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开始看起之前带着的小说。
而那个女孩子,从听到两人会在同一所学校之后就在他身边落座起,就一直在瞄他,似乎是想要和他搭话,却矜持地不愿先开口。
早就在幼稚园里习惯了如此待遇的直树,表示早已习以为常地,忽略之。
——虽然说有一些好感,但早已看多了那些看着美丽实际却蠢笨的女孩子们的直树,只是把对方定义在邻居而已。
“那、那个……”女孩子终于忍不住地凑了过来:“入江君……?”
直树抬头,颇为不耐烦地道:“什么事?”
“今天谢谢啦,”女孩子笑笑,努力地搭话道:“那个……以后我们都是一个学校的了,啊,也许会是同学也说不定呢,那个……”
“哈啊,”他歪过头,不知为何,起了捉弄的心思,说道:“圣都南是考试编制的哦?”
“诶?”她愣住,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话给震住了。
“看上去……”他用书本挡住了嘴,只能听见透过书页发出的含糊声音:“你不一定能进A班啊……”
被扑过来的裕子伸手揉乱了头发,听见她高傲的声音:“本小姐可是天才哦~你还差得远呢。”
“喂喂……放手啦……”他恼了:“一开始还装得这么淑女……真是暴力……”
……小打小闹之中,似乎是没有了之前那层陌生的隔阂,两个人开始了不知道该说是针锋相对还是欢喜冤家的一段日子。
其实在最初的好感之后,并没有喜欢她的心情。
也许是同类之间真的可以互相感应,松本裕子就像是高傲的公主,和他一样,都只喜欢接受别人传递来的好意,而因为他的玩笑,似乎对方也有些生气地在后来布置餐具的时候嘲讽了一下他的身高。
大概是小孩子的天性使然,非常俗套地,直树想起来不小心混入自己的书中的一本俗气的爱情小说。
——虽然彼时他还不太懂得爱情的定义,但他却习惯性地用在了反击上。
以至于,看到对方略略变红的眼睛和带着哭腔的声音时,他一时手足无措。
再怎么早慧,也只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听见对方口中的好意被自己所“摧毁”时,说不安是不可能的。
于是,就在这儿双方都退了一步,双方,又都进了一步。
就好像是卸下来彼此之间的防备,而开始尝试着靠近的小动物,一点一点地,就这么熟悉了起来。
之后果不其然地,松本裕子以仅此他的入学成绩进入了A班,并且因为外表乖巧可爱的原因,人缘也非常的好。
……虽然还带着一丝同为天才的骄傲,可是有他这个伪冰山在,裕子的那点小脾气完全就是在众人的可接受范围之内了,甚至因为她仅次于直树常年大考年级第二的成绩,即使是学校和班主任方面,也对着她有时早退去上芭蕾课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因为练习芭蕾的原因,两人的身高又隔了那么一些些,这让自认生长发育一直优于同龄人的直树暗自耿耿于怀。
没有被说出来的原因,还有……明明一样背负着天才的名号,为什么对方可以活得那么恣意却好像从未偏离过父母给定的轨道。
他只是想不通,而因此,更加地在意了起来。
***
11月12号,他的生日。
早上吃过了纪子为他准备的海带汤之后如往日一样来到了学校,从来没有对任何同学说起的他,却惊讶地发现桌板里有着一个精致包装的礼物盒。
对方笑吟吟地走过来,邀功一样地凑在他眼前道:“生日快乐——!”
然后就不由分说地拿过他手中的盒子自顾自地拆开:“这是我亲自做的蛋糕哦,不可以浪费我的心意!”
……怪不得昨天放学时和他说明天不需要一起走去上学,原来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惊喜么。
默默地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勺子,不理睬四周围听到裕子声音而围来祝贺的同学们,他尝了一口蛋糕。
栗子的味道甜甜的,却不腻味,就好像裕子平时给自己的感觉一样。
明明那么地“纠缠”着自己,却从不会做一些过分的事情让他感到困扰。
“怎么样?”她紧张地看着他。
“啊……还不错。”他看了她一眼,微微勾起嘴角,心中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以后如果要找妻子的话,就找一个厨艺好的女孩吧!
***
之后,就是她的芭蕾舞年度公演。直到那时才知道对方的母亲原来是千叶小有名气的芭蕾老师,而她的工作室每年的演出都会吸引非常多的观众。
会知道这个,完全是因为某一日,当两人一起走在了回家的路上时,突然就被她拉住了胳膊,然后被这么祈求道。
——说是祈求或许有些过,但是看到怕冷的她在深秋里裹得严严实实的毛绒帽子下露出来的双眼,和为了吐字清晰而拉下的围巾,忽然觉得如果拒绝,会是一件很过分的事。
此时正逢纪子已经怀孕八个多月快到预产期的日子,作为一个面上虽然从不表露但内心却还是二十四孝好儿子的直树也略微犹豫了。
而后来裕子也正式地去拜访了一次入江家,表达了这样的希望。
“希望伯父伯母,还有直树君一起来看呢。”她微微地笑着递上了制作妥贴的请柬。
只是因为日子实在不巧是在工作日,入江重树表示他作为社长实在是排不开空档于是也没有办法带纪子一起去之后,就变成了直树一个人的旅行。
虽然工作室是在千叶,但表演却还是东京的一所小剧院举办。
直到演出开始前还收到了对方用小心翼翼语气发出的短讯,早早坐在了剧院内穿着被纪子强烈要求的小西装,不顾一边阿姨们传来的“好可爱”的窃窃私语,直树盯着那条简讯默默地叹了口气,感到一丝无奈。
——这个家伙,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么?
而那时的他,还浑然不觉自己的想法中还带着一丝自己都还没有察觉的气愤。
……然后,就是一场惊艳。
虽然说彼时的他年龄还小,不知道“惊艳”为何物,可到了若干年后的某一天,某位已经被奉为男神的少年在好友递来询问“诶诶这个是不是就是你的女朋友”时见到了已经长大了的她又一次穿着芭蕾舞服的照片时,才恍然大悟。
所谓“惊艳”,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
他这么想着,却只是默不作声地别开了头,说了一句“别这么无聊。”就打发了过去。
然后回忆中浮现的,就是当初那个稚嫩的身影。
一身黑色的芭蕾舞服,脸上画上了不属于她年龄的深色系妆容,就这么一个轻巧的旋转,跃入了他的眼中,从此不再离开。
公演之后一起结伴回家,经历了自家弟弟惊心动魄的出生过程,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会一身冷汗冒出。
如果不是有她陪着的话,自己的心情一定……不会那么安定地守护着自己的妈妈的吧。
——愈发庆幸起了对方的存在,愈发地……在意起了她……
所以当被要求穿上纪子作为礼物送给她的洋装时,直树心里也只是抱着“既然帮了这么大的忙,让她开心一下也是绅士该做的”这样的想法而已。
不知道为何,却在再一次被说到了两人身高差距时,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然后才发现,就在不知不觉中,自己早已萌生了保护对方的想法。
而被那样地像后辈一样地对待,让他平生第一次在心里产生了怨怼的情绪。
之后就是一场冷战。他不开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地没有找来。从临近期末到暑假来临,她也没有主动来找过他。
和纪子提出了想要去练习网球的想法后,曾经被惊讶地问道“为什么会想要去学习这个”时,心里想的和说出来的回答其实大相径庭——
“那样就可以有保护别人的力量了。”
然后竟然,她就这么跟了过来。
……他还记得那一天才开始练习没多久,指导老师就带了负责监督他们的须藤学长去了一个交流比赛,留下了其他几个二年生来看着他们练习。
而那个一如既往的,穿着蓬蓬洋装出现的女孩子,正从他的面前,轻轻巧巧地走了过去。
赶快地结束了对打的一局就走过去时,发现负责的一个二年生——千石清纯已经和对方聊了起来。
然后自己……就上去打断了他们。
直到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这么做了的直树突然觉得,这种陌生的情绪,在他的生命之中,既然发生了一次,就会再发生第二次。
被裕子问及为什么会选择去打网球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她快要摔倒时护住了对方。
虽然好像手臂被隐藏于草坪之中的石头给磕伤了,心里却还是很高兴。
因为,这一次,他是来保护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