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康王薄唇紧抿,雨水顺着他的额角滑下,如一尊在雨中行走的沉默雕像,渐行渐远,没入无际的黑暗。
京城的幽巷中,更声雨声交织,肃穆雍容的洛康王府静静伫立。柔和的灯光从房间里透出,一个女子悉心地整理床褥,铺好被子。
门砰地被撞开。
女子惊得回过头,眼光不禁一亮,有些无措,“王爷。”站在门口的,正是大铭国俊美的洛康王,定定地望着她,那目光好像穿越了千山万水的仳离,终于两情相逢,炽烈得让人怦然心动。
“我,我告退了。”她忐忑而羞涩地低下头,匆匆向外走去。房间已整理好,她似乎逗留了太久。
然而还没迈过门槛,手臂便被抓住,“挚儿。”她心跳一滞愕然抬头,阴雨的寒凉浸透了他的衣服,然而他的手好烫,粗重的呼吸中带着酒气。
“别走,别离开我。”他猛地将她抱进怀中,沙哑地恳求着,猩红的眸光投下,让人战栗。
“我不是……”女子慌乱的想要解释,双唇却被一吻封印。她身体一僵,瞪大了双眼。
“为什么要离开,你说过等我回来。挚儿,你都忘了么……”他含糊地质问着,亲昵中涌上莫名的恨意,双臂力道之大几乎让她窒息。曾带兵将叛军驱逐三百余里的堂堂王爷,此刻却如一个无助的孩子,心中的悲苦无处安放。
她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不再如此难过?
推却的双手慢慢松开,犹豫又期待着,环上了他的脖颈。
作者有话要说:
☆、十九、奉茶
东方第一缕晨光穿破云层,照耀九重宫阙,汉白玉的地砖上雨渍犹在,银象鼎中香烟袅袅,冲散了潮气,泰极殿里紫袍玉带,群臣列立左右。
“交州西邻雪山,是东部广袤土地的防洪屏障,然而那里夏季酷暑,冬天严寒,堤坝极易损坏,致使连年洪水不断。”虞晋站在大殿正中,一身绛紫将军品级朝服,玉冠青靴,器宇轩昂。群臣侧耳听着,心中犹疑,定波侯已告病多时,虞氏一直沉寂。今天皇上却特意问话世子,问得还是眼下最紧要的事,朝中风向似乎有变。
“臣以为,与其每年耗费大量人力修筑堤坝,不如疏通河道,开凿一条由西向东的运河,既能引洪,灌溉两岸,又可加强水上贸易。”虞晋声音朗然,清晰地回荡在殿中。众臣暗暗打量他,这位贵公子还真敢说,开凿运河艰苦卓绝,岂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你们怎么看啊。”皇上扫视众人,开口问道。
“臣以为,这固然是千秋伟业,只是,财力人力上恐怕困难重重。”尚书令站出来,踌躇答道。一条横跨版图的运河,绝不是说说而已,朝中谁敢担当此任?
虞晋礼貌颔首,“徐大人,每年一度的筑坝一样消耗国力,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他转身跪倒在地,“开创运河一劳而永逸,皇上若有意,臣愿效犬马之劳。”
众臣心中不由冷哼了一声,看着这个年轻人,真是不识进退,那可是修建运河,不是打马章台吟诗作赋,他一个王侯世子,怎能吃得了那般苦。
“好,这桩重任,就交给你了。”皇上身体微微向前探去,袍袖一挥,目露期待,“着虞晋为交州刺史,主持运河事宜。”
日上三竿,后宫的一天刚刚开始。大雨后终于放晴,鸟儿站在枝头梳理着羽毛,细语呢喃。眉池波光粼粼,映出桥上的窈窕人影。
虞挚款步走着,身后跟着如织和东临。早朝一散她就接到好消息,哥哥将出任交州刺史,她要去溯月宫告诉姑姑。
迎面一行人匆匆走来,为首的正是华修媛,步摇清脆作响,精致的妆容掩不住怒气。桥上相遇,虞挚放慢了脚步。
“妹妹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出来,看来心情大好啊。”华修媛脸上变出如花笑容,热情地和虞挚相对行礼。
“太阳出来,阴气尽退,姐姐难道不高兴么?”虞挚腕上玉钏叮铃,面色温和。
华修媛明朗一笑,“可惜呀,现在正值雨季,偶尔放晴,就出来晒太阳,很可能被浇成落汤鸡。”
“姐姐说的是。”虞挚不疾不徐,低眉笑了笑,“不过就算在雨中淋湿了,也比赋闲在家发霉了好,是不是?”
华修媛目光凌厉地一闪,化作一抹狠笑,“那妹妹就一路小心,自求多福吧。”
虞挚笑而不语,袖手让到一边,华修媛扬起头也不谦让,款款离去。
一个月禁足已过,溯月宫里又恢复如常,只是少了浩南王的笑语声,温暖的夏日里也少了生机。
“姑姑气色好了许多。”虞挚笑着端详静妃,没有外人的时候,她还是叫她姑姑,“皇上今日早朝罢免了华承奕,让哥哥接任交州刺史。”
静妃并没有十分高兴,反而蹙起眉沉吟着,“交州刺史的确大权在握,但稍有差池,就可能有性命之忧,我担心……”
宫女端上茶,虞挚拿过含笑奉到静妃面前,“姑姑总是担心我们,若是因此憔悴了,等到生辰宴被人看到,岂不是高兴了她们。”
静妃接过茶盏,对如织笑道,“瞧你的娘娘,教训起本宫来了。”
“娘娘这么说,可是冤枉昭容的一片关心了,娘娘没看到今天昭容遇到华修媛,那才是教训。”如织甜甜地一笑,乌黑的大眼睛一眨,有声有色地学起了虞挚和华修媛的对话,逗得静妃掩口而笑。
如织讲得正痛快,门口宫女通禀,“娘娘,江太医到了。”
“请他进来。”静妃脸上的笑意顿了顿,和虞挚对视了一眼,转身迎接。
门帘一挑,江潮平提着药箱走了进来,太医院值班的太监都忙,静妃的事情似乎并不紧急,他便一个人出诊。看到虞挚,他清俊的目光一闪,垂下眼帘行礼。
静妃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客气,而是对左右淡淡吩咐,“退下。”屋里只留如织一个侍候,东临退到外面把守。江潮平依旧低着头,对周围的情境并不惊讶,也没有好奇。
虞挚起身,手中还拿着未饮的茶盏,递到他的面前,审视着他的神色,“江太医,姑姑请你来是为本宫看病。”
江潮平头微微一抬,对上她的目光,心中已明白□□。太医到后宫诊病,不可私相授与,哪怕是一盏茶,虞昭容不是不懂。她更应该明白,与真金白银高官厚禄相比,一盏茶太过微不足道。
可此时此刻,她就端着石青的瓷杯,两袖清风再无其他,清澈的眸光闪亮着,隐隐透着锐利。昔日那个割破手腕、无依无靠的女孩,已是明媚的凤凰。
安静中,江潮平稳稳接过茶,饮了一口,仿佛这不是抗旨之罪,而是再平淡不过的动作,“虞嫔娘娘什么病。”茶香入喉,从此他们休戚相关。
泰极殿外,金吾卫岿然伫立,甲光粼粼。这时大门一开,议事的重臣们陆续走了出来。早朝过后能来此的,在朝中都是举足轻重。然而今天,大家簇拥着一人,纷纷恭贺着,“恭喜虞大人上任啊。”
虞晋抱拳一一回礼,一改往日为世子的桀骜气度,“还望诸位提点。”众人告辞散去,独留他一个,负手向宫门方向走去。
“虞大人。”树丛窸窣一动,里面响起低低的呼唤声。虞晋转头,只见一个宫女钻了出来,小心地环顾周围,确定没人,才对他招了招手。
“你是谁?”虞晋犹疑地皱起眉头,凌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侧妃
“奴婢红萼,不知大人可否记得。”红萼拂去袖上落的树叶,快速屈了屈膝,“娘娘回府时,奴婢就跟在身边。”
虞晋眯起眼回想着,他身边从来都是环婢如云,平时很少注意她们,不过对于红萼,他似乎有些印象,“哦,你就是那个一说话就脸红的丫头吧?”他端详着她的眉眼,随口说道。
红萼一怔,在这宫里除了皇上,她再没见过别的男人,更没有男人这么直白地和她说过话。她脸上不知不觉地火烧起来,一时忘言。虞晋看她呆呆的样子,只觉好笑,嘴角不禁挑了挑,“挚儿叫你来做什么?”妹妹入宫他虽不愿,但如果她有什么事,他不会退却。
红萼眼睛眨了眨,这才回过神来,差点忘了正事,“过几天便是十七了,静妃娘娘的生辰,昭容娘娘要奴婢转告大人……”她看了看四周,谨慎地压低了声音。
夏初时节,一向淡泊的静妃主动请旨,以生辰之名在溯月宫设宴,请后宫小聚。宫里已久未欢宴,皇上欣然应允。虞氏一族正得宠,内侍省忙碌地筹备起来。
清晨,虞挚梳洗完毕,前往朝凤宫请安。远远地,朝凤宫巍峨地耸立着,天空流云滑过,屋脊上的八角兽首仿佛吞吐着云雾。华修媛一袭海棠红的广绫裙,扶着宫人的手,从华音宫方向笑盈盈走来。
“这几日皇上常在香彻宫留宿,妹妹已许久没来这么早了。”她提帕拭了拭颊上的微汗,笑容中带着幸灾乐祸的得意,一字一句道,“可是也听说了洛康王新纳的侧妃?佳人正在里头请安呢,本宫与妹妹进去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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