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苾芃唇角翘起了一抹冷意,也不搭话,丢给君骞一个冷漠鄙视的笑容。
君骞缓缓站了起来,看着捧着茶杯的那双玉手已经微微颤抖,似乎有些力弱不支的感觉。他衣袖轻轻一扫,只听得咣啷一声沈苾芃手上的茶杯竟然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张妈妈携着几个丫头闻声忙跑了出来,君骞负手笑道:“过意不去,把姨少奶奶的茶杯打碎了,这可怎么好?”
张妈妈不明所以的看着君骞,君骞突然伸手一把将身边的沈苾芃捞了起来,转过身看着她:“对不住了,姨少奶奶今天这茶奉不成了,走吧,进厅堂里重新倒一杯去。”
沈苾芃脸色掠过一丝诧异,他这是要帮自己吗?但是没道理啊!当下也容不得她多想,竟然被君骞拉着向前走了进去,只觉得脚下酸疼,许是刚才跪得久了,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被君骞稳稳扶住。
“张妈妈过来扶她进去!”
张妈妈好不容易从惊诧中猛醒过来,忙走了过来将沈苾芃扶住,随在二爷的身后走进了映心阁。
东暖阁中已经摆了各色早点,婆子丫鬟们伺候在一边,君謇坐在安惠夫人右手位,面前的碟子虽然摆满了菜肴,但是却没有动筷子,而是歪靠在迎枕上,气色差到了极点。
“母亲,”君骞迈步走了进去,安惠夫人看了一眼君骞,脸上不自然流露出慈母般温婉的笑容。
“今日怎么不进宫去?”
“回母亲的话,三殿下和九殿下说不用进去了,过些日子父亲庆寿的时候他们都要过来的。”
“见过你父亲了没有?寿辰的事情可办妥当了?”
“孩儿先去的父亲那里请安,庆寿的事情也办的差不多了,这是宴请宾客的单子,让李全拟了一份儿,母亲过目。”
君骞从袖筒里摸出一张礼单递到了安惠夫人手里,随后走到君謇面前行礼:“大哥,近日可好?”
君謇微微点了点头,显得更加气虚了些,刚要开口却猛地咳嗽了起来。
“大哥!”君骞探出手刚要扶着,被君謇缓缓推开苦笑道,“这几日更是不好了些,也难为你承担了这么多俗务。”
“为大哥分忧自是小弟的本分,”他转过身来突然冲张妈妈使了一个眼色,张妈妈忙将沈苾芃带了进来。
安惠夫人一怔,不知道自己平日里这个特立独行的儿子又要干什么?怎么把这个女人带进来,她不是在院子里跪着吗?
君骞冲安惠夫人笑道:“母亲,刚才儿子走路的时候不小心将姨少奶奶的杯子打碎了,也真是罪过,不知道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姨少奶奶竟然跪在院子里?要是没有什么事,还请母亲开恩不要让她跪着了,否则孩儿还得赔姨少奶奶一只杯子,可巧了,今儿孩儿身上没带银子怎么办?”
安惠夫人顿时哭笑不得,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原本尴尬的氛围被君骞这一通胡闹反而缓和几分,摆了摆手冲沈苾芃道:“罢了,坐回去吧,以后即为人妇须得注意一些做人妇的本分。”
沈苾芃缓缓行礼:“妾身谢过夫人!”
安惠夫人身边的丫头忙在君謇身边加了一个锦凳,将一副泥金碗筷摆在了君謇的旁边,沈苾芃却并没有立即就坐,反而缓缓走到安惠夫人面前朗声道:“妾身不敢坐!”
一语激起千层浪,满屋子的人顿时哑然,沉静入睡的君謇猛地抬起头来也是掩饰不住脸上的诧异,君骞拿起的筷子停在了半空,脸上的惊讶随之被一抹玩味所取代。
安惠夫人冷冷的看着她,这小丫头好似还没完没了,她今日放过她已经看在了君骞的面子上,怎么还有这等不识抬举的人?
第20章 清白
安惠夫人冷冷看着她:“何谓不敢坐?”
沈苾芃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意款款道:“妾身今日跪在院子里,人人都知道是妾身的错,妾身也确实有错。只是之前安惠夫人说的话让妾身心有余悸。”
啪!安惠夫人一掌拍在楠木桌子上,腕间的翠玉发出了叮咚的响声。
“你是在责备我吗?”
“妾身不敢,”沈苾芃微微行礼,脸上却没有丝毫的退让,抬起头来看着安惠夫人,“之前安惠夫人责备妾身容行有亏,妾身承认自己做得还不够好,但是夫人怀疑妾身的清白,这是妾身万万不能容忍的,妾身虽然出身沈家势微力薄,但是沈家也是御赐的书香门第,院子里这么多仆妇他日传出去风言风语,让沈家有何颜面?”
安惠夫人脸色一暗,这是要找后账吗?
“他日知道的人会说这是一场误会,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我沈家将不洁的女子送进靖安侯府,一来有损沈家名誉而来对世子爷也是不甚公道,所以还请夫人今日还沈氏一个清白。”
安惠夫人没想到沈苾芃竟然提出这么一个要求,侯爷为世子爷从沈家选世子妃的做法让安惠夫人恼怒不堪,君謇一个病入膏肓的世子,若是选了世子妃生下一男半女,她的儿子君骞又该如何自处?君謇孱弱多病,偏偏占着世子的位置,自己的骞儿能力出众却不得不管着府里的俗务,好不容易替老侯爷出征西南立下战功名声浩动,谁知老侯爷竟然要为世子爷选妃?要不是那沈长卿下狱,她借此机会摆了一道,面前站着的女人可就是世子妃了?
想到此处,安惠夫人凭添了几分怒意,冲一边的张妈妈道:“带她去后堂!”
君骞握着杯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与之前的仗义相救判若两人。君謇缓缓站了起来:“我有些累了,沈氏你随我回去!”
沈苾芃躬身道:“今日这件事不说分明,妾身不能回去,否则出了这映心阁,妾身便再也抬不起头来。”
君謇尴尬的站在那里,这女人疯了吗?他再怎么说也是她夫君,竟然被软软顶了回来。她难道看不出来吗?若是让张妈妈验她的处子之身,说不定真的会弄出什么事端来,到时候即便是他也保不了她的清白,那可是万劫不复的下场啊。
张妈妈笑道:“请姨少奶奶随老奴来!”
沈苾芃站着没动,依然看着安惠夫人:“我说的是用另一种法子!”
张妈妈不明所以,沈苾芃突然浅笑道:“上古有一种流传下来的法子,若是处子之身可以找一只碗滴上鹦鹉的血容开,再将处子的血滴进去,如果是处子,血滴不会散开,而且会凝成一个暗黑色的圆点,不知道君二爷是否听过这个法子?”
君骞没想到她会问到自己,不仅仅是诧异这个,她怎么知道自己对医术也是略知一二?沈苾芃唇角的笑意更浓了些,上一世君骞配置的毒药她可是深有体会,这样的古方他一定知道,若是让他说出来岂不是更好,即便他不说,一会儿她自会找到那本父亲留下的古籍查看,到时候让他小小损了颜面也比较解气。
“姨少奶奶说的古方这个倒是有的,”君骞微微一笑,这丫头既然敢这么说,一定有后手,不妨再帮她一次,关键是自己此时隐隐约约竟然也想知道检验后的结果,这个让他有点儿心烦,他大清早起来请安谁知和这个女人纠缠不休了。
安惠夫人被逼无奈只得命人取来一只空碗,沈苾芃看了过去,那碗没什么问题,随后她又差人去檐下养着的鹦鹉身上取了一滴血,用清水化开,淡淡的粉红晕染开来。
沈苾芃冲君骞笑道:“烦请二爷下针!妾身听闻外面的人说,二爷此去西南打仗还有意外的好收获,学了一手好医术。”
君骞也不推脱,拿起银针看着面前那只纤弱的玉手,在她的指尖上轻轻扎了一针,一滴血很快落进了瓷碗中。
屋子里的空气有些压抑,连一边伺候的丫鬟们都纷纷伸长了脖子看过来,碗中的那滴血过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散开,反而缓缓变成了暗黑色的一个小血球,在碗中滚来滚去,凝练光滑。
沈苾芃抬起头看着安惠夫人道:“谢夫人还妾身清白!”
君謇脸色堆起了从来没有过的笑容,也不避讳轻轻拉起了沈苾芃的手笑道:“走吧,我们回半月汀去,就不要打扰母亲休息了。”说罢也没有同安惠夫人和君骞打招呼,直接带着沈苾芃出了东暖阁,走进了院子里。
安惠夫人咬了咬唇,捂着额头:“我累了!你们好生伺候二爷!”
“母亲!”君骞将暖阁中的丫鬟仆妇们遣了出去,“何必为了一个小丫头生气?”
安惠夫人转过身无奈的看着他:“还不是你?怎么想起来要帮他身边的人?糊涂了吗?”
“呵呵……”君骞微微一笑,“母亲,孩儿自有分寸,还请母亲不要忧烦过度保重身子为好。”
“哎,罢了,为了你操碎了心,你却也好似长不大似得!”安惠夫人不忍过分苛责君骞,转过身出了暖阁。
君骞立在纱橱边,望着那抹俏丽的身影已经走到了院门口,白皙的手掌轻抚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
回去的路上,沈苾芃一直保持着沉默,倒是君謇偶尔交谈几句,她也是随意应对过去,到了半月汀,两人仍然相携着下了车,陈妈妈此时看向沈苾芃的眼神晕染出了更多的微妙,沈苾芃顶撞安惠夫人的事情早已经在半月汀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