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是五王爷所毒杀?”楚明慧瑟瑟发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慕锦毅长叹一声,“确是如此,早几日是五王爷生母,曾经的谭嫔生辰,也不知他是怎样说服了皇上,两人一起聚了片刻,回宫之后皇上又因沈淑妃生下死婴一事训斥了皇后娘娘,娘娘气恼之下说了几句不适宜之话,皇上便,便倒下了,因太医早几个月前曾替皇上诊过脉,说他不适宜动怒,故贤太妃她们怀疑是皇后娘娘那番话……”
长叹一声又继续道,“只是太医查看过后却说皇上是中了毒,气恼之下毒便提前发作了,这一查便查到了五王府。贤太妃封锁了消息,急命御前侍卫带我进宫,商议着如何处置此事。至于皇后娘娘,她是自尽,临终前将大皇子托付给了徐贵妃,说希望贵妃娘娘许他一世平安!”
当大多人认为二皇子会稳稳继位时,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一力将他推上皇位的却是徐贵妃,就连皇后惹恼了皇上,让皇上提前毒发这事,亦是她主张全力掩盖,将此事推到目睹现场吓傻了的沈淑妃身上。
想到那位杀伐果断的贵妃娘娘,慕锦毅亦不禁沉默了。
那日,在承德帝灵前,徐凤珍让他对天发誓一辈子效忠新帝,绝无二心,否则他们夫妻二人生生世世离心离德,相爱相杀,不得善终,世子夫人楚明慧更是永生永世不得安生!
慕锦毅勃然大怒,他脸色铁青地狠狠盯着徐凤珍,咬牙切齿地道,“祸不及妻儿,大丈夫做事,是对是错又与家中妻子何干?娘娘莫要欺人太甚!”
徐凤珍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道,“只有以你最珍视、最看重之人起誓,本宫才敢相信你!本宫如今孤儿寡母的,实在不得不多个心眼,世子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对夫人又是一往情深,世间罕见。世子出身富贵,不久的将来又将位极人臣,这世间除了世子夫人之外,还有什么能让你心生畏惧?”
慕锦毅瞪了她片刻,才突然冷笑一声,‘扑通’一下在灵前跪下,竖起右手掷地有声,“慕锦毅在此发誓,若有二心,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不得所爱,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孤独终老,不得善终!”
说罢,转头冷冷地望着徐凤珍,“娘娘可满意了?”
徐凤珍定定地望着他,许久,才若有似无的叹息一声……
“满意了……”
☆、第三十八章
这世间真是有这样的男子,哪怕是一句虚无的毒誓也不愿意用到他至爱的女子身上,永失所爱,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孤独终老,不得善终……这世间最狠毒的话都加之到他自己的身上,试问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徐凤珍暗叹口气,深宫多年,她好像已经慢慢丧失了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或许她内心深处亦是相信慕锦毅不是那等乱臣贼子,只不过,这么多年的勾心斗角,她早已习惯了万事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凡事都要多疑、多思、多虑,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安下心来一般。
新皇登基,一切又是一番新景象,慕国公上折将爵位传于世子慕锦毅,同启帝准奏,尊慕国公慕锦毅为帝师,又根据先帝安排,任命了几位辅政大臣,其中包括有原翰林大学士林炜均、吏部尚书楚仲熙、镇国公陈鲁等。
又隔数月,同启帝欲尊贵太妃徐氏为太后,徐贵太妃跪请皇上收回成命,同启帝再三恳求无果,只得撤回了旨意,徐凤珍仍为贵太妃。
慕锦毅成了帝师,便再不能整日留在府中,又回到了前些年那种早出晚归的状态。阿盼连续一段时候在白日里见不到爹爹,起初还念叨几句,慢慢的便也习惯了。
新帝年幼,宫中便有徐贵太妃照顾,朝政之事则有各位辅政大臣,他所要做的便是跟着太傅好好学习帝王之道。慕锦毅怜惜他年纪小小便身负重任,又见他品行端方,聪明伶俐,处事公正,点评政事往往又能一语中的,见解不凡,心中大为惊喜,只觉得大商国百姓有福了,于是便更用心教导,只盼着他能比他的父皇与皇祖父更加出色,做一位流芳百世的千古明君。
楚明慧如今成了国公夫人,长子慕绍瑞则封了世子,小小的孩童也察觉到自己身份的转变,行为倒颇多了几分沉稳,加上他长得与他亲爹慕锦毅又极为相似,如今板起小脸,倒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小慕国公,让楚明慧等人笑叹不已。
转眼又是一年,万物逢春,一片生机勃勃,楚明慧心情沉重地坐在驶向码头的马车上,她的身旁,则坐着唐永昆夫人韩玉敏。
韩玉敏拉着她的手笑道,“又不是再无相见的时候,只要你愿意,便可以来看看我,我定会在燕州恭候你大驾,就怕你家国公爷不肯放人!”
韩玉敏,并没有等到唐老夫人三年孝期过,便决定南下燕州,反正在小庄子里守孝是守,在燕州守孝还不是一样的守?
唐永昆自她离开唐府之后,便也搬到了离她所在的小庄子不远的一处庄园里,对那妾室与新得的庶长女并不多作理会,韩玉敏有时外出散心时,总能远远地望见他站立于小山头,朝她这边望过来的身影,每当那时,她已经逐渐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隐隐抽痛,她不知道若是再留在此处,等孝期满的时候她是否还有勇气去求放妻书!
所以,她终是做了逃兵,选择早早地远远避开,去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她的人生。临行之前,她主动到庄园里去寻唐永昆,唐永昆听到她来了,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自她搬走后,这还是第一次,她愿意面对他。
可当韩玉敏语气平静地将她南下的打算道出的时候,唐永昆脸上的笑意仍凝住了,他苦笑一声,他终究还是高看自己了!
“不孝有三,无后有大,祖母亲手抚育你长大,你又是唐家唯一的男丁,又怎可能无后?只是,我理解你的不得已,明白你的苦衷,并不代表着我会委屈自己去将就,我亦有自己的底线与骄傲,有些事,可以不计较,可以退让;可有些事,却是不能退让的,哪怕只是半步!我无法指责你有其他人,更加无法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与你相处后半生。所以,我选择离开,让你去履行为人子的职责,娶妻纳妾、传宗接代!”
唐永昆双眼惺红,咬着牙狠狠地望着她,突然一步上前,死死地将她禁锢在怀中,“八年了,我足足等了你八年,你便是这般回报我的?祖母拖着病体流着泪恳求我替唐家想一想,我又能怎样做?你说,我到底应该怎样做?如今你轻飘飘一句离开,便否定了这八年来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努力,你怎能这般狠心?不,你到底有没有心?”
韩玉敏用力捶打着他的胸口,想从这个令她窒息的怀抱中挣脱开来,可唐永昆却将她抱得更紧。
“你是不是想着先离了我,然后再和离?若有这种想法,我劝你趁早灭了这等心思,这辈子,你生是我唐永昆的人,死亦是我唐永昆的鬼,你想和离?便先一刀结果了我!”唐永昆猛地松开她,转身跑回屋内,再冲出来之时手上却多了一把锋利的薄刀。
“你,你要做什么?!”韩玉敏大惊失色。
“不是想离开吗?只要我死了,你想去哪便去哪!”唐永昆已经陷入了疯狂当中,他无法接受此生唯一的一次心动,最终却要彻底从他生命里退场。
韩玉敏又惊又怒,她眼睁睁看着唐永昆状若疯子一般将那把锋利的刀拼命塞进她手中,然后拉着她那只握着刀的手直直往他胸口插去。
她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尖声道,“你若敢刺进去,我转身便一头碰死在你面前!”
这话如同当头棒喝,将唐永昆敲醒了过来,他呆呆地望着一脸怒意的韩玉敏,心中越觉绝望,手上一松,那把尖刀便‘啪’的一下掉到了地上。
韩玉敏见他终于冷静了下来,深吸口气,无力地道,“你到底明不明白,若是再早几年,我根本不会在意你纳几房妾室,生几个庶子庶女!”想到他到那妾室屋里过的那一晚,以及这一年多的日子,她心如刀割,那种痛,她再也不愿意经历!
唐永昆心口一震,颤声道,“你,你心中仍,仍有我的,对不对?”
韩玉敏深深地望着他,“这些年你待我的好,我一直记在心上,只是,你要清楚,我是绝不可能与人共侍一夫的,纵是孤独终老,我亦不可能会那般委屈自己,那不是我!我晓得自己对不住你,若不是我身子不争气,又一直顾着外头的生意,没有好好料理身子,不能为你生下一儿半女,我们之间大抵也不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祖母年迈,她的要求无可厚非,更是人之常情,我不能怪你!”
是的,两人走到如今这般地步,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总觉得这世间上的男子大多不可靠,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对这段婚姻亦是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对婚后一直无子亦不多放在心上,只顾着在这世间上开创属于自己的天地,便是将来丈夫另有所爱,她亦能大方接受,潇洒离去,将人生过得更加精彩。可是,她又怎想到感情会在长年累月的关怀爱护当中慢慢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她,竟然爱上了一个能名正言顺地左拥右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