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没有易容,也不惧。
有两个男人的眼睛一瞬不瞬落在锦弦的手上,血色慢慢爬上眸眼。
锦弦的手指在蔚景的背上探了一会儿,未见任何异常后,这才转身离开,再次回到高座,一甩袍角,坐在龙椅上。
蔚景微微喘息,一颗高悬的心总算放下。
凌澜收了目光,垂目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在想什么。
叶炫也回到自己的位子站定。
忽然,凌澜又起身站起,开始脱衣袍。
众人大惊,鹜颜变了脸色,蔚景也是骇然。
他在脱的是朝服。
在天子面前,在朝堂之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脱朝服,算是什么意思?
天子同样变了脸色,看着他。
却见他先将身上的朝服脱了,接着又脱下中衣,末了,只着一袭里衣的他走到蔚景的身边,将自己脱下的中衣裹在蔚景的身上,将她的背盖住。
众人都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做,蔚景自己也没有想到。
熟悉的气息就萦绕在面前,蔚景怔怔地看着男人俊美的容颜,看着他默然将她裹好后,又回去将自己的朝服穿在身上,然后,继续跪在他原来所跪的地方。
所有人都嗔目结舌。
鹜颜抿了抿唇,叶炫眸光微闪,帝王脸色越发晦暗。
“请问皇上,鹜颜现在可以走了吗?”
心绪大动间,蔚景轻拢着凌澜的中衣,对锦弦恭敬一鞠。
“自是......不能!”
轻飘飘的四字从锦弦薄薄的唇边逸出,所有人一震,蔚景愕然抬眸。
“为何?”
锦弦勾唇一笑:“你也不要紧张,朕没有说你就是奸人,朕还是那句话,因为对方真的太过狡诈,朕不得不小心谨慎,朕只是让你在宫里暂时住下,朕派人去查,一旦查得水落石出,朕定会放你离开。”
凌澜瞳孔一敛,鹜颜皱眉,叶炫眸中浮起忧色。
蔚景难以置信摇头:“皇上,你这是私自关押!”
“不!朕说过,你只是暂时在宫里住下,在真相未查出之前,朕一定会以宾客相待,而并不是囚禁关押。”
“皇上,此举不妥!”
夜逐寒再次出了声。
可锦弦却并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沉声将他的话打断:“好了,休得再说,此事就到此为止,都已经过了午时了,难道你们想,这个早朝就没完没了地上到天黑吗?”
话落,噌然起身,拂袖往下走。
一边疾步而走,一边沉声吩咐左右:“将鹜颜姑娘请去碧水宫休息,退朝!”
然后,也不管不顾众人的反应,就快步离开了金銮殿。
不同于刚才,因为这一次锦弦用的是请字,所以几个禁卫上前也不敢造次,只是对着蔚景恭敬地做了一个请姿势。
蔚景环视了一圈殿内,她看到叶炫紧锁的眉心、鹜颜担忧的脸色,还有凌澜......
凌澜面无表情、却眸色猩红。
缓缓收了目光,她随禁卫一起拾步往外走。
“鹜颜,”身后传来男人黯哑的低唤。
是凌澜。
她也知道,是叫她。
脚步微微一顿,她没有回头,下一瞬,她又继续往前走。
她不想让他难过,她也不想自己难过。
可没走几步,身后一阵衣袂簌簌,等她意识过来,男人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见他突然拦在前面,还用的是轻功飞过来,几个禁卫以为凌澜要做什么,纷纷戒备地喊他:“相爷!”
凌澜蹙眉,冷声道:“本相只是说一句话而已!”
几个禁卫有些为难,帝王不在,当然是请示自己的统领叶炫。
叶炫点点头表示首肯。
几个禁卫就各自后退了几步,给两人腾出空间。
凌澜与蔚景面对而站,彼此望进对方的眼。
蔚景淡然一笑:“我没事。”
凌澜凝眸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倾身,凑到她的耳边,轻声低语了一句。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两个,看着他们两个交颈细语的样子,却没有一个人知道男人说了什么,只看到女子闻言后满目震惊,而后,男人就直起了腰身,缓步退后。
禁卫上前,带着女子离开。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
文武百官纷纷离开金銮殿。
锦溪怔怔地站在那里,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原本那个女人落得如此,她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可是……
事情搞成这样,夜逐曦又得怪她了吧?
见夜逐曦起身,跟夜逐寒两人离开金銮殿,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她就知道,完了。
果然又适得其反了。
她不明白,为何她做的每一件事最后都事与愿违?
她也不明白,为何在这个男人的眼里,从来只顾兄弟情义,不念夫妻之情?
一个人站在那里失神了好一会儿,直到意识到空荡荡的大殿只剩下她一人,她才恍恍惚惚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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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走在繁华的街道上,耳边充斥着一片喧嚣之声,锦溪皱眉,抬手撩开马车的窗幔。
外面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各种小摊小贩、杂耍卖艺随处可见。
原本她是个喜好热闹的人,而且,在太庙呆了两个多月除了中途去了一次灵源山,其余时间几乎都未出过门,昨夜回府时天气已晚,今早进宫又赶得急,这是两个多月以后,第一次这样走在繁华大街上。
换做寻常,她肯定会下了马车,买一堆喜欢的东西,可是,今日,她却全然没有心情。
回府以后怎么说?怎么面对夜逐曦?
其实,他也不是对她没感觉的不是吗?
昨夜还如此狠狠地要过她。
她不想毁了这一切,她要想办法弥补。
怎么做呢?
正兀自想着,马车骤然一停,她惊呼一声差点撞到前面的门板上。
“怎么回事?会不会赶车?是不是想害死本宫啊?”
心里的气正好没地方出呢。
“回公主,是一个路人差点撞了上来。”前方,车夫小心翼翼地回道。
末了,又听到车夫训斥的声音:“你走路不长眼睛啊,想找死,找别人去,别触我的霉头!”
再接着就听到女子满是歉意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
好熟悉的声音。
锦溪浑身一震。
冬雨?!
伸手快速撩开门帘,就见一个身穿青色布裙的女子正站在马车旁边对着车夫致歉。
那眉,那眼,那熟悉的容颜,可不就是冬雨。
“冬雨,”她脱口唤了一声。
女子一怔,循声望向车厢,在看到是她时,有些意外,“公主”。
末了,扭头就走,就像是看到了瘟疫一般,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锦溪不明所以,连忙喊道:“等等!”
她记得上次见冬雨,她已经被人喂下‘忘忧’,完全失去记忆,而且又聋又哑,怎么这次……
见其刚刚的反应,不仅能听,还能说,而且,还认识她是公主不是吗?
见冬雨还在跑,锦溪索性从马车上跳下来,对着她的背影喊道:“冬雨,本宫让你站住,你再无视本宫,往前跑一步试试!”
还是这一吓有效。
冬雨果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对着锦溪“噗通”一
声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请公主看在我曾经尽心尽力服侍公主的份上,公主就当从未见过我,放我走吧!”
睨着她的样子,锦溪越发疑惑了。
“本宫有说过要责罚你吗?你做什么怕成这样?”
“不是的,不是公主,我是担心皇上,如果皇上知道我的‘忘忧’被人解了,一定会杀了我的,所以,公主,求求你,求求你,就当今日没有见过我!”
冬雨一边说,一边伸手抓住锦溪的裙角,乞求地摇晃。
锦溪就懵了。
‘忘忧’不是夜逐寒给她吃的吗?
跟她皇兄什么关系?
难道……
锦溪眸光一敛,难以置信。
“冬雨,告诉本宫,到底怎么回事?”锦溪倾身,将地上的女子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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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宫
赵贤手执拂尘站在门口,不时拿眼偷偷睨向殿内。
殿里面,帝王坐在龙案后批阅着奏折,其实也没有批阅,就是坐在那里。
在赵贤的印象中,这个男人一直很稳得住,也不知今日怎么了,朝堂之上,就有些失控,如今又是坐在那里一会儿打开奏折,一会儿阖上奏折,又再打开,再阖上,一副心神不宁、烦躁不堪的样子。
都说君心莫测、圣意勿猜,他也不敢问他怎么了,只是觉得,这次御驾亲征回来,他似乎变了很多。
明明是凯旋而归,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