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头看向顾钊,顾钊冷峻五官没有情绪,背挺得很直,坐姿端正。沉默在空气中弥漫,许久后,他扭头和白秀蘭对视,眸子黑如曜石。
“害怕?”
他抬起手摸了摸白秀蘭的头发,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
“不是什么大事。”
白秀蘭抿了抿唇:“那是发生了什么?督军这么急?”
连东西都不收拾,这是十万火急的节奏啊!
顾钊手臂很长,搭在白秀蘭的肩膀上。身体后仰,靠在座位上,这样的姿势,看起来是他搂着白秀蘭。他眸光渐暗,视线望向窗外的临城繁华。
“老段鱼死网破,率残部顽强抵抗,徽州现在闹政乱。”
徽州事变之后,他没有多少时间处理后事。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临城,发生了这些接二连三的事。徽州那边没有了他这个主帅坐镇,很快就起了连锁反应。白秀蘭想,顾钊现在恐怕对张诚也是不信任了。
“张诚呢?”
白秀蘭想了会儿问道。“他做事挺稳当。”
顾钊低笑一声,他手臂用力,就把白秀蘭带进自己的怀里。
“他做事就是太稳当了,才给老段有机可乘。”
现在华夏,关系错综复杂,顾钊为了权势,也是蛮拼的!
她对顾钊这个人无法做出评价,他明显属于民国时期的前一类人,满脑子都是如何救国。
白秀蘭不再说话,她就靠着顾钊坐,其实有个人肉垫子也是不错,更软和一点。车身摇晃,她渐渐有了睡意,视线都朦胧起来。
“饿吗?”
旁边男人声音低沉沙哑,说实话,抛却外在条件不讲,顾钊的声音还是挺好听。
白秀蘭点了点头:“饿。”
随后手中被放进一块油纸包着的物体,白秀蘭睁开了眼,打开油纸看到是饼干,她朝顾钊笑笑。“谢谢。”随即低头吃了起来,午饭都没吃,这会儿子饿也是正常。
饼干并不是很好吃,不过比起干饼子要好嚼。
白秀蘭吃完一包饼干,胃里才充实起来。
顾钊看着身边这个小女人,她其实很容易满足。很好养,有吃有床睡就行,他能和这个女人讨论一些对别人的看法。放在以前,顾钊会认为不可思议。
可现在,他一点都不觉得诧异。
他摸了摸白秀蘭的脸颊,软绵绵,养个媳妇在身边,也许不错。
白秀蘭感受到顾钊手指的粗粝,微蹙秀眉,抬头看他一脸不解。
顾钊没解释,移开视线,什么都没说。
这一路他们快马加鞭,路上只停下休息了一次,剩余时间都在车上。
休息的那一次,是在徽州的一个镇。实在是因为天下起了雨,无法继续再前行。
小镇上中最好的一家旅店,两层楼。有些破旧,可好歹有床。白秀蘭看了眼,觉得还成。她是多艰难的时候都过来了,并不觉得这里多么差劲。进去后洗了脸倒头就睡,倒是顾钊皱眉扫视半天。
狭小屋子,不大的床。
他脱掉军靴和外套,只穿了衬衣和长裤。面色不悦的去洗脸刷牙,才上床。
“睡了?”
床实在太小,顾钊睡在床外侧。半边身子都快掉下去了,天气依旧寒冷,他掀开被子从后面抱住白秀蘭,往里面挤了挤。反正她比较小,这么一搂,都缩进了顾钊的怀里。
白秀蘭声音闷闷,挣扎着露出个头:“没呢。”
两人又动了半天调整位置,才算是躺好。外面沥沥雨声,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白秀蘭望着斑驳的墙壁,心思渐渐沉了下去。
“在想什么?”
顾钊伸手关了这屋中唯一的奢侈品电灯,他平躺着,手臂落在白秀蘭的头顶,原是想要抱着她睡,可这个女人不配合,只好作罢。
“没想。”白秀蘭乖乖回道。
安静潮湿的夜晚,他身上的温度实在诱人。
“委屈你了。”
这次匆忙赶路,白秀蘭跟着他颠簸。屋子里霉味很重,他不知这位没吃过什么苦的小姐能不能受的住,原本她过的安逸,只因为自己的牵扯,而沦落在这地方。
顾钊心生联系,手放在白秀蘭的肩膀上,他想要补偿白秀蘭。
“有床睡,不算委屈。”白秀蘭侧睡了一会儿感觉不太舒服,也平躺着,他们靠的很近,非常近的距离。彼此身上散发的热气都能感受的到,顾钊只着一件衬衣。“总好过露宿。”
上一世的时候,曾经被弄进南部热带森林演习,可比这个惨多了。
蚊虫还有瘴气,稍有不慎,就会中招。
那雨打在皮肤上都疼,劈头盖脸。晚上睡在潮湿的芭蕉叶上,连眼睛都不敢合,怕被毒虫吃了。只期待着太阳早些升起,毒辣的太阳下,潮湿能好一些,可另一遭的罪接踵而来。
白秀蘭这一声感叹,顾钊莫名其妙心脏就跟着牵动了。
白秀蘭跳进护城河,最后昏倒在冰冷的河滩上,比起那个时候,她现在确实是好多了,皱了浓眉,心思沉重,半响后开口。
“你怨我?”
白秀蘭闭上眼,淡淡道:“没有,也不能有,你有你的苦衷。”
安静的空间里,只余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入耳:“睡吧,明早还要赶路。”
下一瞬间,身旁男人一个翻身就撑在自己上方。白秀蘭睁开眼,看到黑暗中,他高大的身影在自己头顶,俯身,他深深看着白秀蘭的眼睛。
他们都沉默,很长时间后,顾钊低哑声音响起,他开口叫道。
“秀蘭。”
这一声,富含浓郁情绪,白秀蘭抿了抿唇。
黑暗里,他们对视。顾钊俯身想要亲白秀蘭的嘴唇,白秀蘭先一步躲开,唇落在脸侧,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贴着白秀蘭的面颊,手贴着她纤细腰身,嗓音沙哑低沉:“嫁给我,当真没有怨恨?”
白秀蘭不语,顾钊沉沉笑了起来,又亲了一下白秀蘭的脸颊,圈着她说道:
“既没有,你就留在我身边罢!前尘往事,都忘了,我会好好待你。”
☆、第六十一章
夫妻之间做些亲热的事,也是无可厚非。
顾钊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耳畔,白秀蘭忍不住在黑暗里皱了下眉头,身上的男人压了过来,她攥紧了拳头,抿了抿唇。湿润的唇碰了下她耳下柔嫩肌肤,她忽然别开了脸。
两人都没了动作,顾钊看着她。
白秀蘭沉默了好长时间,开口道:“你压到我了。”
顾钊:“……”
旖旎气氛一扫而空,外面春雨沥沥。
很长时间后,低沉笑声响起,顾钊翻身躺下,他伸出手臂揽白秀蘭在怀里。
叹口气,闭上了眼。
“睡吧。”
好吧,只是纯睡觉。
她还小。
白秀蘭眨巴了一下眼睛,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顾钊,低低的嗯了一声,就闭上了眼。
这一夜,她以为自己会失眠或者胡思乱想。
可没有,听着头顶均匀的呼吸声,她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是在凌晨时分,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整个房间,大雨中夹杂着脚步声。白秀蘭眼睛未睁手已经朝身上摸去,下一刻手腕被握住,她猛的睁开了眼。
带着厚茧的宽厚手掌捂在了她的嘴上,白秀蘭脑中一瞬间清明,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顾钊,却停止了动作。
“秀蘭。”
对上顾钊漆黑的眸子,他附耳过来,低沉声音入耳。
“外面有人。”
白秀蘭也知外面有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顾钊真是想多了。
顾钊看白秀蘭眸光清澈,是已经彻底清醒,才松开手。他坐在床沿上,伸腿去穿鞋,借着微弱的灯光,白秀蘭看清楚他手中握着勃朗宁手枪。
“我去看看。”
她也跟着坐了起来,左右看看,俯身抽了顾钊军靴上的短刀握在手中。
“大概二十人。”
白秀蘭侧耳倾听,清晨雨下的愈加大了。
顾钊回头看她一眼,快速穿上衣服,把贴身配枪放到白秀蘭手中,大手包裹着白秀蘭的手背,俯身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身手不错,可现在这个时候,别逞能,护着点自己的命。”顺势抽走白秀蘭手中的短刀,插回军靴中。“我出去看看情况。”
军刀不适合在这个环境下使用,他相信在白秀蘭手中,枪更合适。
顾钊刀尖上混命的人,多年摸爬滚打让他睡觉时候格外警惕。
在对方踏入他的地盘时候,他瞬间清醒。可没想到,白秀蘭竟有一样的警觉。
这个认知传入脑中,连外面的雨声都好听了几分。
白秀蘭一愣,随即很快就下床,把枪递到顾钊面前。
“我不需要。”
顾钊转身看她。
白秀蘭目光漆黑,倒是坚决。
“用刀也没人能伤得了我。”
竟然空手出去,真不怕死。
两人在黑暗中对峙,片刻后,顾钊低笑,反手盖住白秀蘭手中的枪。“你担心我?”他猛的用力,拉过白秀蘭圈在怀里,亲了下额头:“放心,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