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顶替琉翠同我住一个屋吧?”
安侬一头将手中的漆盘往和龄手上放,一头道:“这是姑姑叫我拿给你的两套夏制宫裙,你随我来。”
这宫女儿人看着很是和气,和龄略带好奇地跟着人家进了走廊最里头那间房,里头地方不大,但很整洁,正中一张木制桌儿上摆着一套茶具,一切看起来都很有条理。
“管事姑姑叫我带着你,今后你便同我一地儿当差,”安侬看着面前文文静静的姑娘,笑了一笑,道:“嗳,我叫安侬,你叫什么?”
和龄说了自己的名字,两人没话找话闲侃了几句,便走到屏风后头换上宫里的宫装袄裙。
她的一套宫装是淡绿色的,还有一套是天蓝色的,这会儿换上了同安侬能被区分开来的天蓝色那件,转出屏风问道:“这儿只有咱们两个住么,没有其他人?”
安侬在桌边坐下来,她是才打西暖阁出来,樊贵妃每回走皇后主子便要生一肚子闷气,她们底下人少不得受到波及,挨几句骂是常有的事。
叹了口气,她一边倒水喝一边打开话匣子道:“原先这屋还有个叫琉翠的,不过她没福气,上一回发了病叫人给赶出宫去了,我后来扫听过,她回家没多时她爹娘就逼着她嫁人,估摸着那夫家不是什么好货色,她不同意,没多时就吊死了… …”
安侬说着说着面上又露出喜色,抚掌道:“如今可好了,琉翠走了就来了你,这下子我可不寂寞了!”
和龄面露尴尬,合着她顶替的是一个吊死的人呀,有点晦气。
心里有小想法,明面上却不该露出来,她和安侬并没有利益牵扯,想来是能够好好处的。
就这么的,和龄在宫里待了两日,这两日光跟着安侬学规矩了,她学得快,已经不会叫人觉着她说话或行礼有突兀的地方了。
到得第三日,和龄同安侬一道儿上西暖阁里伺候了。她们是端茶递水的丫头,不是皇后跟前人,一时竟未引起皇后注意。
和龄有些急了,她没瞧出皇后娘娘有何不妥,倒是一直收不到泊熹的消息,这叫她心里烦躁。
她不明白他是怎么一回事,她又不是真来宫里头做事的,再这么下去多早晚是个头。人生地不熟的… …他不担心她了么?
在这样的等待里,没成想没盼到泊熹,意料之外的人却寻上来了。
彼时正是午休的时候,皇后在寝宫里头午睡,和龄这样的小丫头便有了浑水摸鱼的机会。安侬性子其实活泼,并不如她外表上瞧着那么和气温吞,她在太子身边有相熟的小姊妹,得了闲便要寻过去的。
和龄没有相熟的人,况且她不敢乱跑,她怕泊熹支使小太监来寻她寻不到。
在屋里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外头小院子里一片蝉鸣呱噪之声,和龄搔了搔后颈,嘴唇“吧唧”了两下,朦胧中忽听见屋外有人走动的脚步声,急匆匆的,和最近听到的太监宫女儿那样式不紧不慢的节奏大不一样!
她倏地仰起脸,竖起耳朵凝神听,转眼那脚步声当真在她房门口停下来了。
天爷!
可算盼来啦,和龄欢喜得不行,蹬蹬蹬跑过去拨开门闩把门拉开。
天光伴着白日的喧嚣一下子涌进房里,和龄眯起眼睛,看清来人后不知该做何表情,结结巴巴道:“顾…顾大人,这么巧,您也上宫里来啦?”
顾盼朝上下把妹妹一通打量,见她安然无恙才吁出胸臆间堵了几日的浊气。
“巧什么?… …我是专程寻你来的。”他径自跨进屋里,风风火火的,在她有所反应前顺手把门关上了,插上了门闩,一点儿也不顾及她的感受。
和龄瞪了瞪眼睛,这可是内宫啊,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虽是大白日里,孤男寡女的却也不好同处一室,何况内宫重地… …”
她就纳了闷了,这顾大人冒险进来,就为找她?况且他似乎熟门熟路么,否则怎么连这里也寻的到。
顾盼朝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她用的那是什么词儿,孤、男、寡、女?
作为一个哥哥不被自己妹妹信任的感觉并不好,他好容易才弄清了权泊熹的伎俩,无端被冒名顶替这样久,她叫别人哥哥倒叫得欢实,缺心眼儿么——
和龄眸中浮现出一抹戒备,他那样阴晴不定的表情真叫人害怕。她往门边挪步子,自以为悄没声息,他却怎么会注意不到?
顾盼朝在桌边坐下,拍了拍旁边的凳子,“你过来,坐这儿。”意识到语气没有控制好,她像惊弓之鸟望着自己,两只眼睛眨了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没法子,这时候换泊熹没准儿还瞧不出和龄可怜可爱的地方来,顾盼朝不同,这是真正的哥哥,亲哥哥,哪里有不疼妹妹的。
他放缓了语调,“你坐下,我有话要告诉你。”
见她仍旧迟疑着不向前,他捏了捏拳头,克制着道:“是很重要的事,关乎你我的未来。”
神天菩萨,他们能有什么未来…?
合着顾大人不喜欢念绣反倒钟意她这样的?和龄想了很多,犹豫再三还是坐了过去,两手不安地放在膝盖上,手指头画着圆圈圈,等待他的说辞。
然而手上忽然一暖,她惊吓地发现自己的手被顾盼朝握住了。
她勉强镇定住,眼波微颤地看着他。
“和龄,”顾盼朝将手里的柔荑握得更紧,话出口,竟透出几分孩子气的愤慨,“那厮他…权泊熹他骗了你,他却算是哪门子的哥哥?我才是。”
和龄听了,面皮抽动了一下,她很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泰然的模样。
“顾大人,我不晓得您同我哥哥有什么过节,但是您这样实在叫人瞧不上,”她把手抽出去,眼皮耷拉下去,“哥哥身上的胭脂痣我已验证过了,您… …”
您就别给自己找难堪了,何必如此呢?
顾盼朝瞧出和龄的不信任,他一张俊雅的脸孔一晃儿间黑成了锅底,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哦…你说痣?”
难怪权泊熹那样有恃无恐,原来他连他胸口有痣也晓得!
停顿良久,顾盼朝突而抬袖掩唇轻咳一声,袖襕掠出一阵风,定定看了和龄一会儿。
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他面颊上浮起浅浅一层晕泽,若有还无,别过脸道:“倘若,和龄要看痣的话——”他缄了缄,“我亦是有的。”
什么都没有亲眼所见来得真实。
他动手解自己的衣带,纤长的手指十分好看,褪下外袍便露出里头中衣。
指尖挑开了系带,精瘦白皙的胸膛逐渐袒露了出来。
和龄脑子里一阵阵发懵,她哪儿敢看,“刷”地闭起眼睛站起身,慌乱间撞得桌椅一阵乱响。
☆、启繁华
这场景何其相似?曾几何时泊熹也这么信誓旦旦地宽衣解带过。
和龄在他敞开衣襟的前一息就把眼睛闭上了,她心里已然有了怀疑,但是却不愿意接受现实。
转过身才把眼睛睁开,和龄咬紧了唇,她身后的顾盼朝见她如此却意外的沉着,他凝神听了听周围的动静,确定无人才立起身来,扳过她的肩膀,让她正面对着自己。
“和龄若是不看,却要怎么判断我的话是真是假。我是否自讨没趣,抑或是存心找权泊熹的茬儿?”
她的脸低低埋着,也不说话,下巴几乎碰到她自己的胸口上。
顾盼朝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了解和龄,分别十来年,物是人非事事休矣,当初那个蹦蹦跳跳扎着小辫儿,喜欢跟在他后头跑的妹妹似乎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他看不懂她表情里的涵义,还是说,她满心里只是在乎另一个“哥哥”,打心眼儿里不认同他么?
想到这里,顾盼朝抿起唇,唇线绷得直直的。他收起了原先在她跟前脱衣的尴尬和赧然,面上浮现出一种相对而言的冷沉。
“看着我… …”
他一点一点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的视线迎上他的,“不是已经瞧过他这儿了么,我的怎么就不可以?”
和龄心说不一样,然而到底哪儿不一样呢?
确实啊,泊熹先入为主占据了属于哥哥的位置,当然她在期间断断续续对他产生过怀疑,只是思来想去并不能够知道自己对他有什么用处。
泊熹要骗她,总得需要理由吧。他那么忙,没道理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下巴被挑得难受,他却不肯退让,势要叫她看完了才松手的架势。和龄了然,她也不晓得自己怎么猜得到他的心理,这位顾大人… …她撩起眼皮,视线一寸一寸在他温文的面孔上寻睃,寻找着二人的相似之处。
这样近距离的注视,很容易便让她生出挫败和心灰的情绪,身上的血液都快凝结了。
她以前就曾经觉得这位顾大人好亲近,他还愿意收留无家可归的她,悉心照料,给她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这么好的他,又同她有那样一双相同的眼睛,便连眼尾上翘的弧度都那么相似——
那就看一眼吧!
和龄在自己感情的天枰越来越倾向于相信顾盼朝的时候做出了决定,横竖看一眼顾大人那儿她也不少一块儿肉,说不准,他胸口上并没有痣,他的是假的,如此一来,她直往下坠的心才能得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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