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嫣正系着衣扣的手一顿,惊讶地轻呼一声,“这……”
夏望之皱了皱眉,“这是太后的意思?”
“是。”王太监知道扰了主子的兴致,忙不迭将功赎罪,竹筒倒豆子般把前因后果说了个明白。
得知陈医令畏罪自尽,牵机被打入天牢后夏望之的脸色已黑如锅底,重重一脚将桌子踹翻,零零碎碎的东西滚了一地。
“她倒是越发胆子大了。”夏望之冷笑道,“还真当我大夏是她萧家的不成?”
“皇上……”听得死了人,容妃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死死拽住夏望之的衣襟,声音中满是惊慌。
“既然是太后的意思,若是不找出点什么,她萧锦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夏望之有些烦,伸手把容妃搂在怀中,用力揉了几揉才开口。
容妃心满意足地趴在夏望之胸前,温言道,“皇后娘娘也是为太后办事,皇上不必太过往心里去。”
夏望之挑起她下巴,调侃道,“嫣儿就是好心,她抢了你的位置,你还帮她说话?”
此言一出,容嫣的脸顿时白了白,心却狂跳起来。
她虽号称是夏望之的宠妃,却完全猜不透夏望之的心思。他到底是真心想除去萧家,还是在暗示她容家还能更进一步?
“嫣儿心跳得好快,”夏望之状似无意道。
容嫣暗暗深吸一口气,声音更娇了几分,“在夫君怀里,嫣儿如何能不心跳?”
夏望之哈哈大笑起来,“还是嫣儿知情知趣。”
“太医院那边你好生看着,别让她闹得太大就行。”夏望之*之余不忘吩咐了一句。
忠心耿耿的王太监点头哈腰应了,忽然想起一事不对,“皇上,万一娘娘下令搜查怎么办?”
“随她搜去,”夏望之嗤道,“你还怕她吃了你不成?”
“是是是……奴才这就滚。”
这厢夏望之正温香软玉,那边萧锦已经雷霆手段找到了替罪羊。
太医院众人险死还生,一时间只觉得在做梦。
萧锦轻飘飘撂下一句话,“既然皇上身子不妥的事已是‘众所周知’,那么希望众位能在接下来的一年内给满朝文武一个皇上身子‘已然大好’的消息。”
她方才的手段已经镇住了所有人,太医们纷纷喏喏称是,萧锦冷冷地瞥了诸人一眼,转身出门时连个眼风都没留下。
第4章 豺狼虎豹
“你说什么?”
太后震惊得失手打翻了面前的棋盘,黑白的玉石棋子滚了一地,上好的暖玉上摔出了道道裂纹,可她却丝毫顾及不上这心爱之物,反倒是连连追问,“这……这是陈医令亲口所言?”
太后向来温和高贵惯了,此时的声音竟然是又急又快,显见得是惊吓到了极致。
“母后……”萧锦叹息了一声,眉间罕见地全是担忧,“媳妇担心的就是这事,若是皇上胡闹也就罢了,但若是当真,那这选秀倒还当真是势在必行。”
太后面色煞白,单手按着太阳穴,显见得是头疼病又犯了,萧锦见状忙起身去帮她按太阳穴,好一会太后才缓过来,“皇后,你好好说说。”
“陈医令在服毒自尽前给了媳妇皇上最近这两年的脉案,看起来的确是身体不大康健。”萧锦迟疑了片刻,“陈医令有个带在身边一直为皇上把脉的徒儿,眼下还关押在天牢,若是母后……”
“什么身体不康健?”太后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你只管和哀家说!”
“据说是……肾水不足。”
“简直是一派胡言!”太后攥紧了手中的丝帕,“皇上年轻力壮,怎会有这等事?必然是那些刁奴挑唆的,让这孩子……”
她自知失言,话没说完便停了下来,忽然间便朝着萧锦看了过来,声音里又恢复了素来的温和,“皇后,刚才你可听见了什么?”
“媳妇刚才只觉得头疼,没听见母后教诲,还请母后恕罪。”
太后总算是满意了几分,她定定看了萧锦一会,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皇后,哀家有事要告诉你。”
萧锦心底微微一跳,莫不是这夏望之还当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上辈子后宫虽然子息薄弱,却也不至于到毫无机会的地步……
“过来,跪下。”太后定定看着萧锦,声音罕见地严肃了起来。
“这事,你一个字都不能和萧首辅提。此事事关国本,你既然已是天家媳妇,有些事情便当和家中划分开来,若是让哀家知道此事有只言片语的泄露……”
萧锦心中叹息了一声,知道此时已然被绑上了贼船,不管应不应都是错。她站起身,转至太后面前跪下,“兹事体大,媳妇自然不会泄露出去。”
“陈医令此人向来重感情,也是从小看着皇上长大的,此事他是为皇上背了黑锅,”太后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萧锦,见其没有异议,这才满意的接了下去,“你当好好照看他的家人才是。”
“媳妇已经吩咐下去了。”
太后面上神情更舒展了几分,“哀家就知道你办事牢靠,先帝讨你做儿媳妇果然没错。”
“说起来皇上这事都是年少时胡来留下的祸根,现下他还小,再调养调养几年想来也便好了,你也无需太过担忧。届时选了秀,不管这后宫三千,初一十五他总是得往你那去……”
话说到此,太后忽然顿了一顿,“哀家听闻上次他去看你时你说是天癸来了?”
萧锦心中暗道不好,只得红了脸,软声道,“母后,媳妇年纪小,天癸时早时迟的,那日倒是的确腹痛,不想竟然没来……”
“那还是应该找太医看看才是,”太后埋怨地看了她一眼,“这后宫多少人天天盼着他去,你倒好,巴巴的往外推。”
“但凡这后宫所处,不都是我大夏的龙嗣?”萧锦半真半假笑道。
太后顿时沉了脸,不悦道,“这如何能一样?若是那些下贱之人提前产子,动摇的可是国之根本!皇后,你怎的这般糊涂?”
这话说的便重了,萧锦只得再次起身请罪,“媳妇年轻不懂事,还请母后多多教诲。”
太后这次显然是动了气,直让萧锦跪了好一会才示意墨香姑姑扶她起来,“明日里我便让孙太医去替你瞧瞧,若是当真身子不好便早些调养调养,身为六宫之主,膝下还是得有个孩子!”
太后这话倒是真心,她身为皇后时便一直无子,夏望之也是后来才抱养而来,养到几岁了却突然又怀上个夏衍,各番滋味都尝了个周全,说起话来也便更来得真切。
“媳妇谢母后体恤。”萧锦垂首应道。
太后看着萧锦纤瘦的肩颈,心中终归还是有了几分怜惜,“皇后,这真是委屈你了。哀家也知道你累,皇上眼下才亲政,待到过些年好了,你身边有了孩子,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萧锦暗暗冷笑,若是他夏望之当真肾水枯竭,有年少早逝的风险,那对她而言反而是好事,与其把身家性命全然托付给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天子,倒还不如早早另寻一棵大树来的妥当!
她怎会劝阻望帝选秀?她巴不得把全天下的美人都搜罗进来!
萧府。
望帝之事一传出,所动荡的并不仅仅只是后宫,外朝所受到的冲击远比内朝波涛汹涌得多。
萧珅自从此事一出之后便除了上下朝和正常办公之外统统闭门谢客,不管任何人求见一概打发回去,即便如此,无论是望族还是清流、文官抑或武将,所有人的目光都依旧死死地盯着这位大夏皇权之下第一人。
从内阁办公回来,萧珅只觉得浑身都透着乏,费尽千辛万苦才从万种拦人手段中脱身而出,好不容易才进了府门,总算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不喜人侍候,边净手边顺口问了句,“皇后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阁老,这是皇后娘娘传出来的信。”
地下跪着的那人手上捧着的赫然是萧锦传给秦端的信!
萧家自有一套传递消息的渠道,萧锦虽然知道却极少使用,当下这种状况她私下传递消息倒也不出萧珅意外。
萧首辅过四十,正是男人最富有魅力之时,风流之余却更多了几分久居高位的气势。
他随手拿过信拆开,一见内容便不由微微皱眉,“她倒是胆子越发大了。”
“这信是从何处来?”萧珅越看越觉得满腹狐疑,萧锦乃他一手教养出来,如何会在借用萧家渠道的情况下明知这信会到他手上却犯下这等错误?
如此想来原因只有一个,这是萧锦有意送给他得知的。
地下跪着那人满脸崇敬,见萧珅问话顿时忙不迭答道,“从青浣姑娘那来。皇后娘娘直接将信让青浣姑娘递出来,说要传给秦先生。”
萧珅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竟然背着他给萧锦私下递外朝的消息。
秦端这厮,倒是胆子越发肥了!
正说着话,忽然有下人前来禀报。
“阁老,秦先生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