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若虚失笑出声,敲敲她的小脑袋:“小丫头,我教你算师,练你灵识,你暂且先把聪明放放,拿出灵识来用用可好?不如我们现在就来找找,是哪家进了贪吃鬼?”
花朝月抱怨一句:“不是说出来看美男子的吗?”一边却已经在放出神识感知。
灵识与神识的修炼本来就更重天份与悟性,时间长短并不十分重要,花朝月天生就灵识过人,此时已经很强大,只是她并没有接触过真正的鬼,最多只是乐然这种鬼修,其实是完全不同的,可是她此时还不知道这一点……感觉中神识漫延,很轻易的捕捉到了一丝不同于凡人的气息,她转身往那个方向走,一边道:“既然你不会抓鬼,为什么他们不去请我师父抓?”
管若虚察觉不对,却也不说穿,便跟着她走,一边微笑道:“我说过只是恰好碰到。在这之前,他尚未意识到女儿被鬼上身了……否则的话一定会去请鱼鲮岛弟子出手,你师父对这一带乡民还是蛮照顾的,百姓也颇为信服。”
一边说着,已经重又进入了市镇,周围车水马龙,花朝月灵识运用尚不熟练,周围人气混杂,她不时停下来继续感知,一直走到街口,才见几人跪在一个道士身前连连磕头,不住哀求,那道士生的白皙文秀,神情却有些不耐烦,着了一身绿色道袍,衣襟上绣着一朵莲花,竟是鱼鲮岛的四代弟子。
那异常的气息陡然浓郁,花朝月也晓得是弄错了,却被眼前情形弄的好奇起来,凑上去道:“出了甚么事呀?”
地上跪着的老头老太急倾身过来,哭着叩头道:“仙姑救命!仙姑救命!”
那绿衣道士一抬头,也怔了一怔,他在早课上见过她,知道她是师祖新收的小弟子,急施礼道:“弟子水听歌,见过师叔祖。”
那老头几人大喜,鱼鲮岛在凡人心里本就是神仙岛,不能单以长相来论年庚,虽然看她年幼也不敢轻视,更是用力磕头,一迭声的道:“仙姑救命!”
花朝月被水听歌一声师叔祖叫了,又被这样子的求,顿时有了身为长辈的觉悟,赶紧挺了挺小腰儿,背着小手道:“出了甚么事?”
同样的一句话,却是大大不同,她这时候问出来,水听歌不敢不答,只得道:“师叔祖,这家人遇到了麻烦,焚香相请,师父便派我过来看看,谁知这家遇到的是讨债鬼,所以我便同他们说了,他们却死活不肯放我走,便在这儿纠缠起来。”
所谓的讨债鬼,跟刚才的贪吃鬼一样,其实都不算甚么厉鬼,很容易对付。讨债鬼讨的是良心债,也就是说,除非是你做了亏心事害死了人,这个屈死的人才会变成讨债鬼来讨债……所以道士驱鬼时,一般不会动讨债鬼,因为讨债鬼其实很可怜,他们凭着一口怨气在人间找寻债主,等到债还清了,他们也会烟消云散,失去投胎的机会。
水听歌说的条理分明,十分清楚,只可惜遇到了一个对鬼知识一知半解的家伙。花朝月的睡前故事包罗万象,也不乏厉鬼索命之类,但要讲故事当然要有情境,所以再不济也是个吊死鬼,水鬼,像贪吃鬼,讨债鬼,顽皮鬼这种不成气候的小鬼从来不曾讲过,因为不够可怕。
旁边百姓也听到声音,渐渐聚拢,花朝月眨了眨眼睛,庄容道:“既然来了,就要做好,难道我鱼鲮岛弟子出门驱鬼还要挑鬼的?”
这句话简直气势十足,只不过配上她三寸丁的小个子,嫩生生的小脸,就显的十分的喜感,看热闹的管道长险些没笑出声,水听歌哭笑不得:“师叔祖,不是我不管,这解铃还须系铃人,外人实在帮不上忙……”
花朝月正色道:“做人要善始善终,驱鬼也是的,你师父难道没教过你这个道理?”
水听歌苦笑,转头向管若虚求助:“霜天楼主,您看……”
管道长十分淡定,微微弯腰,动作优雅:“无上天尊……这是您们鱼鲮岛门中之事,贫道不便插言。”
水听歌无语,索性转头向花朝月:“那师叔祖的意思,是要我将这讨债鬼除去?”
咦?虽然不懂是怎么回事,但是好像听出了下套的味道啊!花朝月神情从容:“应该怎样做,难道你不知道?还要我教你?”
皮球又踢回去了,水听歌暗暗咬牙,管道长辛苦忍笑,花朝月伸手去扶跪在地上的老老少少:“你们先回去等着。放心,鱼鲮岛既然接手此事,一定会处理好的。”
这台词简直太大侠太有范儿了!老头几人感激不尽,水听歌实在忍不住,还是冷笑道:“难道师叔祖一人就能代表鱼鲮岛了?不知师祖知道了会怎样?”他认定她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花朝月那是谁,从来没露过怯,一挑眉:“我不能代表,难不成你能?你在这儿败坏鱼鲮岛名声,你师父知道么?”
旁边众人屏声息气,聚精会神,毕竟神仙吵架不是甚么时候都能见到的……虽然不敢议论不敢拍手,可是看看也可以长长见识啊!
花朝月耍帅耍的得瑟,向那几人点头,道:“你们先回去罢,我们少时便来找你。”一边拉着管道长就走,水听歌再是不情愿,也只得跟了上去,百姓都以为她是要关起门来训弟子,其实她是为了对词儿讨对策……等摆脱众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花朝月张口就问:“什么是讨债鬼?”
连这都不知道也敢瞎管?水听歌实在忍不住,冷哼了一声,管若虚笑了笑,便解释了几句,花朝月点了点头,回头看水听歌一脸不屑,顿时就很不高兴:“水……你叫水甚么来着,不管了……我告诉你,我不是随便乱管闲事的,我看的出那几个人都是好人,所以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
管道长凤瞳含笑,满是赞许,花朝月犹不解气,续道:“我不懂讨债鬼又怎样,这种学问懂的人多了去了,你懂也没甚么了不起的,我跟管若虚学算师,我看的出那几个人不是坏人,你看的出么?你要是看的出就不会扔下人家就走,还诬陷人家是自作自受了!”
水听歌当然不服气,却不敢跟她吵,只低头忍气,花朝月恼道:“你回去吧,我不用你帮忙,我叫师兄来。
辈份大一辈就能压死人,何况大两辈,水听歌这时候要是回去就是个大不是,只得咬牙道:“弟子不敢,弟子谨遵师叔祖号令。”
“想留下也可以,”花朝月十分大度:“不准‘哼’我。”
水听歌长长的吸了口气:“是。弟子不敢。”
那还差不多。花朝月满意的拍了拍手,然后转向管若虚,迅速转换成狗腿架势,“现在怎么办?”
水听歌:“……”这也忒不靠谱了,我可不可以以下犯上啊!
管若虚含笑道:“何必着急,要见鬼,当然要晚上才好。”同时凤瞳向那儿一瞥一收。
花朝月心领神会,也看了水听歌一眼,他的意思就是说,对付个讨债鬼这个小徒孙完全可以应付了?咱只需要喝大茶看热闹就成了?只是要等晚上岂不是还有很久?第一次捉鬼感觉略兴奋啊!
她有些无聊,索性挥挥手:“来来,水甚么来着,我请你们去吃东西。”
某只水甚么咬牙:“师叔祖,弟子水听歌……弟子辟谷已久,不吃东西。”
她已经在往酒楼走:“那就看着我吃。”
管若虚悠然道:“花儿,如果你要吃荤腥,最好不要穿这身衣服去。”
花朝月愣了愣,好歹顾及到徒孙在侧,没有说出“不是只有和尚才吃素吗”这种话来,反而镇定道:“我只是想吃些清粥。”于是找了个小饭馆,小姑娘喝了一碗寡淡无味的粥,然后散步消食,走过一片小水汪,管道长随手扶了她一下,花朝月碰到他玉滑的手腕,忽然想起了今天出来的初衷,是为了看美男子诶,结果出门撞鬼……于是好不甘心,于是往上摸……管道长不动声色的抽开手,让开位置,然后她就看到了另一个清瘦的背影……
花朝月咳了一声:“水听歌。”
“在。”
她没话找话,“你的原身是什么?你姓水吗?”
水听歌犹豫了一下,自嘲的一笑:“人类习惯叫我们……海妖。”
哇!就是那种会唱很好听很好听的歌迷惑旅人,然后舟就会撞沉,然后他们一拥而上分而食之的海妖!吃人肉的海妖!怪不得叫水听歌!花朝月小脸儿泛白,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退,水听歌有些恼:“师叔祖,民间传言不足取信!”
“哦!”原来是假的么?看他也不像会吃人的,花朝月重新靠过去,很随意的岔开话题:“对了,你刚才说听我话,是不是真的?”
他微怔:“弟子怎敢欺骗师叔祖?”
“好,”她站住:“我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吩咐你。”
他吓到,急回身施礼:“是。”
“把衣服脱了。”
“!!”水听歌愕然,猛然抬头,看她一脸大义凛然,又急垂下头,喃喃:“师叔祖刚才说什么,弟子不曾听清。”
“我说,”她淡定重复:“把衣服脱了。”
他一肚子惊愕,可是看她神情正经成这样,无论如何想不到歪处去,反而惭愧自己总要想多……别扭了好一会儿,只得缓缓的脱去了外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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