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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南宋春晚 (秀才娘子)


  白甲开门离去。留下暗自伤神的四喜与沉思的守中。四喜心道:“咱家大郎才二十有六,怎的就老了?”他瞥了瞥那边大郎,却发现大郎与陈使臣比,确是老成许多。陈使臣,今岁二十二吧。
  大郎因手受了伤,到底难掩形迹,便日日在外院与昌明白甲一处。赵东楼也赖在清平,只不回临安去,时不时来徐府蹭顿饭吃。因厨房做的好汤水,一日三餐换着上,从不重味。菜肴却比平常清淡了许多,初始几人吃得新鲜,过了两日,白甲与昌明便开始嚷嚷着要吃肉,赵东楼便使人去街上酒楼里买了酒肉来,吃的甚是欢喜畅快。
  守中并不言语,只是这些日子他不碰酒,饮食禁忌些,伤口也好得快些。这日,他看了看那敬酒的三人,道:“郡王也该回临安看看家小了。白甲,你去探探那磨坊之事。昌明,你去街上看一处房子,看中了回来告诉四喜,也该成个家了。明日媒婆过来,你自个去说。我有事,失陪。”
  话毕,他也不管那三个神色各异的郎君,自行去了。
  守中伤好后的头一件事,便是去岳丈府中看望萱姐儿。他对靖哥儿甚是严厉,在萱姐儿面前却是另一番模样,抱着那小小的软软的小身子,娇滴滴的眉眼,香喷喷的味道,他心里十分轻松、高兴。这是他的小娘子,靖哥儿向月娘,圆脸圆眼;萱姐儿却像他,细长的丹凤眼,小小的耳朵往外翘。
  张夫人心里有些发酸,忙唤过一旁的骏哥儿,道:“去,跟萱姐儿玩去。”
  骏哥儿是许三娘的儿子,比萱姐儿年幼,才刚学会走路。他踉踉跄跄的奔向守中,守中便将萱姐儿放下,两个小儿玩耍到一处。
  张夫人张教授与守中说些家常事,正待说到张四娘之事时,那边萱姐儿狠狠的将骏哥儿推倒在地,眉眼做的一般狠戾,又将穿了绣花鞋的脚在骏哥儿身上踏了几脚,道:“叫你不与我玩,叫你不与我玩。”
  却是骏哥儿手中一个拨浪鼓,他攥的死紧,不肯让与萱姐儿。
  教授与夫人大窘,夫人忙去拉开二人,又叫婢女哄了哭闹的骏哥儿出去。这边萱姐儿却心有不甘的哭将起来,至伤心处,竟然歇斯底里,小小的身子抽搐不止,连夫人也哄不好。夫人无奈,只得叫人将萱姐儿送往张四娘处。
  “也就听四娘的话,别个的话都不听哩!亏了四娘的耐心,当初萱姐儿闹病,她整宿整宿的陪着,要哄到天明才能睡会哩!”
  张夫人絮絮叨叨,却不妨她女婿变了脸色,欢喜的脸上渐渐的沉了下来,他的眼睛暗了暗,径对教授道:“岳丈,萱姐儿蒙二老照拂,如今我已归家,欲把萱姐儿接回去,还望二老莫怪。”
  教授与夫人大惊,两人面面相觑,张夫人忙到:“女婿,双生儿不得成年前不得见面,如何今日忽起心思?莫是怕我照顾不周?”

☆、第一百零三章 回头沟

  夏日的傍晚,晚霞如锦,璀璨瑰丽。那金色的夕照将院中各处踱得黄灿灿一片,清风徐徐,将白日的炙热吹散几分。院中的桑树,翠绿的叶片被那热浪烤的蜷缩,如今也懒懒的舒展开来,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婢女们已经开始铺排碗筷。容娘牵着靖哥儿慢慢往老夫人厅堂中去。靖哥儿顽皮,瞧着条虫子要捻一回,踢着片叶子也要玩弄半天。游廊旁有好些晚香玉,粉白粉白的花瓣,一簇一簇,开得绚烂。靖哥儿趁容娘不注意,揪了一大把,混了叶子,两只手搓揉了,又往容娘裙子上抹,边抹便得意笑道:“姑姑,香,香香!”
  小环看见,忙不迭地去捉他的手,已是晚了。淡淡的草绿染在容娘的白绫裙子上,十分打眼。靖哥儿尚且嬉笑着,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儿。
  容娘瞥了一眼裙上两个爪印,心中好笑,却不肯露出笑意来。靖哥儿太皮,这些日子不知为何,十分喜欢破损物事。若是砸坏了碗,听到那声脆响,他会高兴得跳跃欢叫;他成日在院中玩耍,手上的脏泥草汁只喜往人身上去蹭,弄坏了容娘几个好几件衣裳。
  容娘蹲下身来,两只乌黑的眸子静静的盯着靖哥儿,半响不曾出声。靖哥儿渐渐的有些不安,他局促地拉了拉容娘的手,又摸了摸容娘的脸。那双胖乎乎的小手触碰过来时,温热、软腻,便是再硬的心肠也难免融化。容娘几有些坚持不住,她拉开靖哥儿的手,道:“靖哥儿,你把我的裙子染香了,姑姑欢喜。可是你瞧,姑姑的白裙被你弄脏了,可就难看了,洗也洗不脱。姑姑再也穿不出去了哩!靖哥儿说怎生办才好?”
  靖哥儿眼睛忽闪忽闪,想了一时,道:“姑姑,买,买!”
  靖哥儿虽调皮,说话却较别的孩子说的慢,总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此时他圆圆的黑眼珠子中满是诚意,几乎是诚惶诚恐的劝容娘去买新裙。
  容娘缓缓的展开一个笑意,柔声道:“靖哥儿,姑姑可以去买新裙。那这条可就废了啊。靖哥儿废了姑姑中意的裙子。姑姑可伤心呢。不如靖哥儿仍如上次那般。与姑姑做了来。”
  头回靖哥儿砸了好几次碗,容娘每每教诲不听,便要八斤挖了一大坨泥巴回来,叫靖哥儿自个做碗去。靖哥儿初始高兴异常。只当玩耍。孰料他从早上做到午时,一个碗未做成。期间不知有多少次要扔了那坨扶不起的泥巴,被他爹知道,抽了几棍,才勉强在容娘几个帮忙下,做出了一个歪歪斜斜、略有些碗模样的物事。如今那物事尚且摆在容娘案上呢!
  靖哥儿小小的嘴唇嘟起,黑眸一润,便似要溢出泪水来。他眨了眨眼,似懂非懂。那两只短短的胳膊伸出。环绕了容娘的脖颈,那嫩嘟嘟带着*的脸蛋贴着容娘的,蹭了蹭,静默不语。
  容娘笑了笑,抱起靖哥儿去老夫人处。
  用饭时。靖哥儿甚是规矩,一板一眼,便如一个小大人一般。老夫人见状,不由笑道:“靖哥儿,你爹爹不在,如何也这般拘谨?”
  靖哥儿黑漆漆的眼珠子瞅了瞅老夫人,又瞅了瞅容娘,仍自低头用勺子舀饭。
  玉娘要去打趣,却被容娘一个眼神制止。
  两位夫人见状,心中十分安慰。
  一家人用完饭,说些闲事,道些家常,惬意不过。靖哥儿也回过神来,在老夫人的榻上翻滚嬉戏。
  不久守中回来,问过两位夫人的安,守中便道:“婆婆,娘,我欲接媗姐儿出来。”
  老夫人与夫人诧异,徐夫人忙道:“大郎如何鲁莽,双生姐弟,如何能带养在一处?且你岳丈家待媗姐儿甚厚,岂能轻易接回,伤他二老的心。”
  老夫人亦点头称是。
  岂料守中十分坚定,又称教授已然同意,张夫人也应了,带媗姐儿的乳娘也叫一并跟过来。
  “并非接回家来。月娘的陪嫁院子如今空着在那处,收拾齐整些,安排在那处住着,比岳丈家还近些。日后婆婆与娘要去瞧媗姐儿时,也不必兴师动众。若婆婆与娘心中有甚德行甚好的妇人,请来与媗姐儿作伴更好。”
  两位夫人面面相觑,虽心中极度不安,却知大郎主意甚坚,若非事先想好,他是不会草率行事的。
  她往回一想,心中已有了个大概,不由暗叹守中为人之纯正,遂道:“既是亲家已然许可,也便罢了。日后你仍需鞠躬事孝,不时带他们姐弟回张家探望。”
  徐夫人却很是惶惶,甚觉对不住张家二老:“大郎,教授与夫人待你甚厚,你为何如此忤逆?月娘如知,怕是……。”说到早去的儿媳,徐夫人愁肠百结,两眼已湿。
  大郎垂眸,须臾,对容娘道:“你带着玉娘、靖哥儿回房。”
  容娘知道他有些事要避讳自己,忙带了那两人回去了。
  至次日,徐夫人亲来安排卢管事去修饰月娘的院子,脸上再无昨日的为难。容娘心中好奇,却不好问得。况她这边也有好些事情,几路人马居然齐齐将磨坊的消息传来,忙得她人仰马翻,面对一大堆消息,要想要算,喜坏了她,也愁坏了她。
  高九郎送来的消息中,即有清平本地的磨坊经营收益,又有临安的磨坊生意比较,十分详尽;两位管事知晓清平人事,却将清平附近十数间磨坊主人摸了个透;便是二郎守惟,也带来了磨坊的成本及工匠等消息。这,却是让容娘十分惊讶的,不知何时二哥如此上道,摸到了此等扼要处?
  不管如何,容娘花了一日的时光将各人消息融会贯通,坚定了一个想法,磨坊之事不但可行,且有大利可图!她心中摩拳擦掌,只欲大干一场。孰料次日守中的一番话,将她的宏图大业绞得粉碎。
  彼时容娘正于側厅写写算算,估量着造磨坊的大致费用。守中进来,径自问道:“家中可有余钱?”
  容娘虽不解,然她看守中神情,答话之前便有了些提防。她谨慎答道:“有些,不多。”
  守中抬眼,眸中神色莫辨,容娘顿觉那眼神中雷霆之势压来,她不堪重负,颓然回道:“大哥要做甚么?”
  守中却不答事情,只道:“你那磨坊暂且停下,家中进项与我做桩事。若有剩余,再由你去张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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