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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掉下个锦衣卫 (十三酥)


  和龄怪不好意思的,慢慢挺了挺背脊,叫大家起。
  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很有做人上人的天分,摸摸鼻子,傻乎乎看着台阶就咧嘴笑了。
  安侬忙从人群中走到和龄身畔,小福子也过来了,瘦瘦高高的,长得很得人意儿。和龄各觑了两人一眼,心说这样安排挺好,都是认识的人,要冷不丁指派几个她不熟悉的过来才让人心里不快活。
  安侬是个妥当人,她一知道自己要在和龄身边伺候就收拾好了和龄屋里的东西,并自己的包袱,此时都拿在手上,小福子搭了把手,就一人一个,跟着和龄出了院子。
  以帝姬的身份自然不能只有这么两个人伺候,只是今儿太晚了,又是仓促之间,皇后要应对圣驾,和龄这头也就先将就一番了。
  … …
  这一夜和龄睡在绵软到像是棉花糖和云朵一般铺就的床上,正所谓高床软枕,她睡得舒适极了。
  直到后半夜里做了个梦醒过来。
  和龄掀了锦帐在床边深思似的盘腿而坐,不一会儿抓了抓头发,脸上涨得红扑扑的。
  她回想着那个梦,梦境里有个男人模糊而英俊的面容。
  古怪的是,看不清人面,她却可以确定那人就是泊熹。他们一起赏花,一起游湖,他还很是温和地喂她吃饭… …
  和龄难堪地揉搓脸颊,呜呼哀哉,自己居然已经到了做春|梦的年纪吗?
  


☆、倾城赋
  第二日和龄醒得很早,小福子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帝姬赤着脚丫子站在窗台前向远处眺望,她周身沐浴在光华涌动的阳光里,雪白的寝衣垂至地板上,半露在外的脚趾圆润而晶莹。
  小福子看得有些呆。
  安侬领着服侍的宫人们后一脚进门来,她如今身价不同了,在帝姬身边做一等宫女可和原先做洒扫伙计或送糕点有本质的区别,这是真真正正能够有头有脸地在后宫中行走了。
  说起来,还都是因为和龄。
  安侬在宫里待的时候久了,接受能力很强,她在起初的错愕后很快便感到欣喜,到这会儿过了一个晚上更是完全接受了和龄和自己的新身份,往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了!
  主是主仆是仆,她得尽着心伺候。
  见小福子傻站在那里,安侬就做了个手势叫后头宫女们止步,提着裙角过去道:“有你这么盯着帝姬瞧的么,仔细别人以为你净身没净干净… …”
  小福子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难堪,但很快他就馨馨然笑起来,解释道:“我就是看帝姬和从前有些不同了,具体却说不上来。”
  安侬心说那是,活生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例子,今非昔比了,能一样么,自己要是立马变成帝姬那也能不同。她不再和小福子闲磕牙,手一挥领着宫女们上前服侍去了。
  木制的牙刷亦准备妥当,安侬是贴身宫婢,她往牙刷上倒了细盐,领着众人对和龄福了福,请她过来刷牙净面。
  宫婢们一通忙活,和龄没什么话,似乎有心事。
  一时洗漱既毕,她抬起双臂,安侬便在帝姬浅粉交领中衣上套上一件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下头系一条月白鹤纹双膝襕马面裙,又将金崐点珠桃花簪插入她发髻之中,更有花钿之物,跟着就是戴梅花垂珠的耳环,金镶九龙戏珠的镯子… …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和龄原先就是小美人胚子,这么一打扮起来连安侬都看呆了,别提后头那些初次见到淳则帝姬的宫女们了。
  和龄拿梳蓖对着梳妆镜抿了抿发鬓尾部,女孩儿都爱俏,都喜欢穿漂亮衣裳戴金贵的首饰,她向着菱花铜镜里的人笑了笑,里头的人亦露出笑靥来。
  这算是和龄醒来后的第一个笑容了,不过虽然打扮得似模似样,她的心思却不在这上头。
  安侬从小宫女手上接过药箱要给和龄昨儿滴血认亲割伤的手指涂药,和龄终于找着机会,她把手放在膝襕上,转头道:“都出去吧,留安侬一个人在里头就成。”
  她不能叫底下人以为她性子坏,也不能叫人觉着她太过好蒙骗,所以说话时很自然地就多出几分素日绝不会有的气势。宫人们诺诺称是,倒退着却行出去,小福子走得最慢,临了又回头看了一眼,面上若有所思。
  人都出去了,和龄摆的架子就少了许多,安侬也瞧出来她是有话要同自己说,因此一边为和龄涂抹药膏,一边静候着她开口。
  和龄道:“你还记得之前同我说过的宫廷秘辛么… …”她想了想,续道:“就是景仁宫的安倩落井里死的那段时间。”
  “是,奴婢记得。”安侬手上不停,给和龄缠完了轻薄的一层纱布,突然明白过来。一抬头,果然看见了帝姬眸中隐隐的失落神情。
  “如此说来,我便是当初那一对儿双生子之一么,”她并不是疑问的口吻,反倒很是笃定,想来已经有了自己的见解,细长的手指在膝盖楠木药箱上轻轻点着,缓缓道:“我记得你告诉过我,皇上怀疑过是樊贵妃谋害了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良妃娘娘,是也不是?”
  安侬心中一跳,立即在伏地跪了下去,急道:“奴婢是无心之言,并不敢挑拨帝姬和贵妃娘娘的关系!”
  和龄蹙着眉头,也不叫她起,只道:“你这样就不对了,咱们相处过,我发烧时你照顾过我,我这人恩怨分明,你是个好的,我便念着你的恩情。现下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既然将别人支出去了单留你一个在里头,可见只信任你一个,安侬,你莫非没瞧不出来么?”
  安侬心神不定,妄谈皇室秘辛是死罪,那时候的和龄同现下的和龄毕竟不同了。
  她再三衡量,心中了然和龄的意思,最终直起身回道:“奴婢知道的也不详尽,无非是宫中老人们那里听来的细碎话头子,我又拼凑出个故事来。但皇后娘娘那时候却是真的大闹到皇上跟前去了,言之凿凿当年是樊贵妃娘娘暗害了良妃娘娘,奴婢想着,这件事没准儿就是真的… …”
  和龄垂下眼睑,是了,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端看樊贵妃在得知自己就是淳则后的样子,一点热乎劲儿都不见,这哪里是一个亲姨妈该有的态度?
  再有就是哥哥了。
  和龄烦恼地抓了抓额头,双生子双生子,这说的是她和哥哥没错了。她知道自己是失忆了才流落在外,而哥哥却是处心积虑混在东厂里,他的那个不能开口的仇人,难道真是她?
  和龄心里有了答案,但也不敢仅凭自己的揣测妄断,终究一切都要等见到哥哥之后才能弄清楚。这一回她必须刨根问底,那么大的仇恨包袱不能叫哥哥一个人担负。
  她过去不知道是一回事,现在知道了就坐不住了。心想着昨晚泊熹的话还说完,他应该是知道些内情的,一时见不到哥哥的话就只能问他了。
  ****
  和龄见到萧皇后的时候她正应付完来请安的宫妃们,皇后面色红润,一瞧就是心情好。
  看见和龄也透出几许欢喜,拉着她的手同她说了些新安排的住处事宜,又叫和龄去看看她父皇,“… …父女俩多年不见,感情不及别个皇子帝姬深厚也是人之常情,等处着处着时日久了就不会生疏了。”
  和龄道是,耳畔的坠子轻轻摇晃,折出一道儿白亮的光晕投射在她面颊上,皇后看着这张年轻娇嫩得好似花蕊一般的面容,不期然琢磨起了她的婚事。
  淳则帝姬年纪轻,一旦利用的好,笼络住了,就会成为自己的助力。
  人一旦有了算计,眼睛里的光彩就不真实起来,和龄看出了皇后的出神,不免虚与委蛇一阵说了会儿话,后才告退而出。
  仿佛一下子换了身份后要动脑筋的事情也变得多了起来,她不是不爱动脑子,她是怕自己脑子不好使,很多事情都想岔了。
  也没什么事可做,转头带着安侬出了坤宁宫,两个人往养心殿而去。
  也不知什么缘故,她现在走在长街上就很能体会当时觉着这宫殿熟悉的错觉了,因为她确实曾在这里生活过,和哥哥母妃一起。
  梦里不止一次出现的红墙黄瓦,可不就是说这座宫廷么?她怎么那么不开窍,竟是到这时才彻底了悟,那雨中撑着油纸伞的宫装丽人不是别人,定是母亲无疑了。
  想到这儿和龄有点儿怅然,沿途一路走一路向她行礼的那些宫人也没有为她带来想象中人上人的优越感,情绪反倒益发低落。
  有道是冤家路窄,过去和龄不认同,现在深以为然。
  她正悲春伤秋呢,心想自己难得有这么安静文雅的时候,居然还要被打扰。
  仪嘉帝姬从拐角绕出来,见到和龄,眉头立马就皱了皱,抬手一指想叫贱婢跪下,嘴巴张了张,这话却出不了口。
  风水轮流转也没有这么个转法儿的,一个下贱的宫婢竟也摇身一变能和自己平起平坐了,她如何能甘心?更别提她得知了父皇因她是淳则帝姬,竟连这贱婢撞了窦贵人的孩子都不管了,真是笑话,她何德何能受父皇这般的爱宠?
  仪嘉帝姬素来有唯我独尊的气焰,阖宫里不止一个帝姬,她却向来是得皇帝独一份儿的恩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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