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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南宋春晚 (秀才娘子)


  守中脸上一紧,缓缓道:“我,不悔!”
  容娘舒了一口气,道:“我也不悔。”
  守中严厉的眼神便扫了过来,容娘忙道:“日后容娘定当严加约束自己,谨言慎行,规规矩矩。”
  守中听了,倒也不再理会。他只强调,日后外头事情,都由守惟去跑,容娘不得擅自外出。否则,永不准再管外头之事。
  容娘不想此关过得如此顺利,竟有些不可置信。她神识微张,只恐守中中途有变,再度袭来,她须得随时做好接招的准备。至于大哥的强调,唉,大哥果然歹毒,不能管外头之事,管着些家中琐事,又有甚么意趣?
  容娘这厢暗自腹诽,那边守中瞥了她一眼,尚未及笄的小娘子,虽容颜殊丽,身形却甚纤细,未及圆润,仍显得稚嫩。当初,月娘便是这般模样吧!
  “容娘,婆婆说你愿意嫁与我?”
  屋中寂静一时,忽地响起守中的话语,且说的又是如此,——敏感的终身大事。容娘头中一轰,心中狂跳,刹那间面红耳赤,浑身滚烫,便是连脚趾头似乎也烧了起来。她侧了头,避开守中的视线,两只手只紧紧揪着帕子,将那帕子绞成一团。
  “你须得知道,我今被罢黜,只是良民一个,无任何功名在身。你若嫁我,也只是平民妇人,无任何荣光可依。且,来日若有际遇,我仍会回到军中。家中境况,你自清楚。二郎与七郎,于俗务上头甚为笨拙,日后诸事,将要由你一人承担。——你可细细想来,若不愿意,勿需勉强,家中自会替你定门亲事。若是愿意,我也可安心将家中诸事托付与你。如何?”
  容娘心中如鼓击雷锤,咚咚咚的响个不停。她又是尴尬,又是羞涩,又是,——难过!她不知为何大哥当面说起此事,然大哥的话,风光霁月,虽不合礼法,却是无可指摘。
  容娘咬了咬唇,勉强压了心中响动,道:“是。”那声音,却是细细的,羞涩的。她今日着水红色绣桃花瓣右衽短襦,下面系了一条白绫裙子,衬托得乌发如云,桃腮杏脸,十分妩媚。
  便是于女事上不甚热衷的守中,见了容娘那眼饧耳热的娇羞之态,也不由得眼睛顿了一顿。然他是何等人也,不过一瞬,便收心敛神,道:“城北之事,你待如何?”
  正自羞答答的容娘忽地听到守中之语,满腔羞意顿时如沸锅中浇了一瓢冷水,消散得无影无踪。她有些恼意,奈何守中一本正经,也不得不好生想了一回,道:“正想着呢。若有证据,可断定是谁纵的火,揪往官府,判得明白,当可解民众几分恐慌。然火灾既起,想来还是有人甚为忌讳,仍需另想他法,消散他人的惧意方好。此事须得尽快了结,不然民众恐慌愈盛,于我们愈不利。”
  民众对火灾十分恐惧,当日旧都火灾一起,连绵数里,烧得精光。普通老百姓度日,居处最是要紧,火灾一起,便为不祥。此次火事,虽来得太过蹊跷,然民众看到那熊熊大火,已生退意,如何还有心情来计较你的火灾因何而起?
  守中轻轻点了点头,道:“其余事你且莫管,你只管如何善后,想好了便告与二郎,由他去与九郎商议。”
  言罢,守中那狭长的眼睛静静的瞧了瞧容娘,那漆黑的眸子,深不可测。容娘呆呆的看了一时,忽地明白,沮丧道:“容娘知晓了,外事由二哥去跑。”
  容娘冥思苦想了一个晚上,次日醒来,精神便有些不济。偏偏靖哥儿今日甚是闹心,紧紧揪住容娘不妨,凡穿衣梳洗,皆要容娘亲自动手收拾,不得假手他人。
  容娘哄着他收拾妥当,正要去老夫人处用饭之际,小环急急进来,喜滋滋的道:“小娘子,八斤说,昨日那群闲汉,被绑起来浸在清江河里过了一晚,今儿早上被人瞧见,方才得释。一个个,站都站不起来,去了半条命呢!响午,他们家人便一户户的登门致歉,刮了人家钱财的便还钱财,欺辱过的便磕头认错。如今城中传遍,人人拍手称快哩!”
  容娘轻轻笑出声来,知道定是白甲等人所为。原来,拳脚功夫,比起嘴上功夫来,却是直快得多呢!
  吃饭之际,容娘心情甚好,靖哥儿也瞧着她笑嘻嘻的。
  婆子来禀:“张家小妇李二娘来寻小娘子,小娘子可见?”

☆、第九十六章 求情

  且说婆子来禀,李娇儿求见容娘,屋中用饭诸人神色各异。老夫人微微皱了皱眉,道:“虽她救过你,到底是那张家的人,叫婆子打发了吧!”老夫人尚不知城北之事与张家关系甚大,不然早叫婆子轰人了。
  容娘正将一匙汤饭递与靖哥儿,听得老夫人此话,汤匙不由得停了一停。靖哥儿“啊啊”的叫唤,容娘方将饭送进他的嘴里。偏生靖哥儿嫌饭烫了些,舌头一伸,便将饭吐了出来,弄得下巴、衣襟上浆饭淋漓,好不邋遢。容娘忙扯了帕子去擦,靖哥儿却又调皮,一口咬了帕子,顺势便倒进容娘的怀里。
  “姑,抱抱,抱抱!”
  “哐啷”一声,却是容娘手里的碗被靖哥儿碰倒在地。靖哥儿反拍手嬉笑,十分欢喜。
  守中停了箸,喝道:“坐回椅上,自去用饭!”他是那种不怒自威的人,虽眉眼如常,也叫人心惊肉跳。
  靖哥儿吃了一吓,清澈的大眼睛瞬时雨雾笼罩,“哇哇哇”的嚎啕大哭起来。容娘待去抱他,守中那边发话道:“任他哭,日后不许惯着,没得像个小娘子般娇气。你去外头见那李二娘一面。”
  容娘正有此意,如今有了守中的话,忙将靖哥儿安置在椅上,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靖哥儿哭声顿减,抽抽噎噎的点了点头,容娘方自去了。
  老夫人笑眯眯的问道:“靖哥儿,你姑姑与你说甚么了?”
  靖哥儿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小嘴嘟起,道:“秋秋,秋秋!”
  他的所谓秋秋是荡秋千的意思,容娘叫人在内院桃树上扎了一个小小秋千,靖哥儿傍晚心慌时便时时在秋千上摇晃着度过,摇来摇去,小小的身子渐渐柔软,双眼闭合。坠入梦乡。
  乳娘又添了一碗饭在靖哥儿面前,有守中在,无人敢造次,只轻声劝靖哥儿自吃。靖哥儿怨忿的瞥了他爹一眼,忽地大声道:“爹爹,坏!”
  稚嫩的声音在只有碗筷碰撞声的屋中显得十分清脆,老人素疼小辈,何况是失了娘亲的重孙。老夫人弯了眉眼,打趣道:“你爹爹坏,你爹爹啊。小时也与你一般调皮哩!如今做了爹了。知道讲规矩了。”
  守中起身。一把挟了靖哥儿,便往外去。
  “婆婆,我带他出去兜转一圈。”
  靖哥儿大惊,慌忙喊道:“姑。姑……!”
  容娘自然听不见,她与李娇儿自富阳一别,已是半载,如今她渐渐恢复,李娇儿却似过了花期的花朵,当日圆润的脸颊扁了下去,脸色萎黄,一副病体未愈的模样。唯有一双眼睛,平和、明亮。似乎这世上的苦痛皆可忍耐,未来皆可期许。
  容娘见状,心中疼惜,便细细询问娇儿近况,只恐她被张家欺负。谁料娇儿径直道:“小娘子。那场大火是宅中刁仆擅自做主,行的恶事。张郎正自后悔约束不严,他心中愧疚,因腿脚不便,不好来得。我本无脸来求情,但看在张郎待我一场情分,好歹来递个话。张郎说,若府上愿意,他愿赔付双倍的费用。”
  娇儿神情自若,竟似真个来递话,而非求情。
  容娘瞧着她,心里越发不安。娇儿恁的心软,怎会不为张炳才求情?
  “娇儿姐,不如你自张家出来吧,那张家终究不是什么好去处,你……。”
  “容娘,你不必担心。我已跟了张郎,自然是一辈子都要跟着他的。此事我不好求情,凡事皆有因果报应,既已犯下过错,受些惩戒也是应当的。”
  娇儿轻轻的抚了抚容娘的手,以示安慰。容娘反手抓住娇儿的手,正欲劝告,不料手中触感粗糙之极,她不由低头查看。原来娇儿双手斑驳张裂,竟如久旱未雨的岔田!
  “是那卞氏?她虐待你,可有打骂?”容娘咬牙,心中既痛又恨。
  娇儿笑容温煦,丝毫不以为苦。她柔声道:“容娘,这是我的孽障,定是我上辈子做了错事,这辈子来偿还。你放心,我日日念经,心中不苦,反而高兴呢。况这些事,我在娘家也常做,很是平常哩!”
  容娘定定的看着娇儿消瘦蜡黄的脸,心中苦涩难当。如此善良的人,偏生掉入那泥淖,不得脱身!她急欲做点甚么帮帮娇儿,但心中闪过无数念头,竟未有良策。若娇儿不欲脱离张家,她又如何帮她?
  娇儿说完,不欲久待,起身告辞。容娘万般不舍,也只得送她出去。
  娇儿出了徐府,便径往城西娘家而去。五月的天,渐渐炎热,她爹竟然仍穿着夹衣,只脸色好些,在院中闲坐。她娘去街上卖些零碎,并未在家。娇儿喊了声爹,又将家中收拾了一遍,悄悄将些铜钱搁置在娘的枕头底下,方告辞回去。
  张宅里头,正是鸡犬不宁。张炳才与卞氏再战,张炳才吃亏在口角不利,不能行动,竟被那卞氏死死吃住,反被骂得气急败坏,面上涨的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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