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嘴的那个白衣女子上前一步,率先扶住他左臂手肘:“要扶让她去服,我扶公子师父。”
金兵的刀光耀眼,欧阳克看着仿佛一转眼已经忘了还身处陷阱的白衣女子,只能无奈的笑笑,慢慢吸一口气,提气扬声,交代还未丧命的金兵后退,等杨康醒来再做交代。
金兵退后让道,半倚着白衣女子手上的力道,那两名中了毒针的白衣女子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如同众星拱月,欧阳克一片白衣的簇拥下往客店大门而去。
客店的门帘半掀,一个俏生生的身影立在门口,霞光夕照,犹如披了一件红纱,而脚边一道长长的黑影投在身后,却有说不出的孤寂黯然。
“灵素……”欧阳克心中一凛,连忙甩开身侧那温言软语,越靠越近,几乎半边身子都贴到他身上的白衣女子,展开轻功,一个纵身,窜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来得及今天前写完一章~~欧阳少主的黑历史粗线~
圆月名言之一:有些习惯成自然的动作自己不注意……是要付出代价滴~~哇咔咔~~
周末和小九,怀愫,童归宁一起去环球100楼,微博有合照一张~~欢迎前来围观~~某人恐高后会吐哟~~
☆、45
程灵素却似没听见,不等欧阳克近前,门帘一动,已闪身入内。
欧阳克紧跟其后,正要用木棍去挑那犹自轻晃的门帘,忽而足下踢到一物。脚步一顿,低头去看,却正是留在程灵素手里的那个小弩。弩上银针上弦,机括绷紧,一触即发。
只片刻,垂落面前的门帘又复掀起,程灵素拾起那小弩,三下两下的卸下机括,往他背后看了一眼:“愣着做什么?这毒拖不得。”说着侧过半边身子,将追着欧阳克随后跟来的四名白衣女子让入大堂。随即也不再等他,自顾自地转身入内。
欧阳克呆了一下,一时摸不准她这是什么意思。世间女子的心思,他自问就算猜不到十成,也能算到八分,可唯独程灵素……
默默挑开门帘进去,只见两名中针的白衣女子分别靠坐于桌侧的椅上,已然晕了过去,而程灵素则辗转于两人之间,施针引毒,专注万分。
见他进来,另两名白衣女子一声欢呼地朝他扑过来。
程灵素下针的动作稍稍一顿,指了指放于桌上的一本书册:“这是我在那人身上找到的,他只带了银针,没带解药,好在这银针毒性的解法书里都写得详细,只是对症的解药极难炼制。”
欧阳克挥手止住了那两名女子的步子,自己拄着木棍慢慢挪到桌边,只见那书册封皮殷红如血,拿起来随手翻了翻。
程灵素头也不抬:“你白驼山内力驱毒的法子虽好,但杨铁心中毒已深,你能保住他一时的性命,若要全部将毒逼出来,耗时许久不说,怕是还反会伤着你自己……等会儿我按照书里所写留张方子留给他,你也为……为这位姑娘抄一份……”
“灵素?”欧阳克放下书册,仔细盯着程灵素看了一会儿,试探的叫道。
“嗯?”程灵素抬起头,一面伸手将散落下来的碎发挂到耳后。
欧阳克见她面色如常,眼底平静无波,仿佛与方才一般无二,可较之刚才他走出客店前,又好像有什么变了……
“她……她们是我以前……收的几个弟子……”欧阳克下意识解释了一句,可转眼看到那两名晕过去的白衣女子姣好如春花般的面庞,这句解释连他自己听来也觉得有些荒唐,“那个……我……”
“好了,”程灵素捻了捻扎在两人颈侧的金针,又慢慢□,“没事了,等下再服几帖清毒的药。”
欧阳克取过一边灭了的烛火,正要点上,却被程灵素一把夺过,小刀一挥,斩去半截。
欧阳克一愣,程灵素径自点了剩下的蜡烛,淡淡的解释:“祛了花蕊的醍醐香药性有所减弱,我怕以丘处机和江南六怪的武功,就算中了毒也晕不了多久,才在点蜡烛烧银针的时候顺带放了点其他药物进去。”
欧阳克恍然,又看了一眼那半截被斩下来的蜡烛:“难怪这蜡烛才点片刻,这满屋子的人就都倒了下去……”见程灵素一手托着蜡烛,一手拿了金针放到火里轻烤,连忙上前接过蜡烛,“小心手。”
程灵素瞥了他一眼,两名晕倒的女子已被另两人扶到空余的客房内,她的目光从欧阳克脸上落到那两人坐过的椅上一掠而过。收回金针,又到柜台上去取了笔墨,回忆那本书册里的解药炼制方法,删去那些难寻的药物,寻了些效用相似之物换上,写成方子,交到欧阳克手中。
“这……”想起她方才说的话,欧阳克一时有些无措,再想解释两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平日里的口舌之辩,尽数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怎么?还要我为她来抄么?”程灵素目光如水,看得欧阳克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抄我抄。”
“那你抄罢。”将那方子往欧阳克手里一塞,程灵素将那半截蜡烛收起来,“我先回房了。”
欧阳克一滞,怔怔的看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走入对面房内,再反手将门阖上,霎时间心中一片茫然。还举在半空的手一拢,掌心的那张方子顿时扭曲成一团……
***
客店的伙计早就在金兵来时躲了个干净,晚间程灵素到厨间就着些剩下的豆腐白菜做了饭,放在桌上,再去敲门唤那些白衣女子来吃。自己则单独盛了一份出来,端到房里。
欧阳克原本正在房里打坐,耳边听着旁边屋子程灵素的房门开了又关,又有隐隐饭香传来。他又是与丘处机动手又是为杨铁心运功驱毒,忙活了大半日,早就饿了,只是一直忍着,听到有人敲门时,猛然睁开眼,跳下床,也不及去取放在床头的木棍,就这么单腿跳着跃到门边,一把拉开门。
却见门外一个白衣女子袅袅而立,手里托着两菜一汤,一碗白饭,见了他娇声一笑:“公子师父,吃饭了。”
欧阳克牵起的嘴角微微一僵:“程姑娘呢?”
那女子掩唇娇笑:“程姑娘做了饭,说是累了,先歇息了。公子师父若是想……不如今晚我们姐妹二人……”
“给我就好,你出去罢。”欧阳克心中有些索然,要从她手里接过饭菜。
那女子哪里肯就此放手,咬了咬唇,眼珠一转,又道:“既然公子师父那么念着那个程姑娘,不如今晚我们把她请来陪公子……”
她所谓的“请来”是什么意思,欧阳克又岂会不知?
“出去。”欧阳克脸色一沉,手腕托在那盛着饭菜的托盘底下猛然一震,一股内力隔着托盘激射而去,震得盘中的几个瓷碗也跳了起来。
那女子平日里撒痴做娇惯了,也见惯了欧阳克的温颜调笑,为讨好欧阳克半夜截香入房之事也不是头一回做,何曾见过他为了这事发这么大的脾气?生生被震退了三四步,托盘脱手,就连托着饭菜的手指也是酸麻不堪,几乎连手臂都举不起来。当下不敢再痴缠下去,讪讪回到自己的房间。
打发了巧笑盼兮的昔日红颜,欧阳克站在门口,探出半边身子向隔壁的屋子看去。只见房门紧闭,凝神倾听,房内悄无声息。
手腕轻振,托盘凭空飞起,仿佛有一只手一路托在底下一般,稳稳落到桌上。转身往外再跃一步,来到那房门前,正准备拍门。可转念又想到程灵素那双仿佛看穿了一切的淡然双眸,却忽然生出几分怯意,不知该说些什么?准备拍门的手慢慢捏成拳,悬在门前,犹豫了半晌,却还是没能落在门板上。
足尖一点,返身回到自己房内,阖上房门,坐到桌前,拿起碗筷夹了满满一筷白菜狠狠放到嘴里。
程灵素做的这两碗菜肴虽都只是最常见的家常小菜,却味道鲜美,远比他在岳阳楼上尝到辛辣无比的小菜要合胃口。可欧阳克此时心中烦乱,压根尝不出什么滋味来。
临街的窗外月色如水,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已是入了夜。匆匆又往口中塞了几口菜饭,忽的将筷子往桌上一拍,长身从桌上掠过,回到床上拉起被子蒙头而睡。
半支起来的窗棂在夜风中吱吱呀呀,窗外金兵的喧闹声渐渐安静下来,隐隐约约传来的江潮之声恍若梦境。
一缕轻烟,慢慢从门缝窗沿处渗入房内,转眼间立刻悠悠然然消散开来,化作几不可见的轻晨,飘向床头。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身浅色绛红的衣裙从门槛上拂过,程灵素手里拿着半截蜡烛走进屋内,橘色的烛光盖过清冷的月光,历历跃动,缕缕轻烟,不断从火苗上袅袅升起,一离开火光便立刻消失在空中。
床上,方才还辗转难安,心绪不宁的欧阳克双目紧闭,呼吸绵长。微微皱起的眉尖配着轮廓分明的侧脸,清俊中带了一股孩子气。
程灵素轻叹一声。
前世犹如飞蛾扑火,明知要面对的是焚身之痛,却还是义无反顾,难道今生还要再重来一次么?她唇角微微牵动,笑得有些怆然。
欧阳克和胡斐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一个坦荡不羁,一个死缠烂打,一个善良厚道,一个却……程灵素想到之前听到那白衣女子向欧阳克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