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瑜将孟月暂且搁置一旁,一夜春宵过后,他郁结于心的烦闷之气稍稍纾解了些。
早朝之上,苏尧请辞归国,刘瑜恩准了。往常奏请颇多,今个儿却是出了奇的安静,早朝过后,回到御书房,便见着一名小宫女迎上前来见礼,“奴婢是空庭苑里的红霞,有要事向皇上禀报。”
刘瑜听得“空庭苑”三个字,只觉一阵头疼,挥了挥手,林禄极有眼力见儿的命两名宫人将红霞拉开,刘瑜进得御书房,红霞瞧着缓缓关上的房门,胸腔中的心如同被抛向天空,又狠狠落下来一般,绝望至极。
红霞无精打采的回了空庭苑,候在前院的青儿见着红霞回来,便迎上前去,问道,“红霞姐姐,事情可成了?”
红霞摇了摇头,“皇上不肯见我,根本没有机会上禀太皇太后失踪之事。”
青儿听得此话,不禁满面愁容,“红霞姐姐,那要怎么办啊?要不然我们去将此事禀于皇后娘娘,请她拿个主意?”
红霞颦眉道,“不可。自从赵修仪一案之后,对空庭苑虎视眈眈的人太多了,太皇太妃失踪的消息一定不能传扬出去,否则谁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青儿不禁凝眉思索了片刻,喃喃道,“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找玉姑姑商量一下对策呢?”
红霞不禁眼前一亮,转眸瞧着青儿,“妹妹的话倒是提醒了姐姐,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当红霞到得浣衣局,将此事说于玉秀的时候,她不禁摇头暗叹:在走出第一步的时候,便赌上了一切,行至这一步,只怕当真是退无可退了。
即便玉秀不晓得孟月此后是如何谋策的,但是这样的节骨眼儿上在皇宫失踪,想来必将是凶多吉少了。更为糟糕的是,皇上竟然不肯召见空庭苑中的人,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玉秀敛眸思索片刻,道,“而今只有一计尚能一试,成与不成,皆由天命了。”
红霞礼了一礼,“还请姑姑指点迷津。”
玉秀一言不发的转身进了房间,而后端着一个茶盏走了出来,递给红霞,“将这个给林禄公公吧,他若肯帮忙递送到皇上跟前儿,此事便算是成了一半。”
当红霞匆匆忙忙赶到御书房外的时候,却见着老丞相、云锋与云昕三人,由林禄引着进了御书房,红霞不得不候在外面,等着里面的人出来。然而,直到盏中的茶凉透了,里面的人仍是没有出来。
☆、第九章 咫尺天涯(二)
当刘瑜坐在鎏金宝座之上,瞧着下方的孟月时,他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何情绪,事态如此急转而下,是他所不曾预料到的。
苏尧方一离开禹州城,杨忠义同云锋、云昕便来觐见,那时,云锋如是相禀,“皇上,臣在昭华宫中捉拿了一名装神弄鬼、肆意纵火之人。”
当时刘瑜并不知道他们口中之人便是孟月,于是接口道,“何人如此大胆?若是罪名落实定当严惩不贷。”
后来当杨忠义亲口说出“此乃太皇太妃所为”的时候,刘瑜也不禁有些傻眼儿了,只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后来便传召了孟月询问此事,由于苏慕也曾参与其中,孟月为了不让苏慕牵涉其中,破坏凉国邦交。她便一肩抗下所有罪名,而今两罪并罚,已经不单单是发配边疆的罪名了。
承乾殿上,林禄端着御赐的酒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的时候,他只觉双脚重若千钧,瞧着面前的女子,他不禁在想若是可以他真的愿意代她去死,可是事至眼下之势,若他开口说出真相,单凭他涉入此案这点,证词便不足为信,到时,非但不能救她,反而会污了她的名声。一个被太监所喜的太皇太妃,若是因此在史上留下这浓墨重彩的一笔,她岂非是要遗臭万年?
孟月瞧着托盘上的鸩酒,环顾大殿中的所有人,而后她勾唇一笑,道,“哀家虽不知你们为何都想哀家死,不过,没关系,今个儿哀家便成全了诸位的心愿。”
说罢,孟月从容地端起托盘上的鸩酒,刘瑜只觉肝胆俱裂,此时的他除了喘息的力气之外,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孟月敛眸瞧着杯中晶莹澄澈的酒水,“哀家有些话想同皇上说说,不知可否屏退左右?”
刘瑜挥了挥手,殿中大臣以及宫人尽数退了出去,孟月稳稳端着酒杯,定定地瞧着刘瑜,“哀家听说皇上前几日去过平州城,不知皇上可曾觉着那里熟悉?”
刘瑜听得孟月这话,不禁颦了颦眉,前几日,是他第一次去平州,怎会觉着熟悉?
刘瑜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过往的种种,他并不曾忆起半分,孟月敛眸浅笑,暗道:如此也好,免得徒增悲伤。
孟月不再多言,猛然低首去喝杯中的酒,刘瑜毫无准备,蓦然起身相阻,已是来之不及,他失声呼唤,“月儿!”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孟月的嘴唇堪堪触碰到酒杯边沿的时候,一只飞镖疾驰而来,酒杯登时碎成两半,与她鬓边的青丝一同落在地上,倾洒在织锦地毯上的酒水将地毯腐蚀出一个个米粒大小的洞。孟月转头看去,却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自殿外疾步走来,那人行至殿中,跪在她身前请罪,“太皇太妃,奴才来迟了,还请太皇太妃责罚。”
孟月怔怔地瞧着眼前之人,许久方才回过神儿来,俯身将他扶了起来,她勾唇笑道,“小元子,你回来了……”
小元子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紊乱的气息,回道,“是,太皇太妃,奴才回来了。幸不辱命。”
这时,青峰也紧随小元子之后进了承乾殿,他向刘瑜见过礼后,道,“皇上,暖玉母兄二人也随属下进了宫。”
孟月转眸去瞧青峰,颦眉问道,“你是如何将他们带进禹州城的?”
关于这个问题,刘瑜也极为好奇,那么位高权重之人虎视眈眈,仅凭青峰与小元子二人,是很难将两个活生生的人带进禹州城的,更别提是进入皇宫了。
“回皇上的话,属下与小元子公公在城外遇上了凉国的明亲王。”
明亲王?苏尧!竟是如此巧合吗?
刘瑜心思电转,却寻不出半分不寻常,当务之急并非是这些细枝末节之事,因此他便暂将此疑虑搁置一边,转身走上台阶,在鎏金宝座上坐下,“将众臣召回殿中,今个儿朕要在这承乾殿上还太皇太妃一个清白。”
自打赵修仪一案之后,孟月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她从未想过,这个案子会这般轻飘飘的尘埃落定。暖玉母兄的指控,加之黑砂的证词,云昕很快便获了罪,被压入了天牢,其中虽是仍有诸多疑点,但孟月终于证明了自身的亲白,脱去了罪名。
昭华宫走水一事,孟月确是做了手脚,当时虽是为了证明清白,行查案之便,但终究是触犯了宫规,念在其情可悯,便被罚禁足半个月,以示惩戒。
对于孟月这样时常足不出户的人来说,禁足半个月可谓是可有可无的惩戒,她并不甚在意,只是领了罚,便带着小元子回了空庭苑。孟月虽急于知晓,小元子在宫外都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她所念及的第一件事儿,却是将玉秀从浣衣局中接回来。
孟月让小元子先回去歇着了,黄昏时分,玉秀收拾了行囊回到空庭苑,孟月方才将小元子召回来,三人聚在一起,听小元子说宫外发生的事儿。
自小元子出了宫,他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平州城,寻了好几日方才打探到暖玉母兄的住处,但是寻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了。后来,小元子竟在一家客栈门前遇到了二人,当时他们二人没有银钱,被客栈的伙计赶了出来,小元子一时心软,便救济了他们,再后来,季山与小元子便相熟了。
初时,小元子并不晓得他们二人的身份,直到青峰寻到他们母子,并要带他们离开平州,季山好不容易才得以逃脱重获自由,自然是不从。最后,他们争执只见,小元子知晓了其中缘由,向季山分析利弊,好生劝说,季山母子方才同意随他们离开。
待他们一行四人到达禹州城外,小元子牢记孟月的嘱咐,青峰亦是不敢忘怀刘瑜的命令,他们二人将季山母子暂且安排在禹州城外,不敢轻易入城。直到今个儿早晨,遇上了出城归国的苏尧,是他设法瞒天过海,将他们一行人送进了禹州城,后来青峰又设法联系上了暗卫,他们这才得以顺利进宫。
小元子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孟月晓得此行定是危机重重,今个儿千钧一发之时,她能在承乾殿上扭转乾坤,正是眼前这个宫人的功劳,即便他跟在她身边尚且不足一年,但这个肯为她尽心尽力之人,在孟月眼里已经是如同玉秀一般的至亲了。
孟月抛却了世俗礼法,让玉秀与小元子坐下来,同她一道儿用了晚膳,之后孟月又命人取了一壶酒,三人一同小酌几杯,孟月方才放他们二人离开了。
微醺之际,孟月不禁想起那个今日离去之人,她终究是连他最后一面都不曾见着,而他却为她铺好了洗脱罪名的路。他离去可以不必再牵挂加诸于她身上的罪名,那么她呢?她欠了他的,何时才能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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