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将近,我要入京赶考,听师父说师姐你正好在长安城,便提前动身来投奔师姐你了。这不,一到长安便来看你了。”柳之奂轻笑着。他无父无母,唯有一个师父,待这个师姐便如亲姐姐一般尊敬了。
“柳公子晌午便来了,听说小姐您在药房便没去打搅,等您一出来就赶来见您了。”兰心在后面也笑眯眯的,有柳公子陪伴小姐,往后宜漱居便不再冷清了。
谢绫听到她提到“药房”二字,脸上的笑容微不可察地一僵,立刻又笑吟吟道:“配药能是什么大事?之奂来了,该早通知我的。你去把扶苏接来,他嚷着要见之奂很久了。”
师姐与他多年不见,一重逢便让他去陪扶苏。柳之奂心中困惑得很,他们二人同门,自小一起长大,如亲姐弟一般亲近,师姐待他不该如此生分的。
他垂下眸子,忽然注意到谢绫手上的一个香囊,惑然伸出手去碰它:“这是……”
谢绫立刻把香囊往袖子里一藏,笑呵呵地掩饰:“没什么……你先去南院看看,哪间屋子喜欢便住下来,其他要打点的,尽管吩咐兰心便是。师姐手头有些事要忙,等会儿再来看你。”
她这师弟和她不一样。师父教她权谋,教她与人算计,似乎并不想把她当女儿家来教养,连她唯一会的琴筝,都是她小时候央着师父学的。而他教这个师弟的,却是琴棋书画,吟诗作对。
谢绫在商场官场摸爬滚打,见惯了这些无刀无枪却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这个师弟却从未接触过这些黑暗,干净如一汪清水。她制毒害人,本来就心虚,更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己尊敬亲近的师姐是这样的人,嘴上敷衍几句,脚底立刻转了方向,往半月门里去了。
柳之奂怔在远处,指尖还留有一丝药香。他轻嗅了嗅,果然心旷神怡,师姐从来不事女红,那个香囊……他偏过头,问兰心道:“师姐最近是怎么了?”
兰心清了清嗓子,轻咳几声,才道:“小姐她……最近养了个男宠。看起来似乎,咳,还挺上心的。”她探出身子去看谢绫迅速远去的背影,觉得她家小姐今天,好像确实有点不对劲。
送香囊这种事,怎么看都不像是对男宠干的呀?“小姐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兰心睁大眼睛,不住地喊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待反应过来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才捂住嘴,道,“柳公子你不要介意,咳,奴婢只是胡乱猜的……胡乱猜的……”
柳之奂浅浅一笑:“无妨。师姐有了心上人,是件好事。”
疾走的谢绫自然不知道身后二人对她的臆测,一心想着要如何自然地引出她给他绣了个香囊这件事。她有些后悔……当初计划的时候,绣个什么不好呢?偏偏绣个香囊。
女子赠香囊,多是为了传情。她今天是来拆穿他的身份的,配合着手里这个让人浮想联翩的香囊,怎么看都有点……自荐枕席的意思?
咳咳咳!这个想法像一道电闪劈中了她。谢绫觉得,下毒都下得这么有风情,一定是她下毒的方式有问题。要不,回去再改改?
她站在门口反复琢磨,门却从里面被推开了。钟伯带着个大夫从里头出来,那大夫背着个药箱,摇摇头便走了,只留下钟伯见到她,神情凝重地向她行了个礼:“小姐。”
“怎么回事?”谢绫皱起眉,分明闻到了里头的一丝中药的苦味。
钟伯叹息道:“这位公子昨天还好好的,今早不知为何竟突然病倒,至今昏迷不醒,连百草堂的秦大夫都看不出是怎么回事。小姐你……”
“让开!”
第十四章 摊牌
沈漠自养心殿出来时,已过去了一炷香功夫。
安公公先前假传皇上口谕,召他入宫中议事,正巧遇上了平遥公主和瑾贵妃闯养心殿的那一幕。幸好他及时赶到,以皇上召他议事之名拦下了她们二人。
皇上总算有了消息,可据安公公所言,派去联络的人都被陛下拒之门外。看样子,竟是皇上自己不愿意回宫?最让沈漠不解的,是皇上所在的地方,竟就是他一直很想除去的谢氏之所。
安公公不知内情,公鸭嗓子悄声道:“这宫里,恐怕要添个娘娘咯。”
沈漠却摇头,心中百般思量。
对方是谢绫。皇上难道,想要亲手除掉她?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皇上就算再想除去这根肉中刺,也犯不着亲自出马。其中必有蹊跷。
沈漠刚踱出养心殿,不想门前廊柱后却突然绕出个人,眼中清清亮亮,如辰星般灿烂地向他一笑:“沈将军。”
瑾贵妃和一众婢女们早已走了,公主竟还冒着未时的日头等着他。
他一愕,带上门,作了个揖:“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苏沐儿撇了撇嘴,十分不悦的模样:“跟你说了,和我不必多礼。”她踮起脚往他肩后探了探,道,“皇帝哥哥找你什么事呀?他的病怎么样了?”
“陛下与臣商议的,都是朝中琐务,说给公主听,公主恐怕觉得无趣。”沈漠脸上尽是徇谨之色,半分不敢僭越,“陛下的病已有起色,不日便能痊愈,公主不必忧心。”
“既然没什么大不了的,干嘛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苏沐儿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玉佩,坠在沈漠面前,“对了,上回你还我的玉佩,我拿到了。这玉佩是父皇在世时送给我的,可重要了,嗯……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其实父皇赏自己的东西多得不胜枚举,苏沐儿轻咬了咬唇,有些心虚地看着他。
沈漠推辞道:“这玉佩不过是公主不慎遗失在四季居,下人不识,还到了微臣府上。微臣遣人完璧归赵,不过是举手之劳,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这怎么行?”苏沐儿瞪大眼睛逼视着他,“这可是先帝赐的玉,难道沈将军觉得,不过是小事一桩?”
“公主……”
“行了行了。”苏沐儿双手抱着胳膊,视线上移看着养心殿前的匾额,故意摆出公主的架子来,“本公主自然会犒赏你的。听闻你喜欢去四季居听那里的琴师弹琴,明日我包下那里的场子等你来,好不好?”
她说着说着便变了调子,连自称都变回了你你我我,最后一声“好不好”说出口的时候不住地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眼里的期待溢于言表。
“……”沈漠依旧面无表情。他不过去四季居陪温相听过一次琴,竟也被公主殿下记住了。但既然是四季居,谢氏的地方……他抿了抿唇,淡淡道,“微臣遵命。”
※※※
谢绫破开门,疾步绕过屏风,转入里屋。
榻上果然躺着一个人,脸色苍白如纸,唇色青紫。这哪里是病入膏肓,分明是中毒了的迹象。
谢绫立刻坐上床沿,掀开一点被角,露出他的手腕。她眼里尽是计划被毁于一旦的恨色,连自己进来时的初衷都忘了,一心只想治好他。
流年不利。她都还没有下手,他要是不明不白死在了这里,那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亲自诊脉,才发现他的身体果然如她所料,多年亏空,由来已久。她想起第一次仔仔细细打量他的那个晚上,她看他的脸色,便怀疑他从前中过毒,余毒未清,侵蚀体内,才会看起来那般虚弱。没想到这个让他如此虚弱的毒,竟是秋水毒。
此毒并不致命,只是会蚕食人的精血,令人呈重病之色,仿佛是天生羸弱一般。
楚国上下皆知,他们如今的皇帝曾经是客居燕国的质子,原因便是他天生羸弱,不适宜继承皇位。充当质子,便等于是先帝放弃了他。
没有想到这一切竟是因为一剂毒药,随意一想便知道是谁下此毒手,转来转去不过是当年的恵太妃一党。只是这秋水毒无药可解,一旦进入体内便要追随终生,即使被压制住后并不致命,却也会折人寿限,毫无转圜之地。宫廷手段,果然件件毒辣。
她心中忧虑,榻上的人却幽幽睁开了双目,静悄悄地看着她。
谢绫如梦初醒,见他竟已醒了,亦是诧异:“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进来之前。”他翕动双唇,声音虽虚弱,却不见一丝忧色。
谢绫不能置信地一笑:“这毒在你身上,至少已有十余年积弊。你这十余年……都知道自己中了秋水毒?”
他体内残余了抑制秋水毒的药力,想必在宫中必有御医替他开过方子清毒。虽然只是治标不治本,但此毒难以寻到病灶,即便是宫中御医也未必能诊断出来,更不用说能有效压制。这个开方子的大夫医术之精,竟出乎她的意料。
“原本不知道。”他轻松地一笑,仿佛中毒的不是他一般,“八年前遇到一位神医,开了个能缓解毒性的药方。后来她走了,便一直按那个方子服药。怎么,有问题?”
“没有。此毒难解,他能治标已然十分不易了,当得上神医之名。”谢绫感慨得颇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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