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听到她问起苏昱,立刻用两只手挡住了自己的一张大脸,英勇赴义一般:“是,是梅心她们……她们说,小姐您醒来第一眼,若能看到个喜欢的人,对你的伤势大有好处。只要小姐能好起来,奴婢万死不辞嘤嘤嘤……”
她们究竟那只眼睛看见她喜欢他了,不就是他长得小白脸了点?
谢绫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
“别装模作样了。”谢绫被她哭得头疼,伸手揉了揉额角,寒声道,“再让我看到一次,你就去扶苏身边当差吧。”心好累,再也不想收这么蠢的婢女了。
兰心立刻把手揭了下来,跪扑在她床前假哭:“小姐饶命啊!”去小少爷那儿当差,岂不是要每天喂蛇嘤嘤嘤。
苏昱贤惠地往旁边挪了挪,给兰心腾了个地方求饶。他这个男宠,虽然当得很不得宠,但是胜在善解人意。
“行了。”谢绫板着脸挥了挥手。
兰心听到赦令,立即收了眼泪,委屈地指了指苏昱和他手里的药碗:“那小姐的意思是?”
谢绫不耐烦地撇了撇嘴,道:“药留下,人出去。”
“是,小姐!”兰心麻利地转身去抢碗。
谢绫一声喝止:“等等。”
“小姐?”正欲赶人的兰心回过身来,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小姐心海底针哪。
“给他取纸笔,让他把想要的打赏都写给你,你负责去置办。”谢绫声音虚弱,慢悠悠地吩咐,“命钟伯给他换一间院子,找几个人看着他,不准再随意走动。”
又赏人又关人的,这是什么意思?兰心木木地点了头,杏目狠瞪了苏昱一眼:“还不快走?”
被嫌弃的皇帝陛下丝毫没将她的冷淡放在心上,随兰心出门的背影甚潇洒轻快。
谢绫不悦地看着他这小人得志的意态:真以为救了她一次,她就不能拿他怎样了?真以为仰仗一副好皮相,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她善罚分明地一通吩咐完,心底竟生出几分报复的快意。调戏她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了却私事,紧接着便是要紧事了。她沉眸,把缠着纱布的手掌伸出被子端详了两眼,心中计较了一番。
此人若为商倒是奇才,先前明明是他受人所困,到头来却能狠狠敲她一笔,不仅活得逍遥自在,还时常胆大包天地占她便宜。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是将军府上的家仆,连钟伯那头都查不出他的来历,竟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人一般。
看来还是得去印风堂走一遭。
谢绫阴着脸算计完,药还是得喝。她撑起一臂,探出完好的那只手去够床沿上的汤药碗。好不容易用指尖戳到了碗壁,药碗随着她用力的方向又被向外推了推,离得更远了。
她累得倒回了枕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今日诸事不顺,多半是老天爷拟了谱子来气她的。
※※※
另一头,兰心领了自家主子一顿训,正暴躁,领着苏昱进了书房,丢了一张宣纸给他,没好气道:“喏,笔在案上,自己去取吧。”
苏昱单手负在身后,浅笑着踱到案前,慢慢研墨。他敛衽起笔,边道:“我写完了便放在案上,你可以先去服侍你家小姐喝药,回来再取。”
兰心不忿:“哪里轮得到你来使唤我?”
倒是忘了,被幽禁在此,他的地位尚不如谢绫身边的一个婢女。苏昱眼中过了几番烟云,方虚虚浮起一层笑,脸上并无厉色,却自有上位者的威严:“只要你家小姐能好起来,你不是万死不辞么?”
兰心被自己撂下的话噎住,想了想竟也有几分道理,念着小姐的身体重要,便愤愤然转身走了。
苏昱研墨的手一停,拿起谢绫惯用的一管紫玉狼毫,展开宣纸泚笔作书。书房光线昏暗,他敛尽了笑,薄唇轻抿。氤氲中他的脸色异常地苍白,原本藏在春风拂面的笑意里不易令人察觉,此刻却一目了然。
此地再不能久留。
他失踪三日,皇城里此刻,恐怕不知早已乱成了什么样。谢绫答应了他可以从皇宫搬东西,只要这几样东西要得巧妙,这便是他联络宫中的好机会。
他自嘲地一笑。那里有他费尽心血争来的皇位,有他必须守住的江山社稷,有整个大楚的子民在等他。
可是怎么办?他居然觉得,一直被幽禁在这里竟也很好。
第七章 拍卖会(上)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正是一年最好时。
谢绫养病两日,使出浑身解数给自己狠狠进了一回补,到第三日清晨,总算有力气下床。堪堪能活动筋骨,便叫来四季居管事的竹心询问近来事务。
谢氏在长安落脚不久,威望尚不如本地的百年字号,渺红楼。偏偏那渺红楼的老板也是个万里挑一的女富商,仗着地利人和,总有些看不上谢绫这个外来人氏。此回四季居包揽了长安城里的文人集会,那一头便邀了不少达官显贵开酒会。
她走风雅路线,对方就改行奢靡之道,互不相让。
对此,竹心上报完,请示道:“这渺红楼不过是在长安城里偏安一隅,小姐您看,要不要……敲打敲打?”
谢绫伸着手由着兰心给她系腰带,懒懒道:“我开我的酒楼,她当她的老鸨,互不相干么。”谁不知道渺红楼的老板裴月早年做的是什么生意,渺红楼里陪酒的姑娘多半是青楼出身,只不过挂着个正经酒楼的牌子罢了。
兰心从她的胳肢窝里探出个头,道:“小姐,您养病这几日,商会派人来府上递过帖子,邀您去今晚的拍卖会,裴老板好像也在受邀之列。”小姐竟然让竹心给她汇报生意,再不刷一下存在感,她贴身婢女的地位就不保了嘤嘤嘤。
长安商会的拍卖会一季一办,拍品的提供者有朝廷的各级官员,有名动天下的书画大家,受邀的也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是个达官显贵们斗富的好地方。长安城里的贵妇人若能有东西出现在拍卖会上,在邀姐妹赏花喝茶的时候也觉脸上有光。
谢绫过了一口漱口水,脑海里将利害算了一遍,边擦手边道:“让钟伯备轿,酉时初刻在四季居候着。”
“是!”兰心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家主子,“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上回让你置办的东西,办好了没有?”
兰心回想了下,眼里的喜色一黯:“奴婢还没拿到单子。他说尚未想好要讨什么赏赐,等想好了再告诉奴婢。”
那夜他敲诈她的时候,不是干脆利落地倒出了一堆值钱货?怎么会没有想好。谢绫细想了番,道:“晚上给他也备顶轿子,随我一起赴会。”长安商会搜罗的东西,无一不是珍品,也够他挑的了。
兰心一愕,立即点头应是。这是要变天了啊,那位公子这么快,又,又要复宠了?
谢绫目送走兰心若有所思的背影,颇有种欲辩不能的无力感,将手巾搭在架上,看向一旁的竹心:“四季居近来可有人闹事?”
“未曾。”竹心一五一十道来,“温相看了小姐您的面子,来过一次,随行的官员后来也时常光顾。连温相的准女婿沈将军,都来楼里点过琴师。如此下去,四季居的名号不出几月便能盖过渺红楼一筹。”
谢绫听到“沈将军”三字,神思一顿。她的毒祛除之后便给师父发过消息,依师父的意思,朝廷近日对谢氏的产业多有打压,她遇袭一事恐与此事有关。若非如此,她贪赃枉法惯了,也不会突然如此费心地经营这种地上产业。
温相那头是误会一场,倒是她火烧喜堂太过鲁莽,对不住这位沈将军和他的准夫人。
偏偏温相和这位大将军,都不是好惹的主。
谢绫给自己捶了捶肩,当个女强人压力大啊。
※※※
入夜,清风烟柳画桥,柳絮纷飞。明月当空,灞水间游船画舫升了灯,风帘翠幕,暖堂堂的朱光融进粼粼水波,蟾光并着绯色朦胧一片。岸边布了灯市,好热闹的百姓拿出花朝节时存下的花神灯,挤着脑袋上街凑热闹。
朱雀街上走了顶轻轿,排了半街的队仗,轻纱帷幔随风撩拂,细风过处暗香浮动,飘飘然停在长乐坊门口。楚国当朝宗室少女子,百姓只从传闻里听过,公主出嫁时十里铺香,才当得起眼前的排场。
道旁已有人指着轿子揣测:“瞧这样子,该不会是暖月阁的花魁紫烟吧?”
这话落到了轿中谢绫的耳朵里,眼神一寒。
兰心感受到谢绫全身环绕着的杀气,替那多嘴之人捏了把汗。敢将她家小姐和青楼女子混为一谈,这人嫌命太长么……
谢绫黑着脸下了轿,迎面见到一顶蓝呢月顶轿子。苏昱一袭淡青白纹轻袍,施施然向她走来,十六骨折扇手中执,颇有几分贵家公子的风流意态。
春深至浓,长乐坊外的海棠绽得酣醉。灯市未歇,蒙了红绡的灯面投出殷红的光,堂前堂后融尽海红春/色,嵌着坊中靡靡乐音,盛开至天明。
他在这一片融融朱光里站定,引来了不少女子含羞带怯的目光,半掩着团扇纷纷往这处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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