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不由想到那藏于暗处的成王,也不知道他现在听不听得见,对这名字有没有什么意见。
就这么着一家人安顿下来,五六天嗖嗖地就过去了,楚淮有吃有喝有余欢陪每天都很开心,福总管除了望天就是望天活得格外充实,两个衙役借住在卖饼大爷家不用干活日子也过得舒适,只有红绡,委屈得要命。
原本到了关北衣食住行就样样不如宫里,现在竟然还住到了这个破镇子上,余家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想吃碗白米饭都不行,天天早上棒子面晚上小米粥,吃得她脸都黄了!最让她不安的是自从他们来了元宵镇,成王就再没出现过,看着楚淮每天傻乐傻乐地在她眼前晃,她顿时觉得生活黯淡前途无光,不禁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极大的怀疑,甚至她开始怀疑成王的出现不过是她臆想出来的,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回事?
红绡又看了看躺在身边的余欢,余欢睡得正熟,呼吸绵长眉宇舒畅,一点烦心事都没有似地。红绡实在不明白,余欢怎么说也是京里出来的,还曾过过极度奢华的生活,怎么会受得了现在这样的生活?
红绡早在入宫时就听说过余欢之名,人人都羡慕她命好,不止是宫里的宫女,就连那些名门贵女也对她百般艳羡,因为余潭富可敌国,却只有余欢这一个女儿,对余欢简直要宠上天去,所用之物无一不是旁人闻所未闻之物,听说余欢口味挑剔,余府光是为她制作小点的厨娘就有三十人之多;听说余欢的衣服从不洗过第二回,穿一日就丢了;听说金银首饰珍珠玛瑙在她眼中不值一文,掉了一串珍珠链子在地上,有人替她拾起来她还问那人:这么脏了怎么戴?有关余欢奢侈成性的传闻在京中随便一人就能说出一串,这样一个曾经拥有过一切的人,为何现在可以躺在这木板床上,盖着浆洗得发硬的被子,穿着几年的旧衣而毫无怨忿?
或许不是没有怨忿,只是隐藏得好罢了,况且她就算有怨又有何用?依旧回不得京,只能在这里受穷。红绡这么想着心里平衡了些,翻了个身,身下的床板硌得她浑身生疼,她已连续几夜都没有睡好了,今晚看来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红绡正迷糊着努力培养入睡情绪的时候,突然觉得四周的温度陡降,寒毛都竖了起来,心里一下子毛毛躁躁的,那种感觉就像被嗜杀的猛兽盯住一般。
红绡一个激灵睁开眼睛,便见床前站着一个人,就着隐隐透进的月光隐约看得见那人青黑的脸色神情阴冷,一双眼睛便像蕴藏了千年冰山一样,寒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王、王爷……”红绡扭头去看余欢,见她仍睡得熟,一点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这才放了心。
楚淮阴阴郁郁地盯着她,紧抿的双唇似乎在忍耐着极大的怒意,红绡不敢说话,直到一张纸甩到她的身上。
“想办法把这封信送出去,要秘密行事。”
红绡直到此时才敢松开摒住的那口气,将那张纸收好后才小声问道:“不知送往哪里?”
呼吸着屋内暗暗浮动的臭气,楚淮强忍厌恶,“西北,袁振!”
第十三章 改造纺车(一)
余欢这段时间过得无比满足,就是家里人口多了点,如果只有她和楚淮、余潭三个,她会更高兴。
这天起来她把做好的抹额给楚淮戴上,用料是从楚淮一件破了的墨绿色丝锦袍子上裁的,那料子本来就出众,余欢又依着楚淮的眉型所制,戴上后刚刚露出他两道长眉,眉心处一角鸡心微微下探,将他额上的烙痕遮得严严实实,也使得他在俊逸之余又多几分北域风情。
不过,他脸上的墨要是全褪掉就好了。
其实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好多了,脸也不那么黑了,而是黑里泛青,味道也淡了许多,余欢坚信再过上个把月,就能还他本来面目了。
楚淮得了新礼物很是开心,黏余欢更是黏得很了,余欢取出工具做活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不过看一会就腻了,余欢挫一个齿轮要挫好久,他觉得没意思。
余欢就还让他去拼华容道,然后自己忙着把王大娘家的纺车修好。
王大娘的女儿巧姐在元宵镇首富武老爷家的纺厂做事,巧姐不擅言辞,可纺出来的线又快又长很少有断节,纺厂里心眼小的人欺负她,还偷偷弄坏她的纺车。纺厂的纺车都是纺织娘自己带去的,王大娘家生活拮据,每个月都靠这纺车生活,前几次纺车被人动手脚都是小打小闹,余欢还帮着修过一次,可这次纺车被人砸了,她们没钱买新的,眼看着就要断粮。
巧姐家就住瘦猴家隔壁,余欢从瘦猴那听说了这事,就上门去把纺车取了来,试着再修一修。
巧姐的纺车是北方常见的手摇纺车,由一个大转轮和一个小圆锭构成。转轮直径是锭子直径的数十倍,以绳索相连。转动大转轮中心的摇柄时,转轮转动一周,锭子就会转动数十圈,纺织娘一手摇柄一手持纱,要具有一定的技巧才能将数根棉纱纺成一条线。
不过现在这纺车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了,大转轮整个散了架子,成了一堆木料。
余欢对着那堆零碎琢磨半天,其实她是能帮着修补好的,不过她想既然已经坏成了这样,就没必要再按原来的样子修,不如趁机改造一下。
余欢早在三年前就在京城见过一种脚踏纺车,能让纺织娘的双手空闲出来,同时操作多根棉纱,比手摇纺车的效率高上许多。不过那架纺车是作为新式机巧送进宫里收藏的,余欢也只见过那么一次,中间有许多原理她还要好好思考一下。
余潭看她想得用心也不来打搅她,只在吃饭的时候提醒她一句:“这回可别忘了收钱啊。”
红绡在旁听了满脸不屑,都说余潭宠女儿,其实是假的吧?她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余潭每天对自己抠对他们抠也就算了,竟然还让女儿去做这些匠人活计,也不怕丢脸。
余欢考虑了一天,终于拿出了改造方案,糙纸上以炭条画着奇奇怪怪的机件齿轮,画了整个下午,然后揣着画纸去镇上的陈木匠那里,让他按着图把组件打造出来。
余潭气哼哼地守在门边,余欢回来就指着她骂,“真是女生外向,你帮着修也就罢了,现在还自己出钱给别人打新纺车!”
余欢笑眯眯地,“没花钱,也不是打新纺车,只是一些零件而己。”
余潭听了就往外跑,“哦?陈木匠免费替人做活了?我也去瞅瞅。”
“我答应他下个月帮成大叔去山里装个陷阱,他就免费给我做了。”陈木匠和成猎户是连襟,一些大型的陷阱都是陈木匠帮着做的,自从余欢给他们的陷阱改良后,成猎户再也不用纯凭力气把猎物从陷阱里拖出来,只需要带着几个小齿轮和绳子,随便在高处固定好,就能轻松地吊出猎物。而余欢研究了这么久的《机关术》也从中找到了许多和陷阱类似的机关,今天已经和陈木匠说好,由陈木匠打造零件,余欢负责安装,下个月就进山去试试效果。
余潭纠结得要命,“山里有马贼!有马贼!有马贼!”
“有成大叔在呢,还有好几个猎户一起,不会有事的。”事实上余欢瞒着余潭已经偷偷进山好几次了。
楚淮凑过来,拍着胸膛说:“我也去,保护媳妇!”
余欢立时笑得甜甜的,脸都红了。
第二天一早,余欢拿起昨晚改动的一些细节又想去陈木匠处,可还没出门,就遇到了熟人。
来人叫刘梦梦,是余欢曾经的街坊,与失踪在百里山的刘纤纤是同胞姐妹,她和余欢一般年纪,生得大眼樱口很是水灵,两年前她离开窝窝街,嫁给镇上首富武老爷做了四姨娘。
如今已是十月了,关北正式进入了冬天,刘梦梦乘着竹轿,头上带着嵌红宝石的狐皮抹额,身披貂皮大氅,腿上盖着虎皮毯子,整个人都被毛皮包裹,在这初冬之时看着就暖和,也衬得她一张脸白嫩嫩地好看。
余欢认了半天才认出来她,抬手打了个招呼,“你怎么闲逛到这了?”
刘梦梦坐在竹轿里居高临下地打量余欢,末了蔑然一笑,“余欢,怎么三年了你还是这灰头土脸的德性?我听说你成亲了,听说还是关北城里做买卖的,特地赶来看看,你夫君呢?”
刘梦梦长得好看,从小就心高气傲地,在嫁人方面更是挑剔,曾一度扬言非关北城里的老爷不嫁,后来出了些曲折,最终给武老爷做了妾室,倒也是很得宠爱。不过她和余欢有过节,余欢不觉得怎么样,她心里始终过不去这个坎,一有机会就要上门看余欢的笑话。
楚淮这会已经明白了余欢是他的小媳妇,他就是余欢的夫君,听见有人讨论他,连忙一溜小跑地跑到门口来,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我就是小媳妇的夫君。”
刘梦梦马上捂住了鼻子,让扛轿的轿夫往后撤了撤,“这是什么味儿——人家说你嫁了个卖臭豆腐的我还不信,不曾想竟是真的。”她斜着眼睛在楚淮身上瞄了一圈儿,看着他那青黑得连五官都瞧不出的面孔一时没憋住,“哧”地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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