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管!”杜蘅赌气回了一句。
“你瞧,这株红梅真好看。”石南伸手,踮脚从高处折了一枝,雪花簌簌而落:“我记得你房里有对美人耸肩瓶,折回去插瓶正好。”
“你喜欢,自个拿回去好了!”杜蘅并不领情,拐入一条小道。
两人斗着嘴,一前一后入了梅林,雪地上留下两行歪歪斜斜的足印。
紫苏在身后瞧着,心中微酸,眼眶中不禁泛起泪来。
“你怎么啦?”冷不防,白前凑到跟前,狐疑地盯着她问。
“没什么,”紫苏急急背过身,胡乱拭了拭眼睛:“风大,雪粒迷了眼睛。”
“这倒是,”白前望着漫天的积雪,点了点头,嘻笑道:“那咱们隔远点,省得碍他们的事。”
紫苏看她一眼,肃容道:“小姐不是那孟浪不知羞耻之人!”
白前神色尴尬:“我不过是希望小姐嫁得好!”
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和小侯爷退婚。
却真心不愿意看到,她一生孤苦,老死闺中。
石少爷虽然只是一介商人,身世不如小侯爷显赫,难得的是待小姐一片真心,知冷知热。
女人们斗得死去活来,图的不就是一个良人,终身有靠嘛!
“咱们是小姐贴身侍候的,”紫苏板了脸训斥:“说话行事,就不能随着自个的性子来!你想想,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小姐还有活路吗?”
“我这不是跟你说说嘛?哪会蠢到在外人面前……”白前有些不服气,触到她严厉的目光,语气软下来:“我知道错了,下回一定注意。”
“这就对了。”紫苏这才高兴:“如今小姐正在风口浪尖,不知多少人等着看小姐的笑话。咱们帮不上忙,可也不能添乱,是不?”
白前勾着头:“嗯。”
杜蘅和石南的话题,也转到了黄则中一案上。
“那位胡知府到底是什么人?”杜蘅很是好奇:“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朝廷命官也敢杀,而且还是灭门!”
石南看她一眼,道:“胡建业并不可怕,本身也没什么真材实学。他能做到邯郸知府,不过仗着身后有梅妃做靠山罢了。”
杜蘅一怔,脚步微顿,表情有些怪异:“这么说,胡建业是梅妃的娘家人?”
南宫宸跟石南不同,在她面前从来都只字不提朝堂上的事。
但如果,这位胡建业是梅妃的娘家人,且现在已做到知府,她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石南微笑:“我的意思,他升到知府,走的是梅妃的路子。”
杜蘅明白了:“这么说,这件案子,与梅妃脱不了干系?”
“这倒未必,”石南就事论事,耐心分析:“我猜,泰半是胡建业扯着虎皮做大旗。打着梅妃的旗号,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梅妃远在宫中,未必会理他这些狗屁倒灶的闲事。不过呢,邯郸那些烧锅庄,梅妃得了干股,这个无庸置疑。不然,姓胡的不敢这么嚣张。”
杜蘅的心猛地跳了几跳,低喃:“这么说,黄雨的仇敌,竟是梅妃?”
石南看她一眼:“你既送她入宫,她要么不争宠,否则就注定要与梅妃为敌,早晚而已。”
杜蘅微微失神:“那黄雨为父申冤,岂非无望?”
“那倒未必。”石南笑道:“只要黄姑娘在后宫中站稳脚根,得了圣宠,替黄则中翻案就不是难事。毕竟,胡建业只是梅妃的一条走狗,并非直系。”
“这么说,竟动摇不了梅妃分毫?”杜蘅忿忿难平。
“梅妃在宫中经营二十年,织就一张盘根错节的宠大关系网,早已根深蒂固。”石南目光微闪,含蓄提醒:“何况燕王能力超绰,远胜其余几位皇子。朝野上下拥戴者众,想要动她,不是那么容易。”
杜蘅默然无语,良久,逸出一声轻叹:“他敢做此伤天害理之事,全仗梅妃撑腰。然则,她却逍遥法外,实在太不公平!”
石南凝视她良久,忽然笑:“世上不公平的事太多了,又岂独此一份?只要她不来惹咱们,管那么多做什么?”
“也是,”杜蘅自嘲一笑:“我是看评书掉泪,替古人担忧了。”
忽听一阵喧闹嬉戏之声,伴着急促的脚步声,自梅林深处传来。
石南面色一沉。
该死!只顾着说话,竟未注意到前面有人。
杜蘅循声,转头一瞧。
岔道上奔来一个少女,着一身大红的衣裙,艳丽如一团火焰,手里拿着一枝梅花,咯咯娇笑着在梅林中欢快地奔跑着,其音娇脆,婉转如莺:“三哥,你快来,这边好多绿萼……”
杜蘅面色一变:“我们走。”
来不及了,眨眼之间,那少女已到了近前。
石南眉心一蹙,抬袖轻轻一拂,一股柔和的力道撞过去,将她推得一个趄趔,差点跌倒。
“找死!”少女大怒,不由分说,唰地就是一鞭!
鞭落回眸,赫然正是夏雪!
“未必!”石南冷哧一声,抬手,将皮鞭牢牢夹在指间。
祸事不单行(五二)
更新时间:2013-11-1 20:58:44 本章字数:5601
“放手!”夏雪尖声喝叱。睍莼璩晓
“道歉。”石南稳如磐石,目光冷凝。
杜蘅不欲与她多所纠缠,淡声道:“算了,放她走吧。”
猛然见了杜蘅,夏雪脸上显出又是愤怒,又是鄙夷的表情:“贱人,不用你假好心!”
“你说什么?”石南脸一沉轹。
夏风循迹寻来,远远见到她与人对恃,因知道她的性子,怕她又惹事生非,急急跑了过来:“雪儿,你又淘气……”
忽然看到杜蘅,神情一僵:“阿蘅?”
“小侯爷。”杜蘅侧身,福了一礼赧。
夏风强抑了翻涌的情绪,缓缓走近,看着与她并肩而立的石南,脸色越发难看:“石少东也在呢?”
“三哥!”夏雪怒不可抑,尖嚷道:“你跟他们废话什么?对这种水性杨花的贱人,见一次打一次就对了!”
说着,扬起巴掌朝杜蘅脸上扇去。
“不可!”夏风低叱。
石南冷哼一声,手一抬一送。
夏雪整个人已经飞到半空,忽地一下朝着林中梅树撞去:“三哥!”
“手下留情!”夏风心中一寒,飞身跃起,将她抱在怀中,足尖轻点梅枝,半空中一个翻滚消去那股怪异的劲道,稳稳落地后,往后退了数步,一脸戒慎地盯着石南。
想不到,这个长袖善舞,笑脸迎人的阅微堂少东,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方才那一瞬,竟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
“你……”夏雪吃了亏,面上乍青乍红。
“你该庆幸,我不打女人!”石南双手环胸,神情阴狠,冷冷地盯着夏雪。
正说着话呢,梅林里又钻出来一个锦袍少年,因隔得远瞧不清楚面目,依稀见夏风兄妹二人与人对面而立,高声道:“三哥,跟谁说话呢?”
“四哥快来!”夏雪如获至宝,拉高了嗓子道:“他们欺侮我!”
“雪儿!”夏风低叱。
夏雨一听有人欺侮夏雪,这还了得?
“小妹莫怕,四哥就来了!”他发出一声短而促的唿哨,几个起落已到了近前,嘴里嚷嚷着:“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动平昌侯府的人?”
等看清了面前之人,不禁一呆:“怎么是你?”
“这贱人自甘堕落,与这奸滑小人勾搭成奸,却反过来退婚令三哥受辱,侯府蒙羞!”夏雪怒火填膺,指着杜蘅大骂:“四哥,你一定要狠狠教训一下这对奸/夫/淫/妇!将他们的奸/情昭告天下,替三哥出气,给咱们平昌侯府正名!”
夏雨一脸疑惑地打量着石南,有点不明白:“这不是阅微堂的少东家吗?”
商人与侯府,傻瓜也知道孰优孰劣!更不要说,三哥文武双全,温柔专情!
天下有哪个傻瓜,会放着三哥这样优秀的夫婿不要,去选个商人?
况且,据他所知,这位石少东自幼飘零,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杜蘅微微叹息:“堂堂侯府千金,幼承庭训,为何每每口出市井粗语?”
夏雪涨红了脸,怒道:“做出这等下贱之事,还怕人说吗?我就骂你了,又能怎样?不要脸的小昌妇……唔……”
一团积雪倏地飞入嘴中,将她所有的谩骂尽数堵住。
夏雪张着大嘴,声音嘎然而止,一脸愤怒惊惶地瞪着石南。
夏风和夏雨都料不着当着他们二人的面,石南居然还敢动手。
待得发现时,想要阻止已是不及,眼睁睁地瞧着雪团将夏雪的嘴塞得满满的,撑得一张脸可笑地鼓起来。
石南手里捏着两颗雪团,上下抛掷着,懒洋洋地看着她,微笑:“再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把你满嘴的牙打得一颗不剩?”
他虽然在笑,眼睛里却无一丝笑意,眸光冷厉阴沉,让人禁不住直打哆嗦。
夏雪机灵灵打个寒颤,用手抠出嘴里的雪团,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瑟缩着躲到夏风的身后,娇怯怯地道:“三哥,他,他欺侮我!”
夏雨气得浑身发抖:“欺侮女人,算什么英雄?”
岂有此理!
当着夏家两兄弟的面,竟敢出手教训小妹,这不是赤果果地打他们兄弟的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