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不侍候王墨吃饭,疏桐一时竟忘了他喜欢清淡饮食的怪癖,她脸上便露出抱歉的神色:“奴婢也只切了一些韭黄碎末调味,没想到公子还是不喜欢。不过幸好还炒了萝卜丝。”
说罢,疏桐将肉末萝卜丝推到王墨面前。
王墨抬眼看着疏桐,唇角勾起一丝笑意,随即抬手又夹了萝卜丝喂进嘴里。这一次,他只是略略怔了怔,随即便端起粥碗埋头吃起来。
疏桐见他吃得专注,自己也端起了粥碗。
“嗯,我吃好了,桐儿慢慢吃。”疏桐才喝了几口米粥,王墨便放下箸子起身了。
看着王墨面前那盘只动了一点的肉末萝卜丝,疏桐摇了摇头:这些菜蔬不都是他自己准备的么,居然都不爱吃!
看着好好的两盘菜都这么剩着浪费,疏桐叹了口气,夹了一箸子萝卜丝佐饭,却刚放进嘴里,便蓦地怔住了:这味儿,居然咸得发苦!
心下不甘,疏桐又挑了箸煎蛋入口,竟也是咸得发苦。
原来,不是他不吃韭黄,而是这菜根本没法下口!
疏桐几步跑去厨房,拿起灶台上装盐的竹筒一看,明明满满的一筒盐,竟被自己用去了许多。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要命,先前做菜时,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收拾了厨房,疏桐沏了壶热茶送去王墨所在的书房。
王墨正在蜡灯下翻看一卷书册,疏桐将茶水放上桌几,一脸抱歉道:“奴婢先前将盐放重了,饭菜不合口,公子没吃饱吧?”
王墨一怔,随即抬头道:“盐放重了?我还以为桐儿就是这么重口呢。”
第一零四章 共进晚餐
重口?疏桐眉梢动了动,随即又道:“要不奴婢重新去给公子做点吃的?”
“那盐也是不便宜的。”王墨接过疏桐递上的茶水,摇头笑道:“夜深天冷,桐儿还是早些洗漱了休息吧。”
总觉王墨这话语带嘲讽,疏桐不免在心下辩道:“盐不便宜,所以公子一贯都在省着吃?”
“桐儿还是住对着月亭的那间客房吧。”疏桐刚走了几步,王墨便在身后补充了一句。
对着月亭的那间客房,就是当日疏桐在纱窗内偷窥王墨和月容聊天的那间。
一走进客房,疏桐便觉得室内比别处暖和。她环顾一周,发现床榻前的火炉中炭火正旺。看着炉中银霜炭微微跃动的红芒,疏桐不免一怔:他说去后院拴马,却是来将客房的火炉起好了。
王墨的这点用心,令疏桐一时间忐忑难安:他一会儿会不会过来要求自己侍寝?
回忆起初到白果岭宅子那夜的情形,疏桐当即选择了将房门死死拴好。若是他来敲门,自己就假装睡熟了,什么也没听见。
这一夜,却除了窗外呜咽不休的风雪声外,再没有其他声响惊扰。
疏桐一觉醒来,窗外已是曙色晴明。
穿好衣袍下了床,疏桐一推开木窗,便发现大雪已经停了,初晴的天空一片澄碧。后院花木、月亭上的积雪和冰晶,在晨光中晶莹剔透,折射着点点闪闪的星茫,宛如锆石一般璀璨。
风雪过去,疏桐的心情也亮净了许多。
洗漱之后,开门走出客房,令疏桐意外的是,王墨早已不在宅子里。
疏桐的脑海里顿时浮出了一个念头:借去集市采买为借口。打探这宅院四周的环境。
她去厨房取了竹篮挎在臂间,刚走到宅院门口,便看见门栓上贴着一张纸条。
“桐儿。你在白果岭服用的‘七味亡魂丹’解药少了一味药引,估计今日会提前发作。我此刻去济生馆替你取药。你若不担心出门晕倒在雪地上,尽可自便。”
看着纸上王墨龙飞凤舞的笔迹,联想到他唇角勾笑的嘲谑模样,疏桐抬手便扯下纸条拧做一团。
在将这团纸扔进宅门后的一个空竹篓后,她却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脸。不知是昨日在风雪中冻得太久,还是昨夜炭火用得太久,她脸上的皮肤有些干燥。摸上去和平日竟有些不同。
王墨说的提前发作,是真的?
心下有些不踏实,疏桐转身回了客房,急步奔去妆镜前查看。原本并无异样的皮肤。在她手指的摸索下显得有些泛红,这令她越发的不确定了。
抬眼望着后院里厚厚的积雪,想象自己出门后在街道上晕倒的模样,疏桐咬了咬牙,决定还是挨过今日再说。
中午时候。王墨回来了。与他同时进门的,除了刚从白果岭归来的权叔,还有一名四十来岁的胖大叔。
“桐儿,这是谦词楼的大厨钟会钟大叔。”王墨介绍道。
在向钟会施礼时,疏桐心下有些嘲讽:不就是自己一时失手把盐放重了么。至于就把人店子里的大厨请来么?
似猜测到疏桐心下的想法,王墨笑道:“谦词楼临河,阁楼敞露,一入冬便冷得不行,每年这段时间都要歇业休整,想着钟大叔留在那边也无事,便特意请来给我们改善改善生活。”
钟会呵呵一笑:“公子对菜品颇有奇思妙想,我还指望公子能多给我提点则个。”
一旁的权叔笑道:“到是我跟着公子和夫人有口福了。”
原本清静沉寂的宅子,随着权叔和钟叔的搬入,突然便多了几分生气。
权叔在王墨鼓动下,兴起了要在洛阳开办一所于阗塞语私塾的念头,每日除了给疏桐上课的时间外,他几乎都坐在书房里忙着整理编撰系统的教材。
钟叔则对美食有着别样的执着,不论是眼里看见什么东西,脑袋里思考的第一个念头都是“这东西能不能做来吃?”,倘若确实不是能食用的东西,他紧接着的念头便又是“这东西能不能用来装吃的?”
自搬入这幢宅子后,疏桐每日都在寻思找借口出门去逛逛,却每每临到出门便被各种事情耽误。要么是权叔请她帮忙誊抄于阗文史料,要么就是钟叔请她帮忙记录菜谱或者品尝新菜。
起初,疏桐只觉得事情太不凑巧,往后每每重复出现这样的情况,她便怀疑这是王墨设下的诡计,权叔和钟叔根本就是他请来监视自己的。偏巧这两人态度还都极其谦恭有礼,令她找不出更合情理的借口来拒绝他们。
王墨却是每日早出晚归,显得十分忙碌。而疏桐因害怕他会要自己侍寝,总是一入夜便急急回房落栓装睡,两人往往是好几天都难得碰上一面。
如此局面下,疏桐想药弄清这宅子四周的环境,想伺机与石拓取得联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思来想去,疏桐还是决定从王墨入手寻找出宅子的机会。
这日直等到戌时末,王墨才牵着大黄走进宅子。
疏桐一听见开门声,便拎了风灯急急走出去。
王墨将马缰交给权叔,转身看见执灯而立的疏桐,竟是吃了一惊:“桐儿还没睡?”
“公子每日为生计劳碌奔波,奴婢却睡得那么早,着实有些惭愧。”艰难说出这句假惺惺的话后,疏桐低垂了头,避免与王墨对视。
王墨听得怔了怔:“桐儿这是……”
“以后每日奴婢都会等着公子回来共进晚餐。”怕王墨会错意,疏桐忙忙答道。
王墨皱眉看着疏桐:“你还没吃晚饭?”
“饭菜都还热在铜釜中,公子是先更衣还是先用餐?”疏桐抬眉问道。
王墨看着疏桐,随即抬手扶额,一脸后悔道:“啊,早知道桐儿会等我进餐,我就该辞谢了赵王的宴请。这浪费时间不说,那一桌大鱼大肉还真不合我口味……”
“公子已经用过餐了?”疏桐一脸失望。
王墨道:“正好也没吃饱,就陪桐儿再吃点儿。”
第一零五章 旧事重提
说是没吃饱要再吃点儿,实际王墨除喝了点钟叔炖的冬笋汤外,连箸子也没动一下。
被王墨这样看着,疏桐也吃得格外无味。
看见疏桐放下箸子,王墨便道:“桐儿是有话想跟我说吧?”
疏桐一怔,自己饿了这大半晚上就是为了等着王墨寻个说话机会,可眼下这气氛着实不适合再提要求,她便摇头道:“没有啊。”
王墨凝眸看着疏桐,好半晌又道:“最近我手中事务繁多,若过了酉时我还没回家,桐儿便不必再等了。”
“公子这么忙,有奴婢能替你分担的事么?”灵光一闪,疏桐终于寻着了一个话头。
“桐儿也想替我分担些事儿?”听疏桐这么一问,王墨便作出副认真思虑的模样来。
疏桐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恰如其分的用心诚恳。
沉思一番,王墨道:“想了想,是有件事情桐儿可以帮忙。”
疏桐顿时一脸期待。
“这宅子在城的西北角,清梧院在城东边,每日回去送洗衣服挺费事儿。”
每日替他往返两个宅子送洗衣服,这活儿不是正方便打探消息么?疏桐正要开口接话,王墨却又道:“我看天气也暖和一些了,桐儿无事到可以替我洗洗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