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溪转头看了床,上的那团被子一眼,无力地叹了一声,他记得在药王庄暂住的那段时间,早已见识过那丫头的日子过得不是普通的简单,可以说她所有的时间都花在照顾毒花草药上头,还有就是应付附近百姓的求诊,听那些大婶说过,若是碰上稍微复杂的药方要处理,她在丹药房里窝上一天一夜亦是常有的事,所以她们既使不需看诊也会三天两头轮着前去串门子,为的就是有人提醒她记得吃饭睡觉,所以在程灵素自己看来并不算太过火的研究大业,在别人眼中仍然是很不得了的事情。
程灵素睡的正熟时,恍恍惚惚听见彷佛有人在喊她的声音,只是那个亲腻的叫法…便是前世,她的师父也不曾这么喊过,感觉上有些像情人之间的呢喃,她觉得她大概是病胡涂了,怎么可能会有人这么叫她呢!?
“灵儿,妳醒醒,先起来吃点东西。”张松溪第一次叫出‘灵儿’这个小名时,自己突然有些恍神,大约也是觉得好像太过亲密了,然而已经叫过一回之后,就彷佛有种一回生两回熟的感觉,第二声第三声…越喊越是顺口,可惜被他喊着名字的那个人似乎没有多大的反应。
张松溪见程灵素紧闭着双眼,对他的叫唤毫不理会,便忍不住蹙眉伸手摸了摸程灵素的额头,触手感受到的温度是烫的扎手,叫他心底飞快闪过一阵慌乱,他连忙侧身坐到床边,扯开被子把人从里面捞出来。
“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烧成这样?难道她自己把错了脉象?这可怎么是好?”张松溪轻抚着程灵素的眉角,喃喃自语道。
张松溪忽然忆起昔日他与几位师兄弟于各地遍寻名医之时,就曾听闻那些行医的大夫们都有所谓‘医不自医’的规矩,如今想来,果真有它的一番道理在,毕竟自己都已经病得迷糊了,又怎能抓得准自己的脉象如何?
张松溪当下将程灵素放回床,上,快步走出房门唤来张无忌,要他立刻去找个大夫过来替程灵素看诊,张无忌虽有些不明所以,但想着自家四师伯如此交代,定然有他的道理,便二话不说地匆匆转身跑去大街上的药铺那里,向掌柜说明程灵素患病一事,掌柜的一听东家生了病,随即叫来在药铺一角坐堂看诊的王姓大夫,让他马上随张无忌回去替程灵素脉治,那位王大夫爽快地应了一声后,背起药箱就跟着张无忌回家去。
程灵素这场风寒的突变是来得又急又快,王大夫替程灵素把了会儿脉象之后,对站在一旁的两人说道:“幸亏你们警觉得早,不然小姐的风寒可得要恶化成肺炎了,想来她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好好休息,她的病才会转变如此之快,不过不打紧,等老夫开个方子让小姐服过几帖之后,应当就可以转危为安了。”
“那就劳烦大夫先写下方子,无忌,一会儿送大夫回去,顺便把药抓回来。”张松溪暗暗地轻吁一口气,拱手对王大夫谢道。
“这是老夫该做的,小姐对我们这些人向来礼遇,难得有机会为小姐做点事,老夫深感无比荣幸。”王大夫显然是在药王庄名下药铺待上许多年了,对程灵素平日的为人似乎也颇为熟知。
“大夫客气了,想必程姑娘也只是做她认为该做的事。”张松溪连忙拱手说道。
张松溪见王大夫言语之间似乎颇为熟知程灵素的幼时生活,于是趁机打探起关于程灵素的事情,王大夫大约也看出张松溪对程灵素的不同,甚是热心主动地告诉他好多程灵素的事情,让张松溪对程灵素的的过往有了更多的了解,而他也看得出来王大夫对程灵素这位东家小姐的敬重和疼爱。
王大夫不多久就写好药方并将之交给张无忌,接着张无忌很有礼貌地送他回去药铺,又顺道抓了几副药回来,继续肩负起熬药的重责大任。
可惜没有多久,张松溪又发现一个极为尴尬的问题,因着程灵素一直高烧不退,她的身上自然会冒出不少汗水,可是现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加上只有两个大小男人…程灵素似乎就只能一直穿着同一件衣服,还要黏在身上忽湿忽干的,没有人可以为她换上干净的衣服,于是…已经略知程灵素洁癖的两个人顿时觉得头疼了,他们似乎能够想象得到若不赶紧想法子解决这个问题,万一程灵素又拧着性子折腾非要沐浴什么的,说不定这场病又得拖上好几天才能好转。
幸亏张无忌及时记起,他们这屋子隔壁住的是一位大娘,张松溪便央请那位大娘过来替程灵素净身更衣,总算平顺地解决这个尴尬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28第二十七章 迷惘
程灵素的高热一直延续了两三天才完全退下后,她自己便是偶尔能够醒来亦是处于昏沉沉的状态,因为晓得此时此刻的自己,身子有多么地脆弱,她心里突然无比怀念起已经好多年都不曾回忆起的现代生活,然后感叹着现代的医疗还是挺进步的,只要吞几颗药丸或是打上一针,不怎么严重的病痛都能很快就好起来,哪里需要喝那种苦哈哈的中药?最重要的是她还不能不想喝,因为身边那两个人跟管家婆似的,可谓天天分秒不差地盯着她不能下地,还要按时吃饭喝药。
等到程灵素有力气自己坐起身时,已经是她病了近十日之后的事,她微微咳了几声,然后才懒懒地靠在床的一侧,脑海里突然忆起前日,她第一次清楚地听见张松溪叫着那个在她印象中只有很亲近的人才会叫的小名,那时心里只感觉一阵小鹿乱撞,脸上顿时火热的感觉,使她有些不知所措,幸亏当时的张松溪只是专注地在哄着她吃饭,似乎…好像没注意到她的异样??
程灵素是听过所谓的‘间歇性失忆症’,却不知道自己也有这种症状,但偏偏她又无法集中精神记起问题到处出在哪里,因为病重而产生的记忆空缺叫她想到就莫名地心慌,难道她在晕到不知天南地北的时候,曾经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吗?可是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而且听张松溪叫得十分顺口的模样,似乎也不是第一天这么叫她了…。
程灵素也想过要向张无忌打听她昏睡的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张松溪好像不太愿意张无忌独自进她的房间,明明之前那孩子不曾这么忌讳的呀,她越想越觉得气闷,到最后都感到心头一股火冒上来了。
“算了!不想了,反正等我病好之后,张四侠大概也会带无忌回去武当山,与其想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还不如想想刚研究出来的药方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呢,只是也得再替张无忌把个脉才好琢磨情况啊…。”程灵素抬起双手轻拍了脸颊几下,自言自语地说道。
程灵素的想法是,张松溪既然都千里迢迢地找到这里了,自然是追着他们过来的,她也不敢去细想他是怎么找到她和张无忌的,两人心有灵犀这种事在她身上绝对是神话,而且张松溪应该不会放任张无忌继续跟着她,说不定等她病好之后,他就会拎着张无忌回去武当,所以她与他们势必要分道扬镳的。
只是程灵素心里没有一点点幻想吗?自然是不可能的,或者可以说乍见张松溪的那一刻,她心里是欢喜的,只是在病魔的遮蔽之下,她理性地认定张松溪是来带张无忌回去的,况且俞岱岩的伤都已经治好了,她有什么借口再去武当山?所以某些可能性早早就被她自己一掌拍掉,连一点想头都不敢冒出来。
这样勉强将真实感情压抑住的结果,让程灵素的情绪变得有些惶恐不安,也不敢再放任自己享受这种大小姐般的待遇,她害怕自己一旦习惯某些人或事,等到哪日那种习惯不能延续了,她必然会有一段很难熬的日子要过,而她…其实讨厌极了那种感觉,彷佛被人狠狠丢出去的感觉。
因着王大夫第一次来看诊后就交代过张松溪二人,因为患上风寒的病人最忌吹到冷风,所以程灵素想踏出房门那是绝对不可行的事,于是她的一日三餐变成由张松溪亲自送到她房里。
这日,张松溪端着饭菜进来时,看到程灵素颇有精神地坐在床边,便笑着道:“灵儿这么早就醒了?今天看起来好像比昨天更有精神些。”
“嗯…这几天多谢你和无忌的照顾,我再两天就能恢复到跟平常差不多的情况,之前帮无忌配制的药大概也快吃完了吧?”程灵素记得她最后一次炼药就炼出了二十多颗药丸,一天一颗的话,到今天也该剩下五六颗左右,只是不知道张无忌的情况有没有变化?
“炼药的事还不急,昨日王大夫离走前也有替无忌把过脉,他虽然不知道怎么解寒毒,不过按他的话说,无忌体内的寒毒这两日还算稳定,至少没有恶化的倾向。”张松溪端起碗走到床边,作势要喂程灵素吃饭。
“我自己来吧,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我现在感觉挺好的。”程灵素连忙挡住张松溪的手,说道。
“身子才刚好一点,还是别逞强的好,再说我都照顾妳好几天了,也不差多这一两天。”张松溪摇摇头,带些强势意味地拒绝程灵素想要自己动手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