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了帕子近身替她擦脸,杜蘅本能地勾住她的衣袖,仰着头哀求地望着她——隔了一晚,手指居然可以动了,虽然只是小幅度的。
“你想做什么?”小翠好脾气地问。
杜蘅挣扎着拉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衣服。
萧绝一定撒了张天罗地网,紫苏认得她的衣服,只要她肯帮自己把衣服送到衙门,自己一定可以得救!
“身上脏,想换衣服?”小翠试探着问。
杜蘅定定地望着她不动。
“要我拿你的衣服去卖钱?”小翠想了想,问。
杜蘅依旧不动。
“该不会,要我帮你送信吧?”小翠变了脸。
杜蘅拼命眨眼睛,努力逸出完整的句子:“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有钱,你要多少我都给)
可听在小翠的耳中,只是破碎的呜咽。
她虽然不想惹祸,可也不敢冒着杀头的风险帮她——能在这种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立足,没有点本事也是绝不可能的。
小翠连连摇头,端了稀饭来喂她:“快吃,吃完了我得休息,下午还得干活。”
杜蘅呜呜地叫唤着,哀求地看着她。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小翠垂着眼,低低地道:“我也只能在院子里走动,出去是不可能的。”
杜蘅绝望地闭紧了眼睛,泪水潸然滑落。
小翠心中不忍,劝道:“到了这儿,寻死是没用的,顺从些还可少受些罪。”
迟疑了一下,又道:“你这么漂亮,说不定有人愿意帮你赎身呢。”
事实上,到这种地方来寻欢的,都是穷得掉渣的,有本事一口气砸出几千两,又怎么可能到这种地方来?
而老鸨花了几百两把她买来,不把她榨得油尽灯枯,又怎么可能放手?
这样的话,不过是画饼充饥罢了。
她却不知道,赎身对她而言已是最奢侈的愿望,对杜蘅来说却不谛于灭顶之灾。
小翠劝了一会,见她始终不肯张口,也懒得再劝:“这么好的东西,别糟踏了!”三两口解决了白面馒头,又把稀饭吃个精光,抬手抹了把嘴巴,反手带上-门就走了。
留下杜蘅一个人,陷在绝望的深渊里,哭一阵,又昏一阵,待得被人摇醒,四周已是一片漆黑。
她茫茫然地仰头望着浓妆艳抹的老鸨,只见她的嘴巴开开阖阖,竟是半点声音也无。身子象破布娃娃似地被剧烈地摇晃着,一阵魔音穿脑:“想死?呸!老娘花了几百两把你买下来,你他妈居然给老娘寻死?”
几个耳光扇下来,杜蘅两眼一闭,坠入更深的黑暗。
“泼,给老娘泼醒她!”
外面已是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哗”地一桶冷水泼下来,杜蘅机灵灵打个寒颤,意识飘飘悠悠地晃回来,眼前全是摇晃的光影。
“咳咳咳~”辛辣的味道直钻鼻孔,呛得她弯着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老鸨拎着她湿漉漉的长发,骂道:“贞节烈妇老娘见得可多了,哪个不是寻死觅活的开始,乖乖顺从结束?”
“妈妈,她身子弱,这么冻下去怕真要出事。”小翠胆颤心惊,在一边劝说
老鸨啐了一口痰:“好好劝劝她,不然别怪老娘心狠!”
说罢扭着腰一步三摇地出了门。
小翠急忙搂起她,红着眼眶劝:“蜜桃姐,你怎么那么傻?寻死觅活若有用,我又怎会苟活着?你以为,世上就你一个是知道廉耻,懂得贞洁的?没用,都没用!她的心是铁做的,根本不会管你的死活!若是顺从,还会给你挑拣的余地。若是你一味抵抗,惹恼了她,直接剥光了抬到大厅里,三五两银子一回贱卖,几十双眼睛盯着瞧,几十个人排着队来上……那才是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杜蘅打着哆嗦,完全无法想象,世上还有这样的人间炼狱。
“你听我的,”小翠一边替她擦身,一边柔声劝:“忍几年,攒够了银子再从这地狱里爬出去,换个地方,重新做人。象我,不就是这样熬着吗?”
帮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搀她到床上躺上:“别再抵抗了,没用的!今天她还有耐心,到了明天,只怕就要动刑了。到时你皮肉受苦,贞节还是一样保不住,何苦来哉?”
弯腰替她掖紧了被角,正要转身离去。
杜蘅忽地反手握住她的手,死死地盯着她的头——准确的说,是盯着她头上的银簪。
小翠吓了一跳,转过头来望她:“你,你做什么?”
“给,给……”杜蘅张嘴,竟断断续续说出一个字。
“你要什么?”小翠疑惑之极,半晌才会过意来,摸了摸头上银簪:“你想要我的簪子?这不值钱,只有簪头上有点银子,簪身是铜的。”
“钱,钱……”杜蘅拼命想挤出一句完整的话,可惜做不到。
“你不会是想用这簪子自尽吧?”小翠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不,不……”杜蘅摇头。
“晚上会有人看着,你想死也不可能。”小翠想了想,顺手从头上摘下来,塞到杜蘅手里:“这也不值什么钱,只要你听话,我也能少受些罪。”
杜蘅紧紧地握着发簪,犹如握着一根救命的稻草。
小翠前脚出门,后脚果然就进来两个干干瘦瘦的男子,猥琐的目光在她身上绕了一圈,眼里立刻就发出狼一样的绿光。
其中一个靠上来便去摸她的脸:“啧啧,红姑这次发财了,找了棵摇钱树。”
“鬼老六!”另一个出言警告:“她可还没开苞的,沾了她吃不了兜着走。”
“嘿嘿,”小六不但不放手,反而把手伸进了她的衣襟:“老八胆子也忒小了些,不能吃还不能摸?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手一触及那滑嫩的肌肤,立刻夸张地吸了口气:“***,这女人要是让老子睡一晚,就是立刻死了也值得。”
杜蘅吓得眼珠都直了,拼命缩着身子往后躲。
“真有这么舒服?”鬼老八心痒难禁,立刻跟过来,也伸出手到她身上去摸。
鬼老六已经猴急地去解裤子:“来,让哥哥先爽爽~”
杜蘅吓得面无人色:“啊……”地尖嚷出声。
“咣当”一声,门被人一脚踢开,一根木棍狠狠地砸下来:“鬼老六!你他妈找死!”
“嗷!”鬼老六怪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头上鲜血直流。
老鸨一手叉腰,另一手握着根手臂粗的枣木棍,劈头盖脸地往下砸,一边砸还一边破口大骂:“王八蛋,敢把老娘的话当耳边风?看老娘不打残了你!”
“误会,误会!”鬼老六一手提着裤带,一手捂着头,被打得满屋子乱蹿:“我哪敢坏您的习卖,我就想蹭蹭,过过干瘾……”
“王八蛋,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红姑余怒未息,一顿乱棍把他赶了出去。
鬼老八吓得立刻举起手:“红姑,我可没摸,我还劝他来着。”
“滚!”红姑大喝一声,亲自搬了张椅子到床边守着:“听小翠说你想开了?这才对嘛!女人早晚要嫁人,迟早要走这一步。只要你乖乖听话,我答应你,替你挑个年轻的,俊的!你就当找了个便宜相公,把眼一闭,忍一下就过去了。”
杜蘅闭着眼努力忍住眼泪,不想在她面前示弱,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张开嘴,却因数天水米不沾,根本吐不出来。
红姑“啧啧”叹道:“瞧瞧,要你吃些东西,这会子知道难受了吧?”
吩咐人送了碗稀饭进来,并喂半灌地强行灌到她嘴里。
半昏睡半清醒地又熬了一晚,看到天色渐亮,杜蘅提了一晚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一点。可一闲下来,便忍不住想起萧绝,尖锐的痛楚袭卷着全身。
思念,象野草似地疯狂地滋长。
她从不知道,原来想念一个人,可以到这种挖心挖肝的地步!
这三天,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想象着下一刻,他会从天而降,带她离开这人间地狱!虽然,现实给她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失望到近乎绝望!
萧绝,萧绝,萧绝!
她又不敢去想他。
都已经三天了,他究竟在哪呢?倘若知道她沦落到了这种地方,还会不会对她露出那么温暖的微笑呢?
一想到这些,就象有把钝钝的小刀在胸口不停地挖,疼入骨髓,痛彻心扉!终于,到了那一刻,老鸨穿着簇新的大红花祅,花枝招展,满面春风地向她道喜:“蜜桃啊,恭喜恭喜!你真是走了狗屎运!妈妈可告诉你,龚员外是难得一见的大善人!你可一定要好好伺候,只要讨了他的欢心,包你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窑里的姑娘都用又羡又妒的目光瞪着她。
在这种二十文钱就可以睡女人的地方,居然肯有人花五百两买一个女人的初/夜,可不是走了狗屎运?
可羡慕也没有用,谁让人家出身大户,细皮嫩肉又长得俊俏呢?
小翠服侍着杜蘅换上一簇新的艳俗的衣裙,肌肤半裸,若隐若现,腰间那个大大的绸结,越发衬得腰肢纤细得不容一握。
贴到杜蘅耳边嘱咐:“你把眼睛闭上,咬着牙忍一晚就过去了。千万别试图反抗……”犹豫了一下,声音越发地低:“那个龚员外,听说很变态。反抗得越凶,他越兴奋,会没完没了地折腾你,不如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