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个帝王性情却变得焦躁、变得易怒,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正一个人低头想得出神,骤然眼前人影一晃,一阵脂粉的清香拂过,他愕然抬头,就看到一个女人径直入了殿。
他一惊,连忙上前想要阻拦。
“本公主你也敢拦,找死吗?”女人回头,狠狠剜了他一眼,小脸铁青。
也就是到这时,赵贤才发现是锦溪。
“公主!”赵贤连忙行礼,而对方直接无视,径直冲到了龙案前。
“皇兄,我有话问你!”
声音硬邦邦,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赵贤一惊。
锦弦徐徐抬起眼梢,朝她看过来,见她一脸怒容,扬袖示意赵贤退下去。
赵贤领命退出,锦弦缓缓将手中的奏折放下,这才开口道:“你要问什么?”
“我要问皇兄,既然皇兄一开始就计划要端掉相府,为何还要利用自己亲妹妹的幸福,将我嫁到相府?”
锦弦脸色一变。
“你瞎说什么?”
锦溪冷笑:“我有没有瞎说,皇兄心里清楚。早上金銮殿的事,也是皇兄故意的吧?鹜颜根本跟凌澜没有任何关系,皇兄却千方百计要让两人扯上关系,皇兄不就是在为端掉相府找由头吗?”
“你知不知道你在什么?”锦弦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盯着锦溪,咬牙,声音从牙缝中迸出。
“我当然知道,难怪皇兄会那么好心跑去太庙看我,还放我提前回府,就是想要利用我,是吗?利用我将话……”
“锦溪!”锦弦终于听不下去了,拍案而起,“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混话?是不是夜逐寒、夜逐曦说的?”
“当然不是!是冬雨,是冬雨告诉我的。”
“冬雨?”锦弦身形一震,有些难以置信。
睨着他的反应,锦溪就笑了,也更加肯定了冬雨所说的都是实情。
“皇兄是不是惊讶了?皇兄肯定在想,冬雨不是被喂食过‘忘忧’吗?怎么会有记忆,能说话是吗?”
锦溪一边笑着,却一边红了眼眶。
锦弦看着她,眸光沉沉,没有吭声。
“她的‘忘忧’被人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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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了?”锦弦眸光一敛,笃定道:“不可能,忘忧没有解药。”
“那也只是江湖传闻,说没有解药。制药之人又怎会没有解药,而且,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上高人多的是,曾经没有,并不表示以后没有,昨日没有,也不表示今日没有,反正冬雨的忘忧就是解了,这是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的事。”
锦溪同样口气肯定。
锦弦微微眯了眸子,眸中寒芒一闪,龙袍下的大手更是紧紧握成拳状,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
锦溪的话还在继续:“她怕皇兄发现,要置她于死地,求我不要将遇到她的事说出去,当然,皇兄现在想要杀她也不行了,我已经找人将她送走了,送去了安全的地方,皇兄是找不到的。我进宫来,只是想问问皇兄,冬雨说,她是你的人,一直是你的人,是吗?”
锦弦沉默不响。
锦溪就懂了,点点头,“好,那我再问,冬雨说,你将我嫁给相府,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稳住夜逐寒兄弟二人,毕竟相府权势滔天,而且还是前朝遗留,所以,皇兄真正的目的,是监视相府、控制相府,并且在一定的时机下,要铲除掉相府这股势力,是吗?”
“不要听人家瞎说!”锦弦彻底怒了,“你有没有脑子,长没长心,朕这个哥哥对你怎么样,你难道自己不知道吗?朕身为一代天子,还要利用你这个亲妹妹吗?”
“可是,你今日的做法的确让人不能理解。朝堂之上,那么多文武百官面前,连我都看出来了,你就是非要关鹜颜就是了,什么画像,什么疤痕,没有一样是证明鹜颜有罪的,但是,你却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无视所有人,硬是将鹜颜关了起来,你难道不是针对相府吗?”
锦弦怔了怔。
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他恼羞成怒了吗?
似乎是!
其实,从金銮殿出来,他就后悔了。
的确,朝堂之上他的行为有些失控,他偏执了,他冲动了,他不可理喻了。
说到底,其实,他是急了。
他真的急了。
被凌澜那拨人逼急的。
他在明处,对方在暗处,对方轻而易举就将他的女人抢走,对方还屡屡破坏他的事。
他一定要揪出这个人,他一定要这个人死。
在云漠的客栈里,蔚景被对方用计劫走之后,他在等待夜逐寒和叶炫回来的两日里,想了很多。
他仔细回想了一遍当时的所有细节,其实,夜逐寒是可疑的。
黑衣人劫持蔚景的时候,夜逐寒最后一个赶到,赶到后并未加入对付黑衣人的队伍。
黑衣人被叶炫刺了一剑,蔚景跑向他的时候,叶炫跟黑衣人同时去拉蔚景,按照当时的情况,明显叶炫可以得手,而夜逐寒却突然出手,将蔚景拉了回去。
最后,客栈里也只剩下夜逐寒跟蔚景,蔚景在夜逐寒的手里失踪,所有后来的情况也都是听夜逐寒一人所说。
夜逐寒去追,追了两天两夜才回。
还有叶炫。
他看得很清楚,在客栈里,黑衣人的那一剑分明是刺向他的眉心,却由于叶炫以身挡过来的时候,对方改变了剑势,只削掉了他的玉簪,说明对方怕伤了叶炫。
而且叶炫也是追了两日加上一整夜才回到客栈来。
夜逐寒跟叶炫两人都未能带回蔚景。
所以,他做了一个大胆假设。
夜逐寒跟凌澜是一伙的,而叶炫喜欢的那个女人跟凌澜是一伙的,这个他早已知情。
所以,夜逐寒、凌澜、女人,这三者的关系……
还有加上一个蔚景。
其实再回头想想,相府的确可疑,他记得夜逐曦之所以当上左相,就是因为在他登基那日的宫宴上揭穿了一个女子的身份,层层揭下对方的面具,还一剑刺死了那个女子,当时,他以为那是蔚景。
而他们的根本目的,其实是为了真正的蔚景是吗?
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可怕了。
凌澜本就
不好对付,如果再跟权势滔天的夜逐寒联手,真是太可怕了。
所以,他必须赶快解决。
而夜逐寒位高权重,前朝就已经身为相国,根基强大,没有十足把握,他不能轻举妄动,他只能先试探。
所以,昨日下午他去了太庙,他的这个妹妹咋咋呼呼、口无遮拦,嫁给相府多日,自是知道相府的一些事情,他看看能否从她的口中得到一些东西。
果然。
锦溪说,她看到过鹜颜跟凌澜的画像。
夜逐寒、凌澜、女人、蔚景。
鹜颜又跟凌澜关系匪浅,于是,他又做了一个假设。
假设,那个女人就是鹜颜,那个曾经偷盗地图,那个跟叶炫有情,那个曾经中过醉红颜,那个曾经被兵士暗器伤过后背的女人是鹜颜。
所以,他让锦溪将鹜颜跟凌澜有关系的话丢给夜逐曦。
他们必然会引起不小的恐慌。
息事宁人,将这件事瞒下去,而且会对锦溪百般讨好,这是他觉得正常人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谁知道夜逐寒竟然闹休妻,鹜颜还将画像也搬了出来。
说实在的,这些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没有想到他们会主动将这些事情闹出来。
这让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假设是不是错的。
是不是相府跟凌澜真的没有关系?
他凌乱了。
可越凌乱,心里面想要置凌澜于死地的那种欲.念就越是高涨。
而越高涨,他越急。
他沉不住了,他就是要拿鹜颜来试试看。
他故意说画像上的人是凌澜,他要关她,他要叶炫去验她的背,他就是要看看夜逐寒的反应、叶炫的反应。
果然。
他们的反应果然很微妙。
看似都是情理之中,却让人莫名觉得很怪。
就算那个女人背上没有伤痕,那也说明不了什么,毕竟他们肯定是一个组织,既然是一个组织,就绝对不是只有一个女人。
就冲夜逐寒跟叶炫微妙的反应,他就强行将鹜颜关在了宫里。
不管怎样,鹜颜在他的手上,他就不怕那些跟鹜颜有关的男人们不行动。
只是没想到那些男人们没有行动,他这个没脑子的妹妹倒先冲了上来。
见锦溪还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模样,锦弦低低一叹,从龙案边绕过,走到她的身边,双手扶住她的肩,凝眸看着她。
“锦溪,相信朕,朕是真心为你好,这么多年,朕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有数。不错,今日朝堂上的事,朕处理得的确有些欠妥当,但是,朕原本的出发点,却是为了你,为了帮你圆场,为了给你台阶而下,最后谁知道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