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姬长的在同龄的小孩子里很是漂亮可爱,可是昭娖真心不知道这个性子到底是随了她和张良哪一个的。
伯姬像是受了委屈,哼哼唧唧两声在母亲的怀里换了个姿势,把二兄又往外头推了推。
这时候,外头传来侍女跪拜的声音,伯姬一听熟悉的脚步声和佩玉叮当的声响,小脑袋就从昭娖的怀里探出来。
“阿父来了。”说罢,小丫头就从昭娖怀里窜出来还没奔到门口就被进来的张良一把抱起来。
“呀——”伯姬欣喜的叫出来,非常享受一下子被父亲抱起来。她笑嘻嘻的伸出一双胖手抱住父亲的脖颈。
“小伯姬又沉了。”张良让女儿安坐在他的手臂上,看着女儿胖嘟嘟的脸,不由得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他转过头看见昭娖抱着儿子坐在席上,他抱着伯姬坐在了昭娖身侧,逗弄女儿道,“今日伯姬可学甚了?”
昭娖不禁发笑,才快三岁的幼女能学到什么东西,天天和兄长争宠斗嘴,自个玩精致的木偶。
伯姬有些不太明白父亲口里的学是学到什么,她说“我今日学会给阿丽穿衣了~”奶声奶气的还带着点颤音。
“阿丽?”张良不明白女儿说什么,转过头去看昭娖。
“伯姬喜欢的那个木偶。”昭娖答道。这会制作木偶的手艺的只好不差,就是人偶头上的发丝儿都能用真人的头发镶入进去垂下来。
小女孩喜欢玩娃娃,得到这种木偶,没事儿给木偶换个发型或者是衣裳,简直是不亦乐乎。
张良闻言发笑,低下头看着满脸等着表扬的女儿,夸奖道“伯姬聪慧。”说罢还揉揉女儿的小脸蛋。
张良是没法和昭娖那样,亲自拿个木球和儿女嬉戏。亲自教了伯姬几个字,可惜伯姬年纪小,对这个兴趣不大,教了几遍之后伯姬都打起了哈欠。然后干脆窝在父亲的怀里沉沉睡去。
昭娖见状,就叫两个乳母抱了伯姬和辟疆到房里休息。辟疆和伯姬闹了那么一阵也累了。
等到儿女们都被抱下去,屏退了室内侍立的侍女。也真的只有张良和昭娖两人了。
张良看着昭娖,嘴角噙着一丝浅笑。昭娖眼角瞟见他,不禁也噗嗤笑出来。她膝行到他身后,手臂环住他的肩膀,轻声说道“方才伯姬还在和辟疆争呢,也不知道这性子到底像谁!”
说罢,手环紧了他脖颈下的衣襟处。
“我幼时可不这样。”张良转过头去,望着昭娖说道。黝黑的眼里还闪烁着几丝的笑意。
“我也不这样。”昭娖一听他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原本抵在他肩膀上的下巴一下子离开。
话说完又觉得话里有几分孩子气,昭娖想着把怀上他肩膀的手抽离开,又被张良一把按住。
“伯姬这性子也挺好,”张良一手按住昭娖的手说道,“太过柔和,也容易招来轻视。辟疆身为兄长应当忍让稍许。”
昭娖听他话里都是偏袒小女儿的意思,不禁笑倒在他身上。但笑过一回首,望见他眼角细细的纹路。
她突然想起,怀里的这个男人其实也青春不再了。
昭娖低下头来,将脸颊埋进他脖颈处的衣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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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没有再启用淮阴侯韩信,而是自己带兵出征,浩浩荡荡的仪仗过后,长安城里留下的是平静还有些许的议论。
170白登之围
天子出征太原讨伐叛乱的韩王信,身边的谋臣带了陈平。腊月的冬日冷的几乎让人觉得那呼呼的冬风都能把人的皮肉给割开来。
在这种天气里出征,哪怕是对耐苦战的秦人来说都有些难捱。
匈奴原本攻打韩王信封地的马邑,谁知韩王信竟然和匈奴联合造反。天子亲自出征镇压,也够是给足了面子。
刘邦出征,朝里头的那些大臣们自然是挑好话说,可是有一个偏不,那就是韩信。韩信这人虽然人情世故上面迟钝,但是行军打仗,无人能出其右。他这会可真的是失意了,原本刚到长安时,心中愤懑不肯去随侍天子,后来更是在长乐宫里说出天子只能将兵十万那样的话。
他的那番话在韩信自己看来是实话,但在刘邦听来就完全是换了个意思了。
失意之下,韩信连留侯那里也不肯去,自己在官邸中日日借酒消愁。最终有一日在斥退屋中所有的竖人喝得大醉,屋中火盆因为没有人去照顾而灭火。韩信酒后受了凉,便发起病来。
韩信前段生活东征西讨,如今失意又是醉酒又是受凉,生病起来格外气势汹汹。就连监督修建西宫的丞相萧何也被惊动,遣人送来医术上好的良医还有诸多的药材。
后来萧何干脆自己到了淮阴侯官邸探望,韩信病的脸上通红,有时候还嘴里说胡话。淮阴侯夫人被丈夫给急的哭的也差点倒下去。
萧何简单的慰问了淮阴侯夫人几句后,只听得病榻上的韩信突然开口道“哭甚?我还没入土呢。”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让淮阴侯夫人哭的更加厉害了。
没奈何,萧何只好反客为主让人将侯夫人带下去好生休息一下,他自己陪着韩信说一会话。
“萧丞相……”见着萧何坐在榻边,韩信双眼也比刚才有神采许多。
“淮阴侯……”萧何叹道。
韩信挣扎着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抓住萧何的手,“丞相……这次必败,必败啊……”他病的脸上透出不正常的潮红,滚烫的体温从手一路传到萧何的手上。
“痴语!”萧何赶紧叱喝住韩信的胡言乱语,他抬头看了眼室内,内室里没有侍立的竖人和侍女。
可是韩信也并不住嘴,“王师出征那日,我亲自去看……不忍观之啊!军容还不如我当年所带之军。况且,匈奴多是骑兵作战,战车再多又能抵多大的事?县官也不是多有将才之人,此次、此次怕是……咳咳咳”说到这里韩信剧烈的咳嗽起来。
萧何叹一口气,当日韩信对刘邦说的那句话他也听到了。天子如此行事,怕还是存了一些和韩信斗气的心思。
“不要多想了,好好养病。”萧何的背已经有些佝偻,发冠之下也是斑斑白发。
“丞相……”韩信连连摇头,还是不甘心,“丞相您说……信难道只能这么一辈子……”
萧何暗叹一声,将韩信的身子按回去给他掩好被角,“如今王师已出秦关朝太原而去,再想多了也是没用。你还是好好的休养。”
他让人送上煎熬好的药汁,看着韩信服用下去。
喝了药之后的韩信虽然比方才平静许多,但是紧紧抓住萧何的那只手从来没有放松半点。
萧何看着他睡在榻上,想起几年前见到的那个青年,虽然清瘦但是眼中的神采不减半分。如今人还是那个人,只是无法相比了。
此次汉天子亲自带兵出征,果然出了大篓子,在决定是否直接攻打匈奴上出了问题。被派去匈奴里的娄敬,也是曾经进言刘邦定都长安的齐人,到了匈奴后他发现匈奴之地竟然不见精壮,之后回来他向刘邦进言匈奴不可攻打,而其他一同前去的使者进言匈奴可攻。
于是刘邦便将娄敬关了起来,下令攻打匈奴。
刘邦不知道,这正是匈奴给汉军设下的一个陷阱。
当紧急军情送到长安的时候,刘邦已经被匈奴大军围困在平城。萧何给刘邦操心了将近十多年的军需,如今面对包围平城的重重匈奴大军,他也无可奈何。
陈平拢手坐在自己的营帐中,大军被困军粮供应不上,就是陈平这位天子身边得用的谋臣,堂堂户牖侯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太原苦寒的气候,让他不得不将双手拢在厚重的袖子中,被困在这座白登山已经有好几天了。冬日里天寒就连树叶子还有草都枯了个遍,如今想要耐饥只能吞那些雪块了。
想到这里陈平笑起来,天子和韩信置气,为了证明自个有能耐带着军队脱离步兵一路先到平城结果自己被匈奴给设了绊子了!
突然营帐门被打开,一名军士走进来,叉手抱拳对陈平说道“护军,陛下召您过去。”
这几日刘邦被围困在白登山上,连续几日都没法睡好觉。更是连连传召陈平前去幕府商议。
陈平叹一口气,他在行的乃是谋略,对于如何行军打仗完全不是他的强项。不过他能做的也只有凭借他在行的谋略尽量求得脱身了。
刘邦被围在白登山上的消息被封的死死的,知道的只有萧何还有那几个列侯。同时还有长信殿内的皇后吕雉。
昭娖没想到自己家里竟然还有迎来丞相的一天。
丞相萧何已经露出了老态,虽然背脊挺的笔直,但是弯腰间还是露出些许迟钝。在迎接萧何入堂厅后,萧何默默看了昭娖一眼。
昭娖知道他什么意思,告辞后退出了厅堂,并令让屋内侍立的竖人退下。
张良看着萧何摆出的地图,白登山所在的位置很刁,普通押送军需的士兵很难绕过去,而且眼下还是在匈奴士兵重重封锁之中。
“如今陛下被匈奴所困,军粮无法送到此处。”萧何叹了一口气。
张良看了看,“倒也不是完全在绝路上。”
萧何一听,抬头去看张良。他看见张良的脸上露出丝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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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刘邦是又一次打退了匈奴的进攻,可是汉军方面也是损失惨重。本来就军粮不济,天气寒冷,手指被冻掉的士兵十之二三。再这么耗下去,不等匈奴人来,军中都能哗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