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平常落在青浣眼中必然会发作一番的情形今日却恰恰成了走运,青浣心中暗自苦笑,“行了,此事别往外传,也别跟人谈起。”
“青浣姐姐?”晴雪迟疑道,“皇上给娘娘送东西,这是好事啊……”
“不当你管的事情就别管,”青浣叹了口气,“行了,今日之事到此打止。”
“是。”
再看萧锦和秦端处,能让秦大公子冒如此大风险进宫必然不是小事,而这徽墨虽然不知以何名头“送”来,但这必定是出自夏望之之手倒是当真无疑。
望帝倒也舍得。
“你先去见了皇上?”萧锦沉吟片刻,“父亲那里又有什么动静不曾?”
“若非自幼相识,属下说不得当真会以为是娘娘刻意陷害。”秦端难得的喟叹了一声,随即笑道,“萧阁老可恨不得扒了属下的皮。”
萧锦眼皮一跳,“此话怎讲?”
“娘娘,您构织巫蛊一案可有旁人知晓?”
“为何如此问?”
“那便是有了,”秦端见她反应哪还能心中不明,心灰意冷之下苦笑摇头道,“你可知道,萧阁老对你我所做之事了若指掌?”
“什么?”萧锦瞳孔骤然紧缩,若不是她涵养从来得当,说不得便要失了分寸。
见她如此,秦端心中的疑虑才稍去了些,坦诚以告,“前些日子阁老曾唤属下一见,话中之意直指巫蛊之案。”
“不必担心,”萧锦摇了摇头,宽慰道,“巫蛊一事的确有鞑靼的手笔,无论是谁来查都是一样。”
“如实如此也就罢了,可眼下压根就是阁老和圣上联手坐庄,只为看谁能从巫蛊案中得到好处,”
秦端已然上了贼船,此时也只得打掉牙往肚里咽。
“属下先前只觉得这其中蹊跷关节诸多,也没往心里去,可若是前后串联起来,先是巫蛊案,接着是娘娘被褫夺权柄,再是阁老告老……娘娘不觉得,容家未免起来得太快了些?”
秦端久在风月场里打滚的人,认真看起人来当真仿佛能看到人心里去,说不出的缱绻深情,教人忍不住就要信了他。
若是上辈子,萧锦说不得此时已被煽动,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上辈子夏望之身边的力量可是容家,他没理由这辈子串通萧珅打压容家,萧家已然烈火烹油,再上一层除却窃国便是身败名裂!
“还有谁……”萧锦微微眯起眼,“除了容家,还有有谁在此事中获利?”
她竟然完全不为夏望之和萧珅可能沆瀣一气而担忧,秦端一击不中,倒是有些愕然,“娘娘不担心?”
“你所言的恐怕是自己的猜测为多,”萧锦笑了笑,“父亲可曾有过半个字的肯定?”
按照萧珅的习惯,哪怕手中已然握了八成的证据,不到确定一击致命时绝不会出手,更何况她有充分的信心确定自己没有出纰漏。
秦端先前对萧珅所言并非没有怀疑,跟萧锦对质一番后不禁笑着扶额,“天天打雁,不想到头来竟然被雁啄了眼。”
深得圣宠的托孤大臣,岂是如此就能轻易糊弄过的?
“父亲行事惯来如此,”萧锦道,“可话说回来,他既然疑心到你身上,说不得你行事当真要更加注意了。”
“至少可以确定一点,父亲已然肯定巫蛊之事乃是本宫所主使。”
“娘娘如此据实以告,就不担心属下转背就把您给买了?”秦端眨了眨眼,一本正经道,“啧啧,真是红口白牙,板上钉钉的证剧。”
萧锦古怪地一笑,反问了一句,“你舍得?”
秦端忽然就这么张口结舌地卡在了半路,随即半捂住脸满面不忍,“娘娘这美人计着实使得让人心惊动魄,此等美人恩还是送与皇上消受,属下万万消受不起。”
萧锦懒得理他装疯卖傻,“话说回来,本宫倒是当真没想到父亲会同皇上联手。”
不过,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今时不同于往日,他可以选择的余地太大了。
“对了,”秦端似是忽然想起一事,“那日安乐王曾上门拜访,在门外候了整整一天阁老才见他。”
“他身边可是带了什么人?”萧锦几乎是毫不思索地问出这一句话。
萧锦的敏锐秦端早已领会,连微诧都不曾有,只是摇头叹息道,“娘娘若是身为男儿身,说不得属下当真抛下这一副身家陪你豪赌一场。”
“现在也未尝不可。”
秦端骤然抬眼,见萧锦面上殊无半分笑意。
第37章 烈火烹油
“此话当真?”
秦端的惊诧一闪即逝,细看过去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看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
萧锦忽然笑了起来,“你能问出这句话,本身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秦端不慎误中圈套,萧大皇后好不容易收了绳想逼人表态,可人轻轻松松就把脖子抽出来不说,还神清气爽没脸没皮当没听见径直转移了话题。
“娘娘应该知道,除了容家,钱家同样也是野心勃勃。”
萧锦一口气不上不下:“……”
“钱家在关东当地被称为‘关东王’,若我是钱家,必然宁可当一个土霸王,却也好过来京城处处受气。”萧锦不动声色地白了秦端一眼,忽地话锋一转,“可话又说回来,若是有机会位极人臣……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关东毕竟环境艰苦,从那处出身之人终究入不得权贵们的核心圈子,若是这一代钱家的掌舵人有心做出选择,钱熙雨便是投石问路之选。”
“掌舵人?”秦端诧道,“钱老将军一直作风刚硬……”
萧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钱老将军已然被软禁,眼下钱家的掌舵人是钱孟起。”
即便秦端狡猾如狐,此时却也忽然有了种被大夏最高贵的一对夫妻玩弄在手心的荒谬感。
望帝口口声声要让他为官,可给他西厂并非助力乃是掣肘,萧锦身居后宫却和他师长萧珅面和神离,而他自己……秦家外表光鲜内里却一片肮脏。
而现在面对他们中一人抛出的橄榄枝,是接,还是不接?
“娘娘既然事事皆知,又何需用到属下?”秦端似笑非笑看了萧锦一眼,语气却隐隐有了不善,“想来所谓钱家消息打探也不过是娘娘的试探,倒是受教了。”
萧锦见此哪还能不明白是秦端想岔了,“你想多了,本宫之所以知道此事并非是因为旁的,而是因为钱熙雨。”
“而最后猜测的证实,也是从你方才所言中得出。”
秦端心中犹自生着闷气,居然极为幼稚地当着萧锦的面扭过头,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萧锦:“……”
“钱熙雨被送出宫前本宫曾与其有过谈话,她起先不肯说,但后来还是承认了,她此次来前曾被钱老将军告诫,让她注意天家对钱家的态度。”
“如果钱老将军当真被软禁,”秦端道,“被软禁的人还能让她注意态度,恐怕非是李逵,乃是李鬼。”
比起完全摸不透心思的望帝,说不得还当真是一开始就把野心摆在明面上的萧后更得他倾心。
既然有了偏好,秦端自然要对自己的“主公”加以一番试探,毕竟朋友是一回事,可若是要共谋大业,那就另当别论了。
眼下十分已到了六分,余下的四分,看的便是现在。
“正是如此,”萧锦赞许道,“她只是隔着帘子听到了钱老将军的声音,并未见到真人。”
想到钱熙雨那副骄纵无脑的模样,秦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旁人或许还有作假的可能,可若是钱熙雨……那还当真说不准。
“虽然本宫不知道父亲对你说了什么,”萧锦轻咳一声,“但你现在既然肯来元沐宫再见本宫一面,想来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你不好奇阁老对你有什么评价?”
“最多不过便是让你不要助本宫罢了,”萧锦丝毫不以为意,她只是笑着看向秦端,“可你现在站在这里,便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反驳。”
秦端一双狐狸眼端得艳丽动人,此时却只是笑盈盈瞅着她,萧锦被他那目光瞟得有些脊椎发麻,面上却也还得端着。
她知道秦端心中已有所动摇,就如同秦家在外繁花似锦,内里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一般……自从当年秦端被选为夏望之伴读的时候开始,一切就已经埋下了不可挽回的隐患。
没有谁会比她更清楚,秦端对于权势究竟有多渴望……可他为什么一直不肯接受望帝的官职,原因却也异常微妙。
望帝无心朝政,更不想当所谓的明君。
“你此次前来去见皇上,恐怕也便是为了证实父亲是否只是诈你,结果如何?”
秦端伸手替自己倒了杯茶,放在鼻端嗅了嗅,赞道,“好茶!”
萧锦若是当真身在冷宫,又如何会有这么好的茶来泡?这已然是秦端对她的回答,端得巧妙。
萧锦笑得反倒越发开心了几分,“那是自然,父亲行事向来都不落人口实,此事又非同寻常,你若是问了皇上反倒招致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