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蘭喝口茶,抿唇笑笑。
“弹棉花也是喜悦的一种表现。”
白之卿笑的温尔。
“顾家送来的聘礼很多都是罕见物事,你也不好奇好奇?”
“反正早晚都是要抬回顾家,看了又有什么用?”白秀蘭言语大方。“大哥,听说督军去了临城,你怎么看?”她是很久没见顾钊,顾夫人倒是见过几次,旁敲侧击,说是一直在军营,不曾回去。
白之卿原就是要和白秀蘭谈这件事,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不知道白秀蘭的底细,也不知道这个人隶属那方?自上次在来徽州路上,听她那番话,白之卿都不敢再贸然开口。
“临城大乱恐怕是督军设的局。”白之卿面色沉静下来。“前几日我听人说起这件事,之前临城的驻军和督军闹翻了,顾督军恐怕是想玩一把借刀杀人,可惜顾家三少爷有些莽撞,冲回临城坏了顾督军的计划,所以督军才回去临城。”
最后,白之卿苦笑一声叹道。“这场仗肯定要打的热闹了。”随即住了这个话题。“白大小姐,你也该走出去看看这个新时代了,别总窝在家里弹你那撕心裂肺的琵琶。今晚有个舞会,我带你去见识见识钢琴去。”
白秀蘭笑的一派温婉,说实话,她对钢琴还真不感兴趣,她喜欢古老的乐器!如果琵琶弹不会,也许她会尝试二胡!
腊月二十七,临城传来消息,顾钊突袭临城。
☆、第十八章
民国一九一二年注定是多灾多难。
临城兵变,短短几日时间,顾家军一连打下了三座城。远在千里之外的徽州,却是风平浪静。白秀蘭的日子格外悠闲,听曲看戏参加宴会。自从和顾钊订婚后,顾家就派了一队护卫成日跟着,白秀蘭心知顾钊权高位重,这仇人也是肯定的多,她不想拿自己的命冒险,就任之。
她现在不单单是白家大小姐,还是顾督军的未婚妻,身价是相当的高,白家整日里接到各家帖子。前几日白秀蘭还去参加聚会,到了年跟,她是连家都懒得出。
年三十这日,白秀蘭坐在房中读书,两位弟弟在院子里嬉笑热闹。门外炮竹声响,简简单单的日子,闲适而静好,白秀蘭看着天空悬着的太阳,心里计算着这日子还能过几天。
门外脚步匆匆,白秀蘭敛起神情。片刻后,白之卿快速的走进小院,他一路疾步,喘着粗气,一直走到白秀蘭面前,大寒的天气,额头竟有汗泌出。
“秀蘭,出事了。”
能让白之卿如此紧张,肯定是大事,白秀蘭站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
“顾督军重伤,生死未卜。”
白秀蘭面色一怔,她现在并不希望顾钊去死,如果顾钊死了,下一任当权者,肯定撕碎了和顾钊所有有关系的人,白家首当其冲。
“那现在下面的人反应如何?会不会暴乱?”
白之卿看着白秀蘭的眸光越来越深,片刻后,他道。
“这个消息外面人并不知道。”
白秀蘭知道白之卿有个朋友很厉害,八方灵通。
她重新坐下,手指轻敲桌面。
“如果不依附顾家,白家能独善其身吗?”
她问得直白。
白之卿脸色变了,左右看看,眉头微蹙。
“这话不可乱说。”
白秀蘭不说话,看着白之卿。
白之卿动了动嘴唇,沉默半响,才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如果能,我怎么会选择徽州。”顿了顿,继续说道。“秀蘭,对不起,我当初就不该拿你的婚事当筹码。”刚回国,局势不明,又得知白秀蘭行为异常,心里起了警惕。
走到如今的地步,他并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
白秀蘭不觉得这件事白之卿有错,可能因为她和白之卿并没有亲人的感觉,所以无法产生任何负面情绪,对于他的对不起,也没有多大感触。
“除了来徽州,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白秀蘭笑了笑。“既然如此,那还是盼望着,顾督军千万不能出事。”
大年三十,原本阖家欢乐的节日,此时的顾家却是愁云密布。顾夫人气的想打人,哭的软在顾老爷身上却依旧无济于事。顾钊躺在手术台上,生死不明。
手术室外,顾恒衣服有些凌乱,头发也有些脏乱,他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目光渐渐沉寂下去,一点光都没有。这件事是因他而起,大哥差点丧命,他是家中幼子,从小受尽宠爱,不知天高地厚。直到这一刻,才清楚知道自己的斤两,他后悔自己的鲁莽。
顾钊从临城往徽州的路上遇到暗杀,部队里有内鬼。两颗子弹几乎要打穿心脏,一夜抢救,顾夫人哭累了,头埋在顾老爷的怀里渐渐沉睡过去,她是伤心透了。
顾老爷吩咐佣人在隔壁房间给准备了床铺,让夫人躺着安睡。他和顾恒坐在一块,抽着烟,眉头紧皱,很长时间后,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从你大哥走上这条路,我就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他叹口气,眼角已经长满皱纹。
“你大哥现在位高权重,可是这权利是双面刃,伤了敌人也可能伤了自己。一旦他倒下去,顾家都完了。小恒,你大哥的命不单单是顾家的,身后还有十万军队。”他站起来拍了拍顾恒的肩膀,目光深远。“你也长大了,别再像个孩子。”
黎明之际,医生走出了手术室。顾夫人醒来,情绪稍稍安定下来,她紧抿着唇坐在手术室前,看到医生的那瞬间,她没有动,只紧紧的盯着医生,目光犀利带着煞气。
一时间,很安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顾夫人开口,一夜,她好似老了十岁。她嗓音沙哑,表情冷凝。
“扶我起来。”
顾恒连忙上前扶起母亲,她目光渐渐沉静,看着面前医生。
“我儿子。”她顿了下,才又继续说道。“活下来了吗?”
不管顾钊位居什么职位,他首先是自己的儿子。
她失去过一个儿子,她了解那种丧亲之痛。如果再来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住,可是此时,她得让自己平静下来。
“督军伤势比较重,如果能挺过来这三天,就无大碍。”
“如果。”
顾夫人看着医生的眼睛,声音有些发颤。
“挺不过来呢?”
那医生什么都没说,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沉默像是把利刃,切割着在场所有人的心。很长时间后,顾夫人轻笑了一声,语气坚定。
“我儿子我知道,他肯定会没事。”
“会没事,别怕。”
顾老爷紧紧握着顾夫人的手。“别怕。”
顾夫人的情绪一直都很平静,她甚至温和的朝着丈夫笑笑。
“我不怕,我相信儿子会没事。”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鞭炮齐鸣。
顾夫人看着走廊尽头的亮光,她朝前迈了两步,突然眼一黑直直朝前栽去。
“夫人!”
“娘!”
这件事是在大年初二,白秀蘭才得知顾夫人晕倒这事,她还没收拾好出门去看看顾家情况。两队卫兵开路,一辆黑色的别克车就停在了白宅,白家上下连忙出来迎接。
白秀蘭到的时候,顾恒已经搀着母亲走出了车门,几天没见,顾夫人憔悴了很多,她看到白秀蘭弯起唇想露出个笑,可是嘴唇一动,泪就落了下来。白秀蘭连忙上前,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柔声细语的安慰。
“夫人,大过年的可不兴哭。”
抬手帮她擦泪。
“好孩子。”
顾夫人拉着白秀蘭的手有些发紧,她看着白秀蘭好长时间,却始终没开口说出什么话来。
“夫人,先进去说话,外面风大。”
顾夫人深深看了一眼白秀蘭,没有拒绝这个提议,有些话确实不能在外面讲。
进去客厅,顾夫人坐下她看着白家人人穿着新衣,门上贴着鲜红对联,大人孩子煞是热闹,就想起大儿子,心中酸楚,一阵疼痛让她眼前发黑。
“秀蘭。”
她握着白秀蘭的手,默了好一会儿,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白秀蘭看了看一旁面色满是忧色的顾恒,又看顾夫人脸色,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只是这答案让她有些心凉,只觉得紧紧握着自己手的夫人,也不如表面那么和善。
陈氏心思不够通透,还在猜测着顾夫人大过年的登门是何缘故。
顾夫人就开口了,眼睛看着白秀蘭,声音很沉。
“正月初三,你和督军成婚,可好?”
白之卿猛的站了起来,顾恒抬眼看过去,他们对视,一时间气氛箭弩拔张。白之卿脸上的表情冷到了冰点,他的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这欺人太甚!
“初三,会不会太赶了?”
白秀蘭声音依旧婉转低柔,她渐渐笑了起来,微微垂眸。
“而且初三,并不是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