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唐瑾心神一震,她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她后背冒一身冷汗!
无疑,郑首府是在试探她,确切得说是在探她的深浅!
郑首府问出这样一句话,无疑是在试探,她对他郑首府了解多少!或者说,她对朝廷中的事情又了解多少,这皆有连带关系!
北唐瑾的心神前所未有得乱了。
郑首府可比皇帝还老谋深算,面对这样一个人,她所有的所思所想都仿佛无可遁形,这让她的手心也冒了冷汗!
她该如何回答?
如实回答,还是故作不知?
北唐瑾极力得保持着状若思索的面容,所有的慌乱情绪都掩藏在眼底,她捧起茶杯的动作依然慢条斯理,从容不迫。
其实,她早就瞒不住了,从那天她被她那好舅舅逼魄得不得不舌战言官的时候,已经漏了底,她对朝中之事深有了解!
北唐瑾慢慢扯出一丝笑意,面色越发恭敬,“孟子曾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玉容斗胆猜测,阁老您正是用这苦来时刻提醒自己,为官的路本是艰险,遇到一点不平便一筹莫展,情绪浮躁,实乃太当不起苦了,还如何为黎民百姓谋福呢?”
北唐瑾最终还是将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这样一来,她的真正实力还有掩藏,也不会引起郑首府的怀疑。
她说完这话的时候,神色变得越发自然,目光在郑首府的面上停留了片刻,就如同一个晚辈在等待长辈的评判。
郑首府捋着胡须,薄又发白的嘴唇动了动,转而微微一笑,“玉容说得好,说得好啊!”
郑首府一阵点头。
旁人皆以为他日日饮苦茶是喜欢这味道,只有这个小丫头说到了点子上,可见其果然是可塑之才,对她这个首府也了解不少。
只可惜,她到底是名女子,纵然能如此准确得把喔住人心,也不能立足朝堂之上了!想到这里,郑首府微微叹了口气。
看到对方这样的神色,北唐瑾反而有些膜不着头脑。
事实上,她的回答并不能使得郑首府满意,可是,对方却表现得十分满意,不但如此,还一阵惋惜之色,这是为何?
在北唐瑾一阵狐疑的时候,郑首府又问道:“玉容每日都读什么书?”
北唐瑾睫毛眨动,看来,对方是要将她的底探个究竟啊!
她一个做将军的人,自然不可能只读《女戒》这绝是不可信的!
因此,她也不作过多的隐瞒,道:“主要涉猎兵书和史书。”
读兵书是为了上战场打仗,排兵布阵,读史书那可是同政治有联系了。
郑首府闻言又是点头笑道:“难怪,难怪啊!”难怪能将人心把握得这么精准,难怪能将那些儒生堵得哑口无言!
原来,这女子本身便是极为聪慧,聪慧到知道如何使得自己更聪慧!
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数学使人周密,科学使人深刻,伦理学使人庄重,逻辑修辞之学使人善辩:凡有所学,皆成性格。——出自培根的《论读书》
意思便是读书可以塑造性格,完善性格,进而改变命运。
☆、第324章本不值得
北唐瑾从郑首府的书房出来的时候,正瞧见郑文宇在门外恭敬得等候,见她出来,迎面笑道:“玉容请这边走。”
郑文宇指着一处爬满了藤萝的窄道笑着,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北唐瑾明白对方的意思,恐怕这应当是郑家的一处小路,为了掩人耳目,才从此地走的。
穿过那小门,后面竟是一处地道,郑文宇点了油灯,在前面引路,北唐瑾紧随其后,目光打量着地道的左右,其实从表面看,这不过是个平常储存酒的地道罢了,但是,里面却暗藏了机关。
等到北唐瑾随着郑文宇出了地道,竟然还是那片小花园,不远处便是凉亭。跟去的时候,完全不是一个出口!
看来郑家这地道很是严密,而且,据北唐瑾估计,这应当是纵横交错的,如果不是熟悉,恐怕不容易出了地道。
北唐瑾正想着郑家的地道会链接到哪里,便听到远处一阵抽泣的声音,一抬眸便瞧见不远处的凉亭里,一身玫瑰紫衣裙的少女抹着眼泪,而永昌公主正在安慰着:“悠儿,你不必伤心难过,这世上的男儿本是如此,即便是你嫁入了明王府,明王也会纳妾,你若是因着这个哭,岂不是有哭不完的眼泪了?”
想着凤晰琀说的话,永昌公主连连叹息。
心道:这世上的好儿郎没有几个了!哪个女子不希望夫君只娶一妻?可是这本是一种痴心妄想!
“可是,可是昔日的皇叔从未纳妾啊!皇姐姐,悠儿相信,明王哥哥也会如此的。”赫连悠抽抽搭搭,眼睛已经哭红了。
永昌公主一阵摇头,道:“这本是不能比较的,昔日皇叔从不去烟花柳巷之地,可是明王呢?这爵位可以承袭,性子能承袭么?”
这不是个笑话么?她父皇痴情,难道她所有的皇兄皆是痴情之人?世上的道理可不是这样推的。
“悠儿这是为何而哭泣?”郑文宇和北唐瑾已经走进了凉亭,见委屈的赫连悠,一阵奇怪,明明方才还好端端的,怎么此时便哭了?
永昌公主瞧了一眼郑文宇,道:“这件事不提也罢!”
郑文宇挑眉,虽然永昌公主的面色十分冰冷,郑文宇也没有再问下去,只笑着说自己失陪去招待客人,让永昌公主陪着北唐瑾和赫连悠游游园子。
等到郑文宇走远,永昌公主令墨竹和抱琴在远处瞧着,免得来人听见。北唐瑾见对方神色郑重,也令自己身旁的婢女也站在了远处。
事实上,北唐瑾耳力极佳,方才她就听了个大概,仿佛赫连悠这般委屈皆是因着凤晰琀的缘由,对于这一点,北唐瑾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毕竟前世的时候,这位含山公主就爱慕着凤晰琀。
“阿瑾,前些日子皇祖母向明王提起同成国公府联姻的事情,本是欲要将悠儿嫁给他做正妃,可是今日,明王竟然拉出来一个冯慧君,说要将冯慧君立为正妃,嫌弃悠儿小,哪里有这个道理?真是太可恶了!”永昌公主感到一阵不平,“这个明王,前些日子说喜欢你,这会儿又说同冯慧君相见恨晚,这个人简直是朝秦暮楚!太气人了!”
北唐瑾听得一阵皱眉,方才永昌公主说太后要将赫连悠许配给凤晰琀做正妃?那么这样说来,凤晰琀总是不回大都,要逃避的便是这桩婚事?
不过,凤晰琀不喜欢赫连悠也不足为奇,毕竟这样的大家小姐多了去了,哪里能引起他的兴趣,或许在凤晰琀的眼中,赫连悠还不如一个箐楼的艺妓有趣呢!
但是永昌公主又说凤晰琀同冯慧君相见恨晚,想要娶了做正妃?这又是怎么回事?
“明王殿下要迎娶冯小姐,公主这是从哪里听到的?”北唐瑾只是想确认消息的准确性。
永昌公主道:“便是方才,明王同冯慧君在此处赏花,他亲口同我们说的!还说同冯慧君相见恨晚,冯慧君喜欢玫瑰花,他便将府上的稀有品种赠给人家!关怀备至到如此地步,哪里像是作假?”
北唐瑾拿着茶杯的手抖了抖,一些茶水从里面撒了出来,湿了一片衣襟!
滚烫的温度令北唐瑾迅速回过神来,北唐瑾立即将茶杯放在桌上,然而,即便是如此,她白皙的手指也被烫得一片红肿!
“阿瑾,你有没有被烫着?”永昌公主一阵惊呼,她立即用手帕不停得擦着北唐瑾的衣襟,北唐瑾制止对方道:“永昌,我没事。”
“阿瑾,你的手,仿佛烫出血泡来了!”方才那可是新打来的滚烫的热水啊!永昌公主瞧着北唐瑾的手一阵心疼。
北唐瑾面上一阵苦笑,道:“不过是小伤,过几日便好了,永昌你不必担忧。”
永昌公主一阵叹息,道:“阿瑾,去换一身衣裳吧,此时的天气还有些凉,穿着这样湿的衣裳,恐怕要着了凉了。”
北唐瑾摇头道:“只是湿了边角,凉不着,吹吹风,也干了。”
永昌公主又是叹气,她知道北唐瑾一旦说了不,便不会改变,也不劝了,只将墨竹叫了来,“你去要些治伤的药膏来。”
北唐瑾立即明白永昌公主的意思,她道:“永昌,我随身带了药,只涂抹一些便好了。”
北唐瑾从怀中取了一瓶药膏,永昌公主顺手接过,替她涂了起来,担忧道:“阿瑾,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如此心神不宁?”
北唐瑾听闻一阵苦笑。
她哪里是心神不宁?她是因着一个人两次失态!
只是可惜,此时想来,她的失态和忧心本是一个笑话,因为,她同他的游戏到此已经结束了!
果真,如同母亲诗中所说,这世上的男子的承诺本是信不得,她一度怀疑,此时却是相信了。
什么山盟海誓,什么甜言蜜语,皆只是一纸空言!
可是,她明明此时认清楚了,还是心中绞痛,痛得不想呼吸,痛得想要逃离,想要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自己好好静一静。
可是,北唐瑾又倏然被自己这样的想法逗笑了,她怎么会心痛呢?她本不是没有心的么?哪里会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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