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即墨……不在了……”
封邪手中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然后反身背起简。
“他们……他们是不是?”
“不是在那里吗?小笨蛋!”
顺着封邪的手指简看到茕然于树下的身影,他周围雾痕萦绕,纵百草疯长,花香盈室,群芳争妍,蜂戏蝶舞,只独立静默,像是在凭吊那烟灰的记忆……
“即墨!”
简挣扎着从封邪背上落下来,踉踉跄跄地向他走去,他没有回头,就像遗忘了所有对简的爱恋一样,也将自己的名字忘却了。
终于来到即墨身边,简踮起脚,把自己柔软的唇抵上他的脖子。
“你还在……太好了!”
即墨的手指在简的皮肤上游移,带着困惑去探索,简抬头看他的眼睛,澄澈着,明净着,身上的伤都被处理过了,绑着白色的绷带,那依旧俊逸的面容只是平添了几分迷茫和岁月的沧桑。
“即墨,即使你什么都忘了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会在你身边……永远……”
努力克制住眼中的泪,简扯出一丝牵强的微笑,即墨伸出手指,轻抚面前的如花美貌,弹指可破的青春年少在岁月刻划中更显妖娆。
“……夫……妻……”
喃喃低吟,即墨的手指在简的唇瓣上游移,简扬手捉住,笑意渐深:
“对,夫妻!你和我!”
即墨看着她,沉郁的黑瞳渐渐放柔,撤去了防备,嘴角上勾,露出羞涩的浅笑,低下头将自己冰凉的唇瓣印在手指触摸过的地方。
柔和阳光穿心入肺,手掌下宽阔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即墨伸出手臂慢慢的,又坚决的把简拥进了他的怀里……
而远处的封邪,立尽斜阳,一场寂寥,无眠向晓。也许没有人在意自己心中的隐痛,封邪摇头失笑,转身默默离去。手掌拂过手臂上月牙型的疤痕,用两指狠狠拧了一下,新伤旧痛刺激着身体每一个神经末梢,封邪疼得扭曲了脸,却依然笑道:
“让你别上心,偏不听,现在苦了吧!痛了吧!”
回首又看了一眼两人合在一起的躯体,喃喃道:“要幸福啊!丫头!”
说完大大伸了个懒腰,懒懒地喊到:“困死了!睡觉!”
太乙殿的内殿内,气氛有些古怪,楚毓绕着即墨转了三圈,回身看着正在打呵欠的封邪木木地问道:“你确定这就是后院里关着的怪物?”
封邪困得两眼含泪却怎样也睡不着,脑袋不停地点,懒得理睬楚毓。楚毓不甘心地又看向简:“你确定?”
简点点头,解开即墨散乱的发髻,温柔地帮他梳着发。
楚毓愣了半晌,皱起脸不满地叫道:“娘亲滴,怪物长得比我还好看!”
“我长得也比你好看!”封邪那边懒懒地抛来一句话,楚毓大怒,封邪接着撩拨:“这说明我们长得正常,你自己长得太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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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楚毓下一刻冲了过去,掐住封邪的脖子死命的摇,封邪困得无力反击,只得随楚毓折腾。
简这边照顾好即墨,走到两人身边,拿起封邪的手腕号了号脉,扯开楚毓说道:
“你别折腾他了,这两天为了对抗毒素,他内力耗得太多,以致乱了心脉,现在他睡不得睡,如果再拖下去,必死无疑!”
“那怎么办?”楚毓慌了神,虽然跟封邪打闹不歇,但也从心底里喜欢他无厘头的性格,毕竟在这深宫之中楚毓没有真正的朋友。
“现下回东隐拿解药是不可能,我知道配方,但却一味稀奇的花草,我也不知道西泽有没有,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简说完担忧地看着封邪,开始后悔当初那样捉弄他了,若是他死了……
简不敢想,身边的楚毓问道:“什么花?可有名字?”
简摇摇头:“没有,只知道生长在干净的水源,夜间开花,花朵小而淡香,艳红,四季不败!”
楚毓为难地说道:“没有名字可不好找,红色的小花多了!”
简想了想又说道:“不如你夜里带我出城,我们顺着水源去找!”
“……这”
简深知此事颇有难度,毕竟西泽还有一个静安王,若想掩他耳目,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如,你找静安王明说,就说我思乡体弱,心思郁结,你想夜间带我散心,让静安王安排看守的人马!”
“……也好,试试吧!”两人皆皱着眉看向卧榻上昏昏沉沉的封邪,简走近一步想俯身探看,不料却被封邪一把抱住大腿,脑袋在她身上不住地蹭着,可怜兮兮地说道:
“丫头,我要是困死了,你会不会想我!”
简惊叫一声,想去拨他的脑袋,不想封邪越抱越紧,撒娇似的咕哝:“会不会?会不会嘛!”
简猛翻白眼,心里为今夜的出行隐约产生了犹豫……
今夜是个异常沉闷的夏夜,暮色低谒,没有风,流云也静止了,一场大雨即将要来临。虽说山雨欲来风满楼,可现在空气中迷漫的只有沉闷,沉闷……
简坐在马车上,轿帘掀起,借着微弱的月光努力在河滩上寻找花朵的踪迹,她的手被一只汗湿的大掌紧握着,封邪的脑袋倦倦恹恹地枕在简的膝盖上,简因焦虑而变得冰冷的手掌轻轻贴上他的额头,换来一声压抑的呻*吟。
“……一定可以找到的……”
简低喃着,感觉着封邪的生命一点一点地从自己手心中消失,此刻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再去想什么了,更没有力气去流泪。
“楚毓!”简大喊了声,马车停了下来,简松开封邪的手跳下马车,急急得向着前方一片平地跑去。
“找到了吗?”楚毓追了过来。
简摇头,但依旧没有停下脚步:“没有!但我感觉这里也许会有,你先回车里,封邪身上有我配好一半的药水,你去将它收好。我就在这里找找,你好了以后去那边找找。”
楚毓点了点头,回身向马车跑去,简低下头胡乱地走着,可是太暗了,什么也看不清,脚下一滑,简跌坐泥地里,抬头看向天空不甚明朗的月光,泪汩汩不断地流出眼眶。
记忆里的那个人总是笑着、闹着,想方设法地让你笑、让你快乐,尽管他自己背负了许多秘密和伤事但也只在月下无人时独自舔。封邪太好,好的让简不想去计较他的来历,她宁愿他一直只是个逃跑的奴隶,没有身份、没有背景、没有野心、什么也没有的陪她走下去。不管自己经历多少,不管所在乎的人是否依旧牵挂自己,但只要一想起那个站在绿荫下冲她做鬼脸的身影,就一定能够安心。
封邪,我什么也给不了你,我所能做的也只是记得你的好和你站在绿荫下明媚……
“花中不称王自轻狂,
天地万物随他不浊柔阳真无处,
一身许夜霜……”
远远传来高亢的歌声,简泪眼看去,夜幕下一个老者踏草而来,周身晕着淡淡的光圈,红光满面,仙风道骨。
简只觉得脑中一沉,用手背擦去泪水时,老者已经站立在简的面前。
“女娃娃,哭什麽?”
说着将手伸向简欲拉她起来。
“我找不到花,他要死了……都是我的错……”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死亡不过是另一个生命的开始,这世间万物轮回千转,生生不息!”
“不,我不想他死!”
“为何?”
“……”
“他可是你的亲人?”
“不是!”
“可是你所爱的那个人?”
“不……是!”
“既然如此,何必勉力救他!”
“可是我想他活着,在我身边那么多人中,只有他能带给我快乐!”
“你喜欢他却不爱他!”
“对!”
“可是你真的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吗?”
“我……明白的!”
“哦?那里看看我腰间的葫芦是什么颜色?”
简诧异地看向老者,轻声说道:“杏黄色!”
老者仰面哈哈大笑:“傻丫头,我腰间可是真有葫芦?”
简再次看去,那原本挂着葫芦的位置果然空空如也,不由得惊讶地看着老者。
“女娃娃,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不要相信你一直坚持的,这世间的人事都装在镜子里,颠来倒去,谁还会记得它原来的模样?你瞧,这葫芦不就是杏黄色的吗?”
说完一扬手,拿起腰间的葫芦在简眼前晃了晃,接着又说:
“用心眼去看,才能看到最真实的东西,至于感情,当心最痛的时候才是遇见了真爱!”
简突然激动的站起身来,拉着老者的袖口说道:
“您是神对不对?能不能救他?”
老者大笑着轻轻推开简,“我可不是神,这世上的神早在三千年前就已经沉睡了,我只是个梦而已……”
说完一指前方,远天的乌云纷繁着拥簇而来,风起云涌,闷热在大风里骤然释放,草浪上红光顿现,层层迭迭,像天空烧红了一角,骤然开出大片大片的红色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