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姐姐这话说的,都怪妹妹嘴笨,问了皇上不该问的话——”她一把握住南泱的胳膊,预备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说着还望向那一身玄衣的俊伟男子,道,“皇上,都是臣妾的不是,你可千万别怪姐姐。”
“……”万皓冉仍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她,没有搭腔。
南泱就着黎妃的手,缓缓地从地上站起了身子,双眸沉寂地垂着,望着地面,却隐隐觉着黎妃扶着自己的左手微微地使了使力……
也正是此时,一道惊呼却骤地响起——
“啊——”“砰——”
明溪心头一惊,待她回过神来之后,便已望见自家的主子正软软地倒在地上,边上则倒着一个人高的花瓶碎片,她眉间红莲妖冶,更是衬得面容同嘴唇都益发地苍白骇人。
见此情形,明溪大惊——
“娘娘——”喊着,明溪扑了过去,却见一道殷红的血水顺着南泱的左边袖口淌了下来,她吓得花容失色,颤抖着双手缓缓地抬起南泱的左臂,只见一道长约三寸的长口子,划破了衣衫,正汩汩地朝外淌着血水。
“……”她的双眸漠然间赤红一片,回过身子,双眸含泪,阴狠地望向正站在一旁已然完全怔忡的江璃蓉,狠声质问道,“黎妃娘娘!主子分明已同你赔过不是了,你为何还要下此毒手推她来撞倒这花瓶!”
“不、不……我没有,不是我……”黎妃的面容中掠过一丝惊恐同慌乱,她分明、分明只是微微使了使力,只想让南泱跌一跤让她在皇上面前出丑而已,根本不足致使她撞倒花瓶的……
“是她故意的、是她自己撞上去的!”
她复又惊恐地望向那一直冷眼瞧着的男子,惊恐地解释道,“皇上,你要相信臣妾,臣妾没有……”
“够了,”万皓冉凉凉地打断她,双眸凌冽地望向那躺在地上面无血色的女子,“宣御医吧。”
真真是一出好戏啊,南泱。
被人摆了一道,即使是不择手段,也要反将一军,他果然没看错这个女人。
第8章 装病
后宫,自古以来就不是个太平的地方。
而在大万朝的后宫里头,但凡是个在后宫混迹过的人,便都是晓得的,这里有三样东西,是最多的。
其一,便是美人。这“美人”一物,其实并不是万朝特有的,历朝历代,但凡是皇帝的女人,那就一定是百里挑一的美女,这一点上,万朝并不是多另类。
其二,便是乐师。这“乐师”一物,其实也不是万朝特有的,其它王朝的宫廷之中,王公贵族多好逸恶劳贪图享乐,是以,乐师舞姬更是多不胜数,只是,到了万朝,又或者说,是到了万朝的第三个皇帝万皓冉这一代,乐师便相当多了。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万皓冉先生的一句“朕自好乐,冶心逸志”。
其三,便是很重要的了,可谓之曰居家旅行必备品:眼线。
在陌阳的皇宫里头,几乎可谓是每个角落都遍布着娘娘嫔妃们的眼线,这些眼线可男,可女,也可不男不女,而他们的工作也非常简单,就和现代的私家侦探差不多,只不过比私家侦探的危险系数高得多了些。
是以,前皇后娘娘被黎妃娘娘推得撞倒了一个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连带着撞破了手臂这档子事,便经由着这眼线大军的口,在一个时辰之内传遍了陌阳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彼时,听闻这个消息时,斜阳居里那位素来与世无争的田贵人打着苍蝇发了句叹:唉,可惜了那个贡品大花瓶儿。
然而,后宫中的其它人关心的便不是那个古董花瓶了,而是——
黎妃伤了前皇后,皇上会如何处置这桩事,众人皆伸长着脖子观望着,那个被皇帝的圣光笼罩了整整三日的织锦宫。
南泱昏迷,已然过去了三日,而万皓冉其人,却也在床边守上了三日,虽说不是什么废寝忘食不食不眠,但每日也都至少在织锦宫呆上了半个时辰,也算是诚然难得的了。
巳时许,陌阳皇城里的各个宫都开始相继行膳,却独独只有一处宫闱例了外,那便是现今住着前皇后的织锦宫。
“吱呀”一声,房门应着声儿被推开了。
明溪手中端着一碗浓黑色的冒着浓郁药味儿的汤汁缓缓走近了房门,望了一眼那被床帐子给罩得严严实实的床榻,又朝身后望了望,这才缓缓合上了房门。
她又迈了几步,将手头的汤药搁在了桌子上,这才缓缓朝床榻的方向轻声唤了句,“娘娘,醒着么?”
“唔,”墨绿色泽的帐子里头传来了一声轻应,紧接着,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缓缓地从床帐子里头伸了出来,撩起了床帐的一角,现出了一张额间烙着红莲,面容却略显苍白的容颜来,南泱朝着桌上的汤药望了望,被那股子浓郁的药味儿呛了一声,不禁皱眉,说道,“那个周雪松,他是怎么当御医的?明晓得我是装病,还尽送些实打实的苦药来,我便是没病,也教他弄出病了。”
“娘娘,”明溪上前几步,将手中的汤药递给她,说道,“周御医要隐瞒您病情的真实情况,已然是杀头的死罪,若是药方子上教人逮去了把柄,他便要被诛九族了。”
“话虽如此……”在明溪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子,南泱的眉头仍是紧紧地拧在一起,“只是,既然我并没有失血过多昏迷不醒,这药他开来也便开来了,我却为何一定要将它喝得一干二净?明溪,我既是昏迷不醒自然是汤药不进的,你每日特地准备两碗药又何苦呢?”
南泱很想捶地——
这究竟是为的哪般啊为的哪般,不惜冒着风险偷偷端两碗药也不愿意将计就计不让她吃药,这个明溪究竟是为甚!
“……”明溪面容漠然,仍是将手中的药碗举着,定定地望着她,望了约莫有好半晌,才徐徐开口,颇是有那么几分苦口婆心道,“娘娘,虽说你昏迷不醒是假,可失血过多却是真,我特意同周御医吩咐过了,这付药方正是补气血的妙物,你非喝不可。”
“……”
闻言,南泱表示很尴尬。
她默默地抬头望了一眼面容坚定神情毅然的明溪,又默默地在心头怀念了一会儿子现代的胶囊药片,接着又默默地在心头鄙视了一番自己崇洋媚外的心理,最后方才缓缓地望向明溪手头的那碗黑色药汁,缓缓接了过来,朝着唇畔送去。
药汁入口,自然是苦得瘆人。南泱一面极其艰难地咽着药汁,整张脸都皱巴成了一坨包子,一面更为艰难地压抑住喉头冒上来的反胃感,只觉自己颇为痛苦,正所谓——自讨苦吃,便是这般了。
好不容易,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被尽数灌进了肚,南泱面如死灰地趴在床沿上咳着,一副大限将至的悲催神情,双眸中闪着点点咳出来的泪花儿。
“咳咳咳——”
明溪将她手中的空碗接过,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一般,颇为忧心忡忡地开口,问了一句教南泱咳得肺都差点蹦跶出来的话——
“娘娘,奴婢这几日瞧着,觉着皇上似乎欢喜着您呢……”
听了明溪这厢颇为正儿八经的话,南泱只觉一道天雷朝着自己的天灵盖儿劈将了下来,只雷得她有些里嫩外焦,而里嫩外焦的外在表现便是她咳嗽得更厉害了,只是,这次却并不是因为被药给苦的,而着实是生生地被自个儿的口水给呛的。
“咳咳咳咳——”她咳得几乎要翻白眼,直吓得明溪拍着她的背拍得更为大力,“啪啪啪”地响。
又咳了好半晌,她方才缓缓顺过了气儿回过了神儿,双眸闪着余泪幽幽地望着明溪,万分郑重道,“明溪,我喝药的时候不要讲那么冷的笑话。”
“……”明溪愣了愣,思索了一瞬,又道,“奴婢也不晓得为何会有如此这般的荒唐想法,只是,照着皇上对娘娘您的深仇大恨,他如何也不可能在你卧床之时,来你身旁守着啊,若非不说因为他欢喜你,那……”
倏忽间,明溪住了口,双眸中滑过了一丝异样。
“那就只可能是……”南泱心中一动,心思迅速地转了转,缓缓接着明溪的话说了下去——“他想利用这次的事,做出些文章来。”
扪心自问,南泱可丝毫不觉着自己有天大的人格魅力,能化解万皓冉同那个短命皇后的恩怨,还教那个皇帝抛下杀子夺政的仇恨转而爱上了自己从前的仇人,这委实是离谱得很有些挨不着边儿了。
她面上的容色缓缓地沉了下去,心中思量了一番,又缓声问道,“明溪,近日里,前朝可有什么动向?”
“娘娘,你莫非还对这天下……”明溪心头一阵大惊,讷讷开口。
“不是,”她略微不耐地挥了挥手,解释道,“我只想晓得前朝的一些情况,也好心中有个底,免得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罢了。”
“其实,近来倒确有些异动,”明溪的眸子微垂,面上一派的沉寂,微顿后,却又抬起了眼帘,望向了南泱,续道,“只是,这异动却并非来自于前朝,而是这整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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