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陈平,请军士稍安勿躁。”正欲拔剑,突然听得朗朗清声。
昭娖停止拔剑的动作,看着那张脸从黑幕中浮现出来。远方火把的光照过来已经是不能穿过鲁缟的微弱光芒,但照那张昳丽的脸色却瞬间带了些暖色。陈平那双眼眸微弱的火光下似乎有波光流动。身上一袭青衫也被模糊的好像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宽大的袖子垂身侧,晚风一吹,风灌进了宽袖中,将双袖吹翻起来竟然是有几分飘逸蹁跹。
陈平看见面前明显将原来的戒备放下的昭娖,那放松的神态好似一个幼童被惊吓的狠了然后回头一看竟然是相识的伙伴。他唇角也不禁带上了些许笑意。
“原来是陈平先生,方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昭娖插手告罪道。
听见这话陈平唇角的笑意一下子就扩散到整个脸上。那双眸子也因为这扩散的笑意格外流光四溢,勾魂魄。
“如今秦楚大战即,军士谨慎理所当然。是平妄为了。”陈平浅浅一笑。
陈平笑,昭娖自然也不好冷着个脸。她放下双手也露出个笑脸来。
“平今日项将军帐中见过似乎见过军士?”相见的那第一眼陈平的确是惊讶的,如今借着微弱的火光他看清她的面庞。昭娖的面皮火光下显不出白日的那般白皙,眉毛浓黑不见任何修饰的痕迹。听面前的嗓音完全就是十几岁少年,完全不见女子的娇柔音色。陈平几乎是要认为自己是不是当初记错了,可细细一想,天下若是有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也就罢了。可一模一样长相的男女,就算是亲身兄妹也不可能相似到如此地步。
“……是”昭娖半张了张口,回了一个是。她的这长相给留下稍许印象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
“平冒失,敢问军士大名?”这话说的理直气壮。陈平看出能长时间留项籍帐中的自然不可能是普通的兵卒,若是还是这么用“军士”称呼难免落了个失礼。就是对昭娖本来说也是受到了失礼的对待。
“下昭成。将军身边的舍。”她看着陈平一脸的知晓了,也不知道他真的只是打算问问,还是别有打算。昭娖转念一想,自己现也没有什么让陈平算计的,心头立刻就放松了。
虽然感觉这种谋士好算计,但昭娖不信他们连问个名字还能算计那么多。
“昭舍。”陈平颔首。
“先恕下前去盥洗一番。”酒后体温上升,就连额上都细细的出了一层汗。
陈平侧身让开,转过身去并不看昭娖盥洗。远处兵卒巡视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淡黄的光他眸子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昭娖洗完脸,回过身来愕然发现陈平还留原地,背着她迎风而立。他身材高大衣衫翩跹颇有几分玉树而立的感觉,
“陈先生?”昭娖走到陈平身旁轻声问道。
陈平转过身来浅笑,他垂下眼,纤长的睫毛眼下投下一圈阴影,“平初来楚营,生地不熟。已忘自己所住之所哪里了?”
“怎么不问兵卒?”
陈平摇了摇头,面上颇有些苦笑的意味。
“兵卒大多不认得平,而平……也不通楚语。”
昭娖看向陈平的眼光中立即就带上些许的同情。
春秋战国的风气仍然浓烈,各国之间基本是一个地方一个调。齐国到了楚国也要听不懂一个词,而各国之间通用的夏言只是士和贵族学习。其他国家的国自己家乡除了徭役和兵役都难得离
作者有话要说:陈平美人……不要大意的
79愤懑
昭娖带着新来乍到的陈平在楚营里窜走,陈平颀长的身姿引来众多楚兵的侧目。楚地地热,男子身材大多不高,像项籍那样的基本是沙子里掏珍珠。北方男子身长普遍要比南方高一些。
陈平偶尔听见楚人的低低私语。虽然他听不懂话语的内容,但也能大致能猜到他们在谈论他的长相和身长。楚兵对昭娖很恭谨,陈平只见昭娖拉住一个楚兵眼角瞟了一眼他,开口说了一些什么,楚兵听后立即相当恭敬的为她指明了个方向。
昭娖就这样一路把陈平待到他所居住的帐篷前。陈平抬起双手行礼道谢,昭娖还礼之后转身正欲离开,突然背后传来一声轻呼“昭舍人请留步。”
昭娖疑惑的回过身,只见陈平站在原地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微笑。他抬起手臂,宽袖随着他的动作滑下,露出一段白皙的手臂来。只见他的指尖朝着他自己的额角点了点。
青色的袍袖和那截手臂映衬的更加显得他肤白,昭娖脸上呆了一会,然后傻傻的伸手触向与陈平方才一样的位置。手指触摸到一片濡湿还有冰凉的发丝。这么久昭娖竟然没有发现自己额发竟然有发丝乱了。
看见昭娖一句发现她的额发有乱,陈平再次持起双手向昭娖一礼。脸上原本温和的笑意里带了稍许的快活,他转过身去手撩开营帐前的垂布侧首进去。
昭娖看着陈平颀长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垂下的幕布中。
她手指迅速将额角的发丝顺好,走回自己居住的营帐中。原本她是和龙且虞子期居住在一个营帐里的,如今他们三人如今各得了军职,倒不用再像以往那般挤在一起了。
昭娖回帐,将身上的漆髹甲甲扣解开,随着束缚的失去。甲衣立刻脱离了她的身体。昭娖提着那副沉重的髹漆甲丢在塌边,坐在塌上把短靿靴脱去的时候。营口的幕布却被人撩起来。
昭娖的动作就遁在那里。虞子期年轻俊朗的脸在营帐中的烛火下越发模糊。
“子瑜?”低沉的男声让昭娖挺直了腰。虞子期并没有穿合甲,只是一副断深衣的打扮。
“子期,这么晚了还不歇息?”昭娖来不及再把脱下的短靿靴穿回去。只要赶紧在榻上跪坐好。
“这才刚入夜,入睡也未免过早。”他也不见外。平常三个人都是见惯了的,他也坐到离塌不远的坐床上。
坐下后虞子期沉默半饷并不开口说话。外头蟋蟀鸣叫和兵卒走动寻营的声响在这一片寂静中格外明显。
“子瑜……”虞子期开口道,“将来反秦大业有成。你想做什么。”
昭娖被他问的一愣,不禁抬起头去看他。发现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在此时越发幽深。她转过眼,微微低下头。不一会就笑了出来。
“如果我昭成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昭娖的笑在朦胧的烛火里格外模糊不清。战场上变化万千,就算是主将也有可能丧命。她当初一心一意想要从秦军手里活下来,结果现在她又把头往秦军长戟下伸。哪天真血溅沙场了都是她自找的怨不得人。
“如果能活到看见项将军入函谷关,我……”昭娖顿时卡壳,如果那个时候她还活着……她想做什么,她想了又想竟然自己都得不出一个答案。
晚风将营帐的垂布吹起一些。外面浓厚的夜色便灌了进来。
郡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地方,一群前两日刚刚从城中退下来的韩兵正在修整。一个军士点清前几日攻陷城池带来的辎重。
点清完毕后他立刻向这支队伍的军师也是韩司徒走去。张良单腿跪下,地上平铺着一张羊皮地图。
韩王成脸上还没有擦去厮杀过留下的痕迹,他迟疑了一下,抬眼看了一眼张良。
那是一个对于男人来说过于秀美的面庞,此时面庞上一双长眉微蹙不知道在谋划着何事。
“司徒。”韩王成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开口了。“我们攻陷城池不易,为何秦军来夺城池要弃城而走?”张良每次攻打下城池立即下令搜求补给军粮。秦军每次来反攻,也不念战直接放弃城池的事情多的是。因此到了现在这只韩军还没有一个真正的安家立命之所都没有。知识在颍川一带流通作战。
“大王。”张良抬起头来,“大王可知孙子曾曰: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如今我寡而敌军甚重,若死拼硬守。只会为敌军所俘。愿大王明察。”
韩王成自己虽然没有雄才大致,但好歹能分辨出张良所说的没有半点错处。一开始项梁借给韩国的兵力就不足,韩地被秦控制已久,秦军势力如同老树结根。先时后天对他们都颇为不利。比起齐楚对秦军气势汹汹开战,他们也只能在秦军的大后方给人家捣些乱了。
韩王成自嘲的一笑。韩国当年积贫积弱。甚至要用郑国在秦国挖渠来消耗秦国国力这种法子来自救。如今六国皆起,哪个不是和秦国开战,哪里像他……
张良的指尖稍稍在羊皮上几个位置点了点然后划过一道线。黑眸越发黑深,他们现在手里的兵力不过千人之众。想要取得很大的战果基本不可能。
他注意到韩王成情绪那一瞬间的低迷。他也不想去多加劝慰。需要他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韩地的风和楚地都不同,带着北地的粗犷和豪情。张良身上甲衣前的系带便在这样的风中疯狂舞动。
他手扶住身边的树干,微眯起双眼看着树林外的山川河流。对于这一带他相当熟悉。脚下地面坑洼不齐一步迈下去,动作比方才稍微有些快,怀中僵硬的被硌了一下。贴近肌肤的地方他放着一块白玉。他手抬起来想要抚上胸口位置,手微微抬起便又缓缓的落了下去。树林里的树叶摇动更剧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