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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南宋春晚 (秀才娘子)


  李大怔了一怔,手僵在了小娘子下巴下一寸处。那小娘子却眼含嘲意,将手中之物往前送了一松。李大只觉腹部有物相抵,低头瞧时,却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匕首的一端,是小娘子的芊芊玉手,因为用力,青筋突出。
  “嗤,李大你个怂头,说甚有几个姘头,怕是个银样蜡枪头吧,也不知开过荤没有!不过是个小娘子,也吓得你屁滚尿流!”
  闲汉中有人嗤笑,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众人听见。
  众闲汉跟着嘲笑李大,甚至有人潜至李大的后头,意行不轨。小娘子早已瞥见,身侧亦有人移动。她冷冷一笑,匕首轻送,已是划破了李大的衣裳,血迹染出,顿时将众人镇住。
  “莫再起歹念,不然,我便刺进去!他一死,你等别想妄活。”
  有人脚步轻迈。
  “也莫肖想制服我,若是今日谁敢碰我,我便马上割了自己脖子。你等,也别想活!”
  一汉子讥讽道:“小娘子,左右我等没有活路,怕你作甚?”
  被小娘子凛然气势镇住的一干人蓦地醒悟,浑身一松,便纷纷起哄戏谑:“是啊,小娘子给我等指一条活路来呗!”
  容娘心中一冷,正待发话。
  “啊……!”一身惨呼从后头传来。
  众人一惊,纷纷转身去瞧。闲汉之一抱着自己的一条胳膊颓然倒地,他的神情极是痛苦,嘴里兀自惨叫着。
  他的脚边,是一个风尘仆仆的高大郎君,服饰平常,然那人身上莫名的散发出一股煞气,那种气息,十分陌生!
  众人心知不妙,胆小的已开始盘算逃走,但,迟了!
  那位郎君扫了一眼小娘子,狭长的眼睛里寒光一闪,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挨近他身边的汉子便一个个惨叫着倒地。这些素日在街巷中称王称霸的混人,今日便似那秋天枯黄的草茎,疾风一扫,纷纷折断。
  隔得远的汉子转身欲逃,谁知后头也有两人挡住,那个年长些的,殊无表情的脸,动起手来心狠手辣,但凡被他碰着的,无不哭爹喊娘。
  李大吓得两腿发抖,嘴里求饶道:“小娘子,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不敢了,求小娘子绕了小人。”
  小娘子也不理他,径自将匕首退了,朝那位高大郎君道:“大哥,这匕首脏了,我不要了。”
  那郎君接过匕首,在兀自发抖的李大身上一擦,试了血迹,沉声道:“如何不要,今日开了血光,方算得上是好刀,收着。”
  小娘子不太情愿的接过,仍放回刀鞘,塞回衣袖中。
  李大如何蠢笨,也明白过来此人是何等人物。他吓得两腿一软,跪地磕头不止:“将军,将军饶命,小人该死,望将军放过小人,小人日后再也不敢……。”
  那人正是徐守中,他也不看李大,径与后头那煞神将车子抬正,只瞧了容娘一眼,容娘意会,拉着哭哭啼啼的小环上了车子。
  “白甲,此处交与你了。”守中朝白甲一颔首,坐上车辕,任八斤驾着驴车归去。
  小环被吓得狠了,惊魂未定,过了一时,仍自伤心的抽抽噎噎。容娘抱膝,也不去安慰,默默的想自己的心事。
  小环哭了一时,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呐呐问道:“小娘子便不怕么?”
  容娘侧脸,两只漆黑的眼珠子神色莫辩,须臾,方道:“自是怕的。可是小环,恶狗秉性如此,你越是怕,他越凶恶。你若不怕了,他倒有几分忌惮。故此,下回你记着,你心里便是害怕,也不要显露出来。”
  小环愣了愣,想起小娘子以前流浪的经历,不由得伸手去摸了摸容娘的手。
  快进府时,守中交代几人守口如瓶,不可将此事提起。容娘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正怕长辈斥责呢!大哥如此,竟是不予追究之意。
  容娘几人那副狼狈模样,老夫人与夫人自然会问起。守中在前,只说驴子受惊,容娘主仆三人受了些惊吓罢了。两位夫人忙着安慰,又要容娘回房好些歇息。
  容娘回房,只觉身上脏污不堪,沐浴过后,又觉困顿,索性上床睡了一觉。今日劳碌奔波,又有此大惊,回到家中,热水解了乏,神思松懈,这一觉睡得无比悠长,醒转时,已是下午。
  容娘问了时辰,心中不由一紧,责怪小环道:“你也不叫醒我,哪有如此骄纵的时候。连午饭都未去伺候,况今日大郎在家呢,你存心叫我挨大郎的训!”
  小环却笑道:“我禀了两位夫人,两位夫人都要我莫唤醒你,大郎在一旁,也未说甚么。”
  容娘稍许心安,起身穿衣梳头,小环端了热好的饭菜过来,摆上桌,道:“大郎要小娘子醒来后去书房一趟。”
  正待坐下的容娘一呆,哀叹道:“还是有这一遭!”

☆、第九十五章 训诫

  五月绚烂的阳光如一位活泼的少年郎,翠绿的新叶上闪烁的是他银白的袍角。
  容娘惴惴不安的走进书房。这屋子是她往日经常进来的。可如今里面的人换成了大哥,那满室的书香顿时消散,余剩的只有大哥那强烈的气息,刚强的,冷静的,深不可测的气息,令人心中深怀怯意。
  其时守中正在书案前凝神查看甚么物事,头微垂,鼻梁挺拔,唇紧抿。便是容娘进屋,他也未有一丝松动。
  容娘轻轻立定,眼睛飞快的瞥了那案上一眼,似是些图纸之类。她也不敢多看,瞄了一眼,仍垂首候立一旁。
  须臾,守中大手利落收拾起案上纸张,捡一本厚厚的书压了,方抬眼看容娘。
  “如何会有今日之事?”
  容娘心中抖了一抖。所幸大哥的声音是平静的,不似问罪的语气。她想了一想,反问道:“不知大哥所问何事?”
  在守中面前,容娘仍是胆小的,话语轻飘飘的出了口,脸却未抬起来。
  守中定定的看了看那个小小的脑袋,垂得低低的,似是十分惧怕他的模样。
  “今日此两桩事难道不是同一桩?连同你去岁被掳之事?”
  守中说的不急不缓,人已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
  容娘心中一怵,方才知晓守中平平语气中隐含深意。那般不堪的际遇,想起来自然是十分不快的,午夜梦回,记忆当中的某些事情,是一念起,便要痛上几天的。如今数月过去,容娘只当往事已然结痂,不想守中今日还要掀开来瞧一瞧,那痛,便带了丝血色。
  “嗯?”
  守中的中指关节叩了叩书案,单调的鼻音更显威仪。容娘心头一颤。心念急转,不知守中何意,只好道:“容娘愚昧,还请大哥教诲。”
  那头一时寂静,容娘心中上上下下,各色各样的念头呼啸而过,她却甚么也抓不住。大哥如此不言不语,究竟是何样心思呢?不如训她一通,倒干净利落。
  正如此想着,守中忽然开口道:“我观你的言行。其他倒也罢了。只有行为一处。不知避讳。轻易抛头露面,不够端庄。若非如此,那张家郎君如何能识得你?小郡王如何识得你?若当初行为规矩,断不至有日后之难!”
  此话甚重!
  守中的话便如山顶轰隆隆滚落的巨石。来势汹汹,气势逼人。
  须知女子妇行,极为讲究。认真论起来,容娘也知自己理亏。要做到那般规行矩步,容娘暗自思忖,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然容娘素来便有事到临头,反要奋力挣扎一番的勇气与习惯。她不假思索,抬头直视守中,争辩道:
  “大哥如何冤枉于我。年头岁尾。元旦立春、花朝清明、浴佛端午、七夕中元等,恁多节日,恁多的小娘子在外游玩观赏,不经意被人看了去也是有的。为何独独容娘如此,便是言行有失?大哥此话未免有失偏颇!”
  容娘眸子清亮。神情较真,已全然没有了惧意。她只知若不反击,便又要被推搡到深不可测的谷。,便如张府之事,懵懂间,自己已被判了罪。那种孤寂的滋味,她不愿再尝,哪怕对面是那般威严的大哥!
  守中不由一怔,不想容娘说出此番话来。须知在军中,他只需开口,自有人承担各人责任,一五一十,利索得很。不料这个妹子,今日如此一回,倒有些让他不好接口。守中的眸子一凝,容娘顿觉寒意袭来,她悻悻垂首,心中颇为不平。
  “休得狡辩。若依得你,世间女子皆可任性妄为,自由恣意了?凡事自有因果,若无往日之因,何来今日之果?你不好生悔改,倒强词夺理,如何能避来日之祸?依你之言,为何城中恁多小娘子,独独你有此遭遇?”
  守中这番雷霆之语,镇的容娘不好出声。追忆当初,张炳才使如何识得自己的呢?是自己纠缠七哥去看烂泥塘的房子,碰上赵东楼,继而在河上,遇到张炳才!如此说来,倒真的是自己之错!但,若非赵东楼与张炳才曾有纠结,如何会有那日的遭逢?若非家中被禁,自己又如何会抛头露面,被张炳才捉住?家中被禁,却是因为……!
  “大哥,那不过是各人的劫数罢了。便如大哥,你力抗金人,反被罢黜,因是甚么,果是甚么?大哥可悔?”
  左右今日有此一训,容娘决计说个痛快。她不躲不避,黑幽幽的眸子直直的看向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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