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斟酌片刻,又踌躇地去问凌老太太:“老太太今日早晨可曾派了人去铺子里拿东西?早上铺子里的两个管事来回过话,说有人拿了老太太的牌子赊了许多东西。我还想着既然是老太太遣了人去拿的,那么赊的账不作数便罢。可如今看这簪子……好像是前两日刚做出来的新样式。怎么会在侧夫人这里?”
她有些犹豫,“难道今儿早晨去的,不是老太太,而是侧夫人不成?”又慌忙掩住口,笑道:“我忘了,应当是老太太让侧夫人去的罢!”
凌老太太听了这话,眼神瞬间如刀般凌厉起来。
“我每次派人去不都直接将账清了?又怎会有赊账一说?况且我只会让岳妈妈跟着,绝不会让人拿了牌子去!”
她最好面子,虽然国公府里子里已经不行了,但也不会落人口实,做出那种让人抓住话柄的事情。
况且……那牌子那样重要,她又怎会让人拿了牌子去置办物品!
侧夫人瑟缩了下,偷偷觑了眼明远伯夫人。
明远伯府早已破败,在相熟的铺子里赊账是常有的事情。
明远伯夫人母女俩只听说国公府经常从杜九娘的铺子里买东西,却根本没料到杜九娘的铺子和国公府之间做生意是直接清帐的,故而才会安排了那么一出戏来。
虽说她们两人眼神只相触了一下便赶紧分开,但又怎逃得过凌老太太的眼睛?
她心中明白了七八分,顿时怒极。还未开口,就听林妈妈在外面说道:“禀老太太、太太,侧夫人院子里的奴才有要事禀报。”
凌老太太本不想搭理那些奴才,准备先把侧夫人那边的话问清楚,却听杜九娘说道:“母亲在这边有要事相商,奴才们却还敢这个时候上来,怕是有极重要的事情罢。”
待到凌老太太发了话,林妈妈就将人带了进来。
见林妈妈在垂首慢行间朝微微颔首,杜九娘便知,她已安排妥当了。
方才她吩咐了林妈妈,若是有人肯来作证,就每人赏五两银子,还可以调来杜九娘院子里伺候。
——既然想要人诚心投靠她,她就也得拿出相应的奖励和保护措施才行。
四个婆子和两个丫鬟排成一行噗通跪下,有的瑟缩着紧张万分,有的神色坦然倒有点视死如归的样子。
凌老太太脸上的怒色半分都未收拢,沉声斥道:“你们有什么事情,速速道来!”
跪着的人忙伏地磕头。
杜九娘适时说道:“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了,一家子都是在府里头做活的。平日里你们的努力,咱们也都看在眼里。若是有什么事情,不妨说出来,看在你们坦白的份上,念及多年的情分,或许能从轻发落。但,若是你们什么都不说,日后被查出来……可就真没好果子吃了!”
杜九娘这番话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在场之人都是府里头的家生子,老子娘兄弟姊妹,包括往后的子子孙孙,世代都是国公府的下人。虽说她们被拨到了侧夫人院子里伺候,可她们说到底还是国公府的奴才。
侧夫人许了她们好处是真,她们动心了、跟着侧夫人去做了也没假。可事情没败露就罢了,既然已经被主子们知晓,若是再进行欺瞒,那可是一家人都再没好日子过!倒不如老老实实交代了事情,反倒还有一线生机。
这时,一个粗壮婆子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个响头,说道:“老婆子知道错了!请太太责罚!”又将侧夫人如何利诱她,让她陪着去铺子里赊账、拿东西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婆子本不想去的,可是往后老婆子都要在侧夫人手底下讨生活,又怎敢不去?”
杜九娘冷哼道:“你不过是个做杂活儿的粗使婆子,她又怎会专门挑上了你!”
见这婆子虽说了话,却又在轻微发抖。
杜九娘生怕这婆子有所隐瞒,便弄了些“蛊惑”丢了过去。想了想,不放心,又给跪着的人每人都给来了点儿。
“老婆子是府里头的老人了,铺子里的活计来府里送东西的时候见过老婆子。如果侧夫人带上老婆子,伙计们自然不会怀疑。”婆子又磕了个响头,说道:“也怪老婆子嘴碎,平日里炫耀的时候就将这事儿说了出来,便引得有心人上了心。”
凌老太太气得脸上一阵铁青一阵发白,已然说不出话来了。
杜九娘见状,便没等凌老太太发话,挨个问了过去。
其他人也都是类似的说法,各个都忙不迭地将侧夫人的“罪状”给供了出来。
待几人说完,凌老太太已经缓过气来。
她极淡地“嗯”了声,喃喃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语毕,就用冷如寒冰的眼神看着侧夫人,“你又有何话可说!”
侧夫人一张俏脸气得通红,也不去搭理凌老太太的问话,自顾自站起身来,提着裙子走到一旁。
她鬓发凌乱,衬着那发怒的模样,倒是真有几分鬼魅的样子。
明远伯夫人暗道不好,忙去拉她。
侧夫人一把甩开娘亲的手,用手点着跪着的丫鬟仆妇的鼻子斥道:“一个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听说有银子拿的时候,一个个倒贴过来,如今却是翻脸不认人了!”
明远伯夫人见她不打自招,踉跄了下,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
先前那婆子听了侧夫人的话后,别过脸去,说道:“侧夫人说老婆子翻脸不认人,老婆子认了。可是侧夫人您许给咱们的好处呢?本来说好一人扯块布再给一两银子,到头来只每人给了一百钱就打发了。若论起翻脸不认人来,侧夫人不遑多让!”
侧夫人怒极,咬着牙一巴掌就朝那婆子脸上扇去。
那婆子脸上现出个五指红印来,朝侧夫人啐了口,说道:“整天想学太太摆谱,却也得瞧瞧自己摆不摆得出来!”
侧夫人扬手还欲再打,却被岳妈妈给握住了手腕。
“您是主子,何必跟个奴才计较,没的失了身份。”
侧夫人想拽出自己的手来,使了使劲,没拉出,便冷哼道:“你这个奴才,还不快放开我!”
明远伯夫人见她不知好歹,竟然连凌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妈妈都敢训斥,索性“哼唧”一声,躺倒在地,装晕了。
岳妈妈笑笑,松开手,恭敬行了个礼说了声“是奴婢逾越了”,退到了凌老太太身边。
侧夫人见凌老太太只冷冷看着不说话,就也顾不上去管自己“晕倒”的母亲了,只委屈地对着凌老太太盈盈行礼。
“老太太明鉴,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国公府的脸面着想。
凌老太太看她一眼,又见杜九娘吩咐林妈妈和另一个婆子去将明远伯夫人扶起来搀到一边的椅子上坐好,这才微微笑了。
侧夫人见凌老太太笑了,暗暗松了口气,使劲眨了眨眼,大眼睛里顿时蒙上了一层雾气。
“我好歹也是伯府出来的,又嫁到国公府来做侧室,平日里若是穿戴寒酸了,少不得会丢了国公府的脸面。可太太每月都可以拿十几两份例银子,还有好吃的好穿的供着,却只给我区区二两……”
她哽咽着言尽于此,又拿起帕子擦拭眼角,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已经难过到说不出话来了。
屋内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看她,却没人搭话。
待到擦拭够了,侧夫人说道:“太太整日里穿金戴银,衣裳都不见重样儿的,却让我连件像样的出门的衣裳都没有。没见过这样欺负人的!”
明远伯夫人恰到好处地幽幽转醒,责问杜九娘,“听说你素来待侍妾们不薄,怎地到了嫣儿这里,却要单单为难她!且不说别的,单这月例银子,你们二人就差得太悬殊了些!”
杜九娘就笑了。
难怪明远伯府会破落成如今这样。这当家主母的心思手段,也太低劣了些。
她一个超一品诰命在身的国公夫人,倒是要和一个侍妾的月银相提并论了?
再说了,她平日里也只有例钱领的是国公府的份例,其他穿戴一概花用,哪一个不是自个儿的铺子所得换来的?而那些铺子,又有哪一个不是她用心经营,才能生意兴旺的?
那位侧夫人一点陪嫁都无就进了门……却是连这个也要一起比了?
说出去的话,可真是能笑掉人的大牙!
杜九娘压根不搭理明远伯夫人的话。
她径直走到侧夫人跟前,目不斜视地盯着屋中摆着的屏风上沿,看也不看侧夫人,冷声问道:“依着侧夫人的意思,若是你打扮不得当,便是丢了国公府的脸面了?”
侧夫人嫣然笑道:“太太这是明知故问吗?”
“明知故问?”杜九娘讶然道:“就是不知,所以才问。”
她对着凌老太太端正行礼,说道:“我一直以为,除了国公爷外,府里头需要担起‘国公府脸面’这几个字的,只有老太太与我。却不知……”
她神色睥睨地回头看了眼侧夫人,“却不知何时一个妾侍,也能代表着‘国公府的脸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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