展开手,一朵落梅。
不犯他,他视若无物,两厢安好;若是对他的人有所不轨,他不会放过。他从来不是个好人。
几炷香前,沐王房间内:
“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沐王道。
话音刚落,床帐轻动,鲁冰花已经形如鬼魅般飘进床内,冰冷的蛇形剑抵住了沐王的脖子。
沐王睁眼。
只见眼前的美男子长眼如冰,嘴角却带着笑意。
鲁冰花道:“我可以杀你。”
蛇形剑微微用力,割破沐王的一丝肌肤,鲜血流出。
“轻而易举。”沐王镇定得很。
“也可以杀你的敌人。”鲁冰花道。
“你想说什么?”沐王问。
“跟你谈笔生意。”鲁冰花收了剑,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剑上的鲜血。妖异如画。无法令人讨厌反倒令人心颤。他跟南烛,是两种不同的存在。
“什么生意。”沐王道。沐王知道,尽管南烛一片好心替鲁冰花做主暂时留在这,鲁冰花却并不是池中之物。这个人,看事太透,手段也高,当初在军中,他便觉得鲁冰花从军是个错误,迟早会离开。他本以为鲁冰花会成为富可敌国的石崇范蠡,谁想鲁冰花因缘际会成了飞雪楼少主。这个人,以后究竟会如何,恐怕不是一国朝堂可以锁住他。只怕自己日后还会有需要他的时候。如今,鲁冰花既然来谈条件,那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对于现在的沐王来说,鲁冰花跟他的飞雪楼是很重要的一大助力。只要有可能,沐王就要留下他。但是沐王也很清楚,鲁冰花的条件,不会太简单。
“一个月。”鲁冰花笑着飞到一张椅子上坐下,像是一朵飞过空中的阴云。他竖起一根指头说,“我可以为你解决维郡金库内虚的问题。你的耳目会遍布全维郡甚至更远,任何风吹草动都不会瞒过你。郡北一手遮天之事将成为往事。最关键地是,如果你想杀某个官员,轻而易举。”
飞雪楼有本事成为杀手便有本事拿到消息。更有本事成为前朝那般的“东厂”。
沐王眼前一亮,他怎么从未想过这点。鲁冰花的脑子实在转得快。
“……”沐王道,“你要什么?”
“在我离开前。我要一半的收入。”鲁冰花含笑道,“你知道,你不会亏。”
沐王不说话。
鲁冰花知道这是默认。
“我还要紫苑花地的绝对清净。从今天起,如果有人错入。我不会客气。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作为代价,我飞雪楼会襄助你跟你子孙的王位。”
这算是划地。鲁冰花的意思等同于夹浪山归他。可是沐王没有理由拒绝一个如此强大的助手。
鲁冰花这种人,当朋友永远比当敌人好。
“你什么时候离开?”沐王问。
“南南回家时,就是我们离开之日。”
沐王心里猛地一沉,他头次意识到,南烛会离开。
“可以。”沐王终于点头。
“最后一个条件。我要一味药。”鲁冰花阴阴地说。
“什么药?”沐王道。
“人心。”鲁冰花道,“南南对你赤诚相待。我无法阻拦他。可如果有人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我不介意挖出他的心。”
沐王扭头跟鲁冰花对视。终于明白鲁冰花刚才的剑是真的带着杀意。这算是他的警告吗?
“你待他很不一般。”沐王道。语气酸涩。
“自然。”鲁冰花答。坦坦荡荡。
鲁冰花与沐王是不同的人。
沐王顾虑太多,而鲁冰花,没有顾忌。
“为何?”沐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
鲁冰花却只是一笑。这笑几乎灼伤了沐王的眼睛。
☆、118
“小时候,我喜欢看下雪。”鲁冰花撑着伞道。不疯不闹时的鲁冰花,眼神清冷。
销金窟里养成的举止,加上他天生慵懒随意的气质,也算得上风度翩翩。只是素日里太邪性了些。
南烛看着他好看的侧脸一笑。
南烛一边走一边等着听他的下文。不使用轻功时的南烛,便活像一只陷入泥淖的蹒跚的呆头鹅。
只是一顶伞,却让南烛感到踏踏实实的心安。因为只要她需要,撑伞人就会默默为她挡去所有风雨。这是不是就是依靠的滋味?
南烛鲁冰花没有走扫好的□而是挑了满是积雪的湖边走,这样没人能听到他们说话,还能看看湖景。
“一下雪,就没什么客人。”鲁冰花说。
“可是,没客人不就意味着生意不好吗?”南烛不解地问。
几片雪花飞落在她的睫毛上。鲁冰花伸过手,在靠近南烛时停住。南烛先一愣,随后意识到鲁冰花是想帮她擦拭,于是嘻嘻一笑。停住脚步,大大咧咧地来了个猫洗脸。鲁冰花便停下,默默放下那只伸出的手,撑着伞,看着她,嘴角微扬。
“是生意不好。可是我能清净一会。”鲁冰花笑着说。看多了繁华热闹,见腻了迎来送往,金银生厌,珠玉不奇。反倒是一片安静难能可贵。比如说,现在。他觉得很是静谧安心,还有一种暖心的味道填充了整个胸腔。温温地,像是能把所有冰雪融化。
这种温暖,很美好。美好得鲁冰花希望这条路一路延伸过一生一世。
南烛擦了脸,继续跟着鲁冰花踉踉跄跄地走。
湖边积雪已经很深,轻易地没过了南烛半个小腿,躺卧的茅草跟雪下的低矮灌木更是增添了路途的难度。
她不自觉地抓住了鲁冰花的衣衫袖。鲁冰花不言语,脚下却暗暗使出几分功力,这样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稳健。
雪地上,两个人的脚印,由最开始的一深一浅,转变为一浅一深。
“我小时候也喜欢看雪。”南烛道,“一下雪,再冷也是要出去玩的。扫新雪,摘梅花,滚雪球,二哥还教了我许多别样的玩法。”
南烛笑得开心。
二哥身体不好,可是跟他在一起永远都不会闷。很多时候,南烛在雪地里胡闹,二哥就在檐下笑。
“比如说?”鲁冰花不自觉地被南烛的笑意感染。
“比如,做冰灯冰花。拿一个容器,比如竹筒,将喜欢的东西放进冰水里,过上一个晚上,将被冻住的冰块从竹筒里倒出来。就变成了冰花。放在窗台下,再容易消逝的东西也可以陪着我们过整整一个冬季。二哥总是说,装在冰里的,是被封印的时间。”那时的二哥,离死亡很近。他是不是想留住一点时光?
可惜南烛那时并不懂二哥的悲伤。
南烛贪玩心性发作,一边说,一边就在四处找可用之物。扫视一圈,发现一丛常青脚下有个陶钵。正是可以用来做南氏冰花的好东西。
南烛喜上眉梢,松开了鲁冰花的衣衫袖,转身想去冬青下拿那粗陶钵子。
谁知她走太急,脚被雪下一段草根绊了一下。“哎哟!”
南烛跟雪花拥抱在一起。
鲁冰花见状,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去拉她。南烛正好伸手求救。两只手就这样握在一起。
冰凉的小手入掌,鲁冰花心里一疼。这手也太凉了。索性地,握住了南烛的手。
“拉你起来。”他说。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
南烛只顾着扑腾,哪里知道鲁冰花的心思。借力站了起来。
“没事吧?”鲁冰花柔声问。
“嘿嘿嘿,没事呢!”南烛道,又松开了手。
南烛继续往冬青处取来了陶罐。屁颠颠在结了薄冰的湖里舀上半钵子水,装上半钵子冰。转头问鲁冰花:“鲁兄,你要放什么进去?”
鲁冰花摘了一根茅草递过。
南烛便取了一叶深绿的冬青圆叶。
“这根丑茅草就是你,挺像的,高高瘦瘦,还有一头梳起来都很奇怪的头发。”南烛笑着说。
鲁冰花的卷发用一个银发箍束在头顶,几根带着大起伏的鬓发曲曲折折留至胸前,其实很好看。如今郡城内有多半富家公子都在学这个款式,甚至试图想办法把自己的头发弄成大波浪卷,以图多一份鲁冰花那样的邪魅。只可惜至今只听过八分像的以及被火钳子烧成光头的,还没见过彻底成功的。
鲁冰花一扬眉道:“你的意思这个是我,那么那看上去很笨的椭圆叶子是不是就是你?一身绿衣裳。还好不是夏天,若是夏天,你得抓只青蛙放进去。”
“可恶!”南烛抓了一团雪丢鲁冰花。
鲁冰花的身形一动,在雪面上移出一段幻影来,轻松躲过。
南烛再丢,鲁冰花躲闪。
南烛咋舌:“好可怕的功力。我大哥都没你厉害。竟然有虚影。”
“四大长老也是这么说的。说是我的体质与常人有异,又与飞雪楼的阴寒路数十分契合。——说不定是托我那个不知道是谁的爹爹的福。——这么说来,丑叔也许并不是只是因为看我顺眼才找的我。”鲁冰花道。
南烛点头。“嗯,看你顺眼不容易。我跟杜若都比你顺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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