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托了屠九螭花了大价钱找人定制了一套酿酒的工具。器具齐全,却全都是娇小玲珑,比酒坊里用的要小许多。
猛不丁看着,大概也只会当作是玩具了。
东西有了,却还没办法用。还得有灶……
但从她拿了酒方子开始,便已经开始欠下酒债,一天一酒葫芦,对于她拥有的酒储存量来说,着实不少。
因此,每天被关在小楼里,看着轻松,到是比以往更忙了。而最主要的是,这个屠九螭:“你没事做么?”至从后院门被锁了,没有闲杂人等进出之后,他便时不时的冒出来。
苑如知道,他对她的酒好奇。她的酒不是爹爹酿的那种,而她整日待在后院,可手里好酒不断,是个人都会好奇。
但这人虽然很多事做的都让人不怎么痛快,甚至于,让人难堪的。可却是个难得的纯净之人。周身气息干净透彻……而不像秦恭,一身血气,不知沾了多少人命。
虽然在苑如想来,气息干净透彻之人,未必就是好人。一身血气戾气的人也未必是坏人。但此时,她却也只能寄希望于,至少这个屠九螭应该是没有坏心的。至于会不会好心办坏事,想来他没那么笨。
“对我来说,等酒喝就是顶顶重要的大事。”
说不得,这也是句真话。只是还得再加一句,他正想法子,要把她娶回去。
苑如干脆收回视线,不再与一直只在楼下的他说话,继续绣花。
这段时间,她不得不多绣些。正宵刚交了新一年的束修,二十两,对于他们家来说,也是不小的一笔钱。
外祖父又在这里,询医问药钱也不少。又要给无忧启蒙,笔墨纸砚虽然用的都是最普通的货色,却也是笔不小的开销。
想到今年开始,以及以后几年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她也只能多绣些绣件,以弥补家用。
“诶,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她不理他了,他却巴了过来。依旧没进楼,但人家轻功好,直接跳在屋顶上,一个倒挂金钩,正好对着她的窗子。
“什么事?”这人有的时候十分无赖,一旦他生了什么念头,讨价还价是可以的,但想要真的将事情给拒了,却是极难。因为他会一而再再三的找过来,根本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
两人相识时间也不算短了,总是了解一些的。
而对于一些不该问的,两人也很有默契的闭嘴不言。苑如是没办法,她能依赖的,就只有对方的人品。而屠九螭之所以这么的无赖的缠着她,又小心的保护着她,为的不过是因为看上了。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这份看上也深了些。就像他的感觉,她就像美酒,时间越久,越香浓醇厚。
“我家老人要过寿,想请你帮忙绣本佛经。”
苑如犹豫:“我绣?不太合适吧?”
“合适,再合适不过。”屠九螭笑弯了眼,两道浓眉也微微下弯。“需要什么你说,我去准备。回头送庙里去放两天,沾染点佛香……我家老人最爱这个……”而且还是他们未来孙媳妇亲手绣的……
苑如知道,这绣佛经要虔诚。她在庙里待过,更抄写过不少佛经。沐浴焚香,心静神凝……这些都是知晓的。
“你想要什么经?是要梵文还是要咱们的文字?多久要?”苑如一连串的问题丢了出来,问得屠九螭目瞪口呆。
“还有这么多讲究?”
“自然,佛经岂是随便之物?”苑如皱眉,有些不快。
“呃,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家老人……唔,我祖母,平日里最爱念个经什么的,什么经我没注意。不过,应该不是梵文……她过寿是下下个月。这经绣出来放庙里怎么也得放十天半个月吧……什么经你看着绣就行。”
“那行,需要的东西我写下来,你快些找来就是。”绣经书到是比绣旁的物件更简单。因为字的颜色就一种,十分简单。
“成,那就多谢了。”
“无妨。算是那些酒方子的回礼。”三张酒方子换一天一葫芦的酒,剩下来的,却是她欠了他的。这回礼不重,却是她付得起的。
屠九螭没说什么,拿了她写好的条子,脚上一人,直就直直坠落,轻松落到地面,翻墙出去了。
“苑如。”那人刚走,院门便被从外面打开。陆母端着一个木刻托盘,上面是她的午饭。
在她的腿边,无忧无尘小手牵小手,跟了进来。
一抬头看到她在窗前,立刻欢快叫道:“娘,无忧来看您了。”
“娘,尘来了。”
苑如不自觉的漾起一抹浅笑,飞快下楼。
先把两小一起抱了又抱,亲了又亲,逗两个小家伙玩耍一会儿。陆母将饭菜摆上,看着女儿和两小的模样,只觉眼睛发涩。
她有些怨父亲,自己的女儿,在自己家里却要受这等委屈。但一直以来,她受的教育都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父亲的话她不能反驳……就只能委屈自己女儿了。
“别闹了,先过来吃饭。”
“来了。”苑如又挨个把两小亲了亲:“无忧无尘,你们吃了么?”
“没有哦,我们今天要跟娘亲一起吃饭呢!”无忧又大了一岁,看起来更加懂事。
“好,一起吃。”
陆母的饭菜也端了来,所以最后算是祖孙三代,一起吃的饭。
至从外祖来了,便是这样的情景也是少有的。平日里,都是她一个人独自用餐。
饭后,两小玩了一会儿,被苑如哄到楼上睡觉。又拿了针线坐在窗前,小声的与陆母说话:“娘,可是有什么事?”
陆母腾的就红了眼,声音哽咽:“我的儿!”
苑如心头一跳:“莫急。到底怎么了?”
“我的儿,这事……你且听听,若是愿意,娘就是拼了脸面不要,也决不让你受委屈。”
淡淡的不安慢慢袭上心头,苑如慢慢吸了口气:“好,您说。”
“你外祖此次来,除了要看病,另一事却是为了你。你是女儿家,虽然你有主意,可女人这一辈子还是要嫁个如意郎君才好。你外祖在这里有位好友,家里也算是兴旺,那孩子的原配生了场病过世,留下一个女儿。你外祖本是想将你与他牵段姻缘。结果那家人去了咱们村上打听……结果,旁人没说你半点不好,却坏在苑姝的一张毒嘴上……”
苑如暗暗呼了一口浊气,却是将提起的心给轻轻放下。
“娘,可是那家人家不愿意了?”
陆母点头,两眼又红:“我瞧过那个人,很是不错,与我女儿也般配……可惜了。”
“娘,不愿便不愿吧,女儿我也是不愿的。我呀,早就想明白了,就守着您二老,带着两个孩子过日子。等将来正宵出息了,两个孩子大一些,我就带着他们分出去单过。”
总是待在娘家也不是个事,现在还好,将来若是有了弟媳,她这未嫁的姑子总是惹人嫌的。
☆、第25章 现实
苑如以为,这婚事大概到此为止了,结果过了两天,陆母突然又来说:“那人想要见见你。”
却原来,那户人家虽然听说了她的名声问题,却也听说了她长得娇美。又有一手好手艺,赚的钱足以让家人从村里搬到城里。
苑如直接黑了脸:“娘,女儿不是菜市上的白菜。”任人挑捡,还要看货……
陆母脸色尴尬,有些难堪。却并没有逼她,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外祖拄着拐一脸黑沉的进来。
“跟我出去。”外祖虽是读书人,可嗓门却极大。
苑如正在给无忧裁制新衣,听到这话,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她虽从未发过火,可她的脾气也早不是那个软软弱弱,除了哭就什么都不会干的弱女子了。外祖……是,他是长辈。可也只是长辈,还是一个外姓长辈。
她可以在原则内容忍他,孝敬他。可不代表,他能操纵她的人生。
“外祖,我爹姓陆。您虽是长辈,可到底还占着一个外字。”这话很是不孝、不敬、更加无情无义。然尔,她也有些烦够了他的霸道。他在自己家里是大家长,说一不二。可这里,不是他的家。
“你,你竟敢……”老爷子扯着山羊胡子,气得手发抖。
“外祖都将外孙女当大白菜一样,摆出去让别人随便挑捡相看了,外孙女又有什么不敢的呢?”苑如坐在绣棚后,不动如山。只是视线越过外祖,看向他身后尾随而来的那几人。
爹、娘、正宵。无忧无尘正越过他们往她身边挤来,却被爹娘一人一个,死死的抓住。还有一个,一个弱质文人。长得到是芝兰玉树,也是一脸正气。然尔,那周身的气息,浑浊混乱,是个不辩事、不明理,眼不明、心不亮的蠢货。
难怪从六岁开始考,一直考到如今的二十七,依旧还只是个秀才。
“爹娘如果嫌我在家里碍了事,我这便去找房子,带着孩子搬出去,断不会连累二老的。”一边说一边拿袖子遮了脸,声音已哽咽,眼已微红泛着水光。“何必要如此作践女儿?”
作戏么?这几乎已成了她的本能。只是以前面对家人,她并不愿意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