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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沉浮之萧后野史 (陈云深)



文燕躺了一刻,忽有日常服侍她与绛紫的一个名唤琳琅的小宫女进来找她。文燕见她进来,忙坐了起来,问道:“这会儿进来,可有话说?”琳琅却先瞧了屋里,见并无别人,才自怀里拿了一样东西出来,递与她,悄声道:“那边传话过来,说总进宫来,惹人注目,皇后娘娘又病着,这边耳目众多,不方便。还是待下元节酒宴那日,宫里人多,倒是便宜。”文燕自琳琅手里接了那物件,又问了琳琅几句话,便打发了她出去。取了那物件细看,却是一件绣了红香美爱四字的荷包,里头又填着许多香料,并一张胭脂红小笺,其上写着一首艳词,观其字迹正是那人的,脸微红了红,匆忙收了,就起来整衣理鬓,也往前头去了。

赢绵同来宝一路回府,走至西大街牌楼下,就见远处一群人闹吵吵的围在一起,中间停着一顶轿子。观那轿子规制,乃朝廷正五品官员的乘轿,却不知为何停在这里,又被人围着。赢绵心起疑惑,便对来宝道:“去瞧瞧,什么事情。”来宝一溜下马,快步上前,打听了半晌才回来,说道:“是大理寺推丞李十洲李大人的轿辇,被一书生拦着告状呢。”赢绵闻言,道:“此事倒新鲜,什么事竟要告到大理寺去,地方官员又是做什么的?且便是告状,为何不到大理寺,反在街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拦截朝廷官员的轿辇?可见这人刁钻。”来宝应和道:“殿下说的是,只是那书生口齿上极上的来,说的朗朗动听,又哭得声泪俱下,让人瞧着可怜。”赢绵轻笑了一声,道:“李大人接了状子了?”来宝道:“瞧那情形,李大人是打算接了。”赢绵颔首不语,又策马往府邸行去,一路无话。

回至皇子府,赢绵换了衣裳,还不及问旁的事,便吩咐来宝道:“带几个妥帖的人,去打听打听街上咱们撞见的那件事儿,问清事情始末,再来回话。”来宝是个机灵的,一听吩咐,便领其意,忙出去办差。

不出一日的功夫,来宝回府,打听主子正在偏厅上歇息,便过去回话。

其时赢绵正听几个管家禀告离京期间府内各项事宜,听来宝回来,便叫他们都出去了。来宝入内,将打听到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述说明白,道:“那书生婢女被临朐县县令的家奴霸占,告状不成,反被县令赵文广一顿杖责,连状子也撕碎扔了出来。那临朐县位处京畿之地,上头再没州府管辖,只好进京来告,就寻到了大理寺。”赢绵自椅旁的红木小几上端了茶碗,自啜了一口,方才道:“我依稀记得,那临朐县县令,乃是赵贵妃的侄子。那书生生了七个头八个胆,敢告他?就是进了大理寺,民告官,依律法五十杀威棒是免不了的,那五十棒子下来,还有命在?”来宝道:“殿下说的是,只是那书生告的并非是赵文广,而是他的家奴。也是赵文广不收诉状,这才进京上告。论起来,也不算状告朝廷命官。”赢绵沉吟道:“便是如此,这书生胆子也未免忒大了。他可有功名在身,家中可有人在朝为官?”来宝道:“他本人只是个不第的秀才,并没功名。倒是他亲叔叔,是宫里御前总管太监张鹭生。”赢绵道了句“原来如此。”言毕,便起身,在堂中来回踱着步子。

来宝在旁立着,久不见他出声,禁不住问道:“主子,您的意思是……”赢绵沉声道:“我心里思量着,这事儿只怕与婉儿脱不开干系。”来宝奇道:“皇后娘娘身在深宫,那书生远在外县,这怎能扯上干系?”赢绵笑了笑,道:“旁人想不透里头的关窍,你怎么也犯糊涂了?那赵文广在京里时,就是个酒色之徒,又常倚仗赵贵妃在外横行胡为。这离了京去外地做官,天高皇帝远,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他家奴强抢奴婢?只怕是他自己所为!这人不告他,只告他家奴,使此事成了民科,先免了民告官的许多尴尬和律法条框。再又料准赵文广不会受理此案,故意投了状子与他,才进京上告——又免了越级上告,发回原地的处境。既将本地方官玩忽职守,纵仆逞凶一事捅出,却又并不戳了民告官的忌讳。这些弯弯绕绕,若非是久经官场熟读律法之人在背后指点,旁人哪想得到这许多周折!张家既有人在大内当差,那张鹭生又算得上一个体面的奴才,家中出了这样的事,岂有甘愿忍辱的道理?那皇宫中能与贵妃争衡的,还有几人?婉儿素日的脾气,这样的事儿撞在她手里,她岂会放过?且她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倒,又是什么道理?”来宝想了想,道:“虽是这般说,究竟也都是主子的猜测,并不可做真的。”赢绵道:“若只是如此,倒还算我臆测。我才出京时,在京畿道上,碰见了萧府的两个清客,正往临朐县方向去,你说天下可有这样凑巧的事儿?”

二人正说着话,外头忽然有人进来道:“禀殿下,司徒侯爷来了。”赢绵忙道快请。少顷,便见一身着宝蓝销金氅衣、头戴峨冠、器宇轩昂之人走进来,朗声笑道:“我听说你回来了,特设了一桌酒席,请你过去接风呢。”正是信陵侯司徒仲。

第97章 接风宴

赢绵迎上前,也笑道:“我才回来,本说要先去见你的,不想进京就听闻皇后娘娘病了,就先往宫里去问安了,司徒兄勿怪。”司徒仲亦笑道:“宫廷规矩,自然半分也错不得的。我也忖到这了一节,才使小厮先打听了你回府,才过来。”说毕,略顿顿,又道:“我在京城西郊有一座好园子,里头花木齐全,一直想请你过去赏玩,也没得个空闲,又赶上你领差出京公干。如今你回来,我昨儿便打发人过去收拾,摆宴设席,一来为你接风,二来也是今日无事,咱们出去逛逛,也好过闷在府里睡觉。”赢绵闻言,便问道:“放着京里那许多酒楼不去,怎么要跑到京郊,怪远的。”司徒仲道:“你不知,自皇后病了,宫中减膳谢妆,京中大小人家一概不准戏乐宴饮。虽是咱们一道吃顿饭不算什么,但我还叫了两个唱的,咱们在城里吃酒,再让哪个多嘴多舌的,嚷嚷出去,又不得个干净。故而还不如出去,路虽远,倒清净。”赢绵微微皱眉,道:“你知道我素来不沾这些个,莫不是还请了谁?”司徒仲道:“是安王世子赢绥,若只咱们两个坐,我也不生那些事儿了。”赢绵便奇道:“他自来不与咱们有什么往来,你倒去请他?”司徒仲笑道:“你不知,你离京这些日子,他常来与我亲近。他脾性和顺,知书达理,不似赢综扬风炸毛的,与我很能说到一起去。我心里思量着,他父亲安亲王乃是皇上的胞弟,与他结交了不是什么坏处。即便没大用,往后咱们吃酒,也多个伴儿。”赢绵笑了笑,道:“他肯来与咱们亲近,怕也有他自己的思量。”司徒仲叹道:“如今这世道,也只好如此。只咱们两个,朝里孤立无援,难成什么事。”

两人说了些话,赢绵便叫人来伺候着穿衣戴冠,又叫来宝去传了跟马出行的小厮,便同司徒仲一道出门上马而去。

一路行至城郊,司徒仲使了他府里小厮前头引领着,七转八绕的就走到一处园子前。两人才下马,里头便跑出三四个身穿青色短衣的汉子,牵了二人的头口过去。司徒仲便引着赢绵往里行去。一路但见那园子花木清幽,山石嶙峋,山泉淙淙,曲径通幽,园子虽不大,却也有几处略可观玩的景致。

司徒仲引着赢绵走了许多石子路,穿了些山子洞,绕过七八架葡萄荼蘼架,便来到园子极深处,果见一株参天古槐下,设着一方丰盛酒宴。桌边坐着一身着明黄服饰之人,一见他二人道来,缓缓起身,拱手笑道:“二殿下,司徒侯爷。”司徒仲与赢绵忙上前,与赢绥见礼过,寒暄了一阵,便各自入席。司徒仲与赢绵让赢绥坐主席,赢绥连连推却,三人你推我让了许多时候,方才按着年龄长幼,推赢绥坐了首席,赢绵坐了副席,司徒仲这主家在旁坐陪。

那酒席之上已摆着几样时新菜蔬,荤腥下饭,司徒仲使了个眼色,便有三名侍女上来,为三人斟满酒杯。司徒仲便举了杯子,道:“二皇子公干回来,小可与赢绥世子特设此宴,为殿下接风洗尘。但请殿下满饮此杯,小可先干为敬。”说毕,仰脖一饮而尽,赢绥也含笑饮了。赢绵忙端了杯子,道:“都是自己兄弟,你们也太客气了!”言毕,也将满杯的酒吃尽。那三个侍女又上来斟满,一时司徒仲说的那两名歌姬,亦挎着月琴、琵琶上来伺候。赢绵扫了两眼,见均是娇媚生姿花容月貌,也不放在心上。赢绥却笑道:“你们都有些什么新鲜曲子,唱一个与我们下酒。”那两个歌女听命,跨鲛绡、伸玉指、启朱唇,便唱了一套《小桃红》,顿时园中清歌绕梁、仙音盈耳。

赢绥与司徒仲都听了进去,唯独赢绵默默吃酒,连望也不望那二女一眼。还是司徒仲瞧了出来,忙叫停了,又向赢绥笑道:“世子莫见怪,二殿下素来不喜声色,小可只为宴席热闹,倒忘了此节。”赢绥莞尔道:“二殿下清雅,不以声色自污耳目,倒可为天下纨绔之表率。”赢绵忙道:“世子高抬了,不过是赢绵一己之好恶,哪到世子说的那般?赢绵身无长物,又不为皇上青睐,泯然于众,世子肯下顾是世子的器量。”司徒仲听他说到朝政,忙打发了那两个歌女下去。只听赢绥微笑道:“二殿下如今的年岁,该娶一房妻室,为二殿下掌管内务,以作内助了。”赢绵闻言,神色微黯,半日才喟叹道:“赢绵庸碌无用,倒恐玷了人家女儿,且上头皇兄尚未娶亲,赢绵怎好先越过他去?”赢绥微笑道:“这也不算什么,二位皇子都到了年纪,前儿还听家父说起,赵贵妃正为大殿下四处物色好人家女儿,以作婚配,只是赶上大殿下被皇上下旨禁足,就搁下了。”赢绵道:“世子知道,我等的婚事,皆由皇上做主。贵妃娘娘即便看好了,皇上不点头,也是没用的。”赢绥笑道:“虽是如此,就是不能做正房王妃,只做个妾侍,待将来能做到一宫娘娘,怕也是有人愿意的。”赢绵听了这话,便看了他一眼,心内暗知安亲王素与荣亲王不睦,思量了几番,便笑道:“我虽才回京城,不想进京就瞧见一件新鲜事儿,就说来与二位听个笑话。”便就将来宝打听来的那事儿说了,只抹掉了自己暗度皇后插手此事一节,又笑道:“两位听听,可新鲜不新鲜?”赢绥亦笑道:“也可算作官场的一件奇闻了。”司徒仲在旁亦接口道:“若要这事儿再热闹上几分,也不是不可的。”说着,三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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