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竟已是七月仲夏了。
一个月前流空眼泪的她,在第二天便收拾行囊,向索菲亚小姐请了长假,毅然踏上了前往威尼斯的轮渡。
此行她未曾告知任何人,请假的理由也被她轻松地一笔带过。初时,赛琳娜不时对她进行短信电话轰炸,但在千寻语气平淡地告知她自己已与白兰分手后,她沉默了少顷,随即轻叹口气,此后便再没主动联系过她。
这一次,千寻不想依赖任何人。
她必须要学会给予自己力量,尽快变得坚强。
只是,她销声匿迹的一个月,沢田却连一次关怀的询问都没有。
尽管千寻知道自己必须要一个人面对,但他一反往常的漠然态度还是会让她忍不住……心凉。
*
来到威尼斯,千寻租下了上次沢田寻来的房子。由于他们才离开半年不到的缘故,无视四下游走的浮灰,屋子的环境倒还算勉强过关。只将卧室和餐桌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懒惰成性的千寻便就这么马虎地在这肆虐的灰尘中住下了。
她在附近找了份家政工作。虽说是家政,她却无需打扫屋子、清洗衣物、打理三餐,她的任务不过是为家主跑跑腿,聊聊天,照顾一只名为“大麻烦”的小猫咪。
家主苏珊娜奶奶年近八十,身子骨却硬朗得很。头发花白,笑容慈祥和蔼,常年系着一个碎花围裙,在不大的屋子中忙来忙去。
她早年丧夫,独自一人将儿子拉扯大。儿子大学毕业后便留在了那不勒斯,工作忙碌非常,只有节假日才能回威尼斯陪伴她。老人家一人不免感到寂寞,便在报纸上张贴了招聘启事,不料想上午贴下午就被千寻给揭了下来。
笨拙的千寻不会打扫房间不会烧饭不会洗衣服,正好苏珊娜需要料理的方面也非这些。一番商讨后,二人一拍即合。
好在苏珊娜是个性子温和慈祥的老人家,不加深挑剔,千寻活泼开朗的性格正好深受她的喜爱。没过多久,千寻的新生活便步入了正轨。
竹篙一撑,贡多拉徐徐靠岸。千寻付了钱,一步蹦上石阶,从口袋中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在玄关换上拖鞋,千寻喊了声“奶奶我回来了”,老人即刻从走廊尽头的门后探出头,笑眯眯地回道,“欢迎回来,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啦~”千寻吐了吐舌,合上大门,然后沿着木梯蹬蹬蹬跑上二楼。她走向窗台,将花瓶中枯萎的鸢尾花束扔进垃圾桶,换上清水后将怀中的向日葵插了进去。
习惯性地拨弄了一下,千寻重又将花瓶放回窗边。仲夏的阳光灿烂如斯,生机勃勃的明黄花朵沐浴其中,如出一辙的太阳色与下方瓷质花瓶自成一副精致的油画。
千寻满意地揉了揉鼻子。一阵窸窣的响动在身后响起,千寻转回身,一道黑影从角落的杂物盒中陡然窜出,如离弦之箭向她迅疾扑来!
千寻眼疾手快地揪住那团影子。那原是一只黑色的猫咪,被苏珊娜奶奶喂得胖乎乎圆滚滚。千寻恶作剧似的捏了捏手中它毛茸茸的尾巴,抽了抽嘴角,“大麻烦,你真的该减肥了哦~”
小猫就如听懂了她的话般,暴起发难,拼命蹬起短小的四肢要往千寻身上抓。千寻伸长了手臂,看戏一般欣赏着猫咪精彩绝伦的表演,笑而不语。
“人类是伟大的,畜生怎么可能抖得过我们呢,哦哈哈哈哈~”
“喵喵喵喵喵!”
“再挥爪子小心我把你的毛都给剃了!”
“喵喵喵喵!”
“安静点不然断你三天的粮!”
听到这话,小猫顿时闭上了嘴巴,噤若寒蝉。
千寻失笑,没好气地揉了揉它圆滚滚的肚子,“就知道吃!总有一天肥死你!”
大麻烦的胡须猛然一震,它似乎狠狠瞪了得意洋洋的千寻一眼,却迫于其淫威,没敢掀起反抗的大旗。
千寻正想继续逗弄它的时候,苏珊娜奶奶的呼唤声忽然从楼下的楼梯口传了过来。
“小千,开饭了哦~”
千寻急忙应了一声,“我就来~”
话音落下,她复又将视线移向手中顿时如释重负的大麻烦。撇了撇嘴,她掏出钥匙打开锁住的橱柜,抽出袋装猫粮在地上撒了一些,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柜子锁上。
“喵喵喵!”大肥猫立马连声尖叫以示对千寻吝啬程度的不满。
千寻笑眯眯地揉了揉它的脑袋,温声道,“适当节食是有利于健康的,我这是对你好。”
说完,她便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关门前还不忘将钥匙炫耀似的在大麻烦的眼前晃了晃,然后回味着它吹胡子瞪眼的滑稽模样笑得肠胃抽搐。
*
苏珊娜奶奶习惯午睡,一般等她一觉醒来后,已是夕阳西下时了。
每天傍晚,她都会搬把藤椅坐在窗台边,戴着厚厚的老花镜织蕾丝。黑猫大麻烦则蜷在她的膝头安心地睡觉,而千寻则坐在她身边的地板上读书,偶会帮她将脱针线头引回织针上。
每当千寻帮她勾好线,老人家便会呵呵一笑,道,“老了,眼睛都不好使了。”
听到这话时,千寻总会不受控制地想起自己的外婆,心里便不是滋味。
她从小被外婆带大,和外婆一起在北海道住了三年。后来因为要上小学,父母为了让她接受更好的教育,便强硬地将她接回东京生活。
东京的一切都与以往的截然不同。这里没有毫无芥蒂随时串门的邻居,没有古旧简陋却又宽阔非常的宅院,没有热腾腾香喷喷引人垂涎的饭香,更没有会温柔地抚摸她的脑袋为她纳鞋底为她唱摇篮曲的外婆。
甚至连温暖的夕阳,都被阻隔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的另一端,失了温度,只余斑驳旖旎的色彩,却华而不实。
升值国中,日渐繁重的学业降低了她北上看外婆的频率,渐渐地,她甚至一年都不能回去去探望外婆一次。
国三那年,她便得知了外婆去世的消息。
是不是因为每次成长都伴随着失去,所以才会格外刻骨铭心?
*
因为实在不好意思一日三餐都在苏珊娜奶奶家里蹭白食,在她开始准备晚餐前,千寻便提出了告辞。
形单影只地乘着水上巴士到家门前下岸,千寻掏出钥匙开门,深吸口气,才缓缓地走了进去。
灰尘散乱的地面上到处是吃完的泡面桶和面包包装袋,一直懒得收拾的千寻抓了抓头发,越过一片狼藉,径直向屋内走去。
屋子空荡荡的,她甚至每走一步,都能发出空寂的回音。
声波撞上四壁,如微澜撞于礁石,继而从四面八方回涌而来,将她吞没。
曾经和沢田暂住在这里的时候,那个家伙每天都会把被她毁得一片狼藉的屋子整理得井井有条,耐心地回应她见缝插针的疯言疯语,容忍她令人发指的小任性,换着花样为她准备精致可口的晚餐……
千寻忽然感到有些束手无策起来,她挠了挠脸颊,轻轻笑了一下。
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只是会感到有点不习惯,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这章是过渡,不要吐槽字数哦亲亲们。
☆、Chapter 32.时光机器
作者有话要说:期末考结束,叔学霸归来,乖乖更文了= =
买V的大家就别霸王了,看叔那么寂寞快来滚床单!
(BGM点击播放):
随着七月底的临近,威尼斯一年一度的救世主节拉开了帷幕。
走在威尼斯大运河边,能看见很多当地人忙着向自家的船上盛装美酒食物,盛大程度仅次于二月的狂欢面具节。
由于昨夜热水器出了故障,无奈之下,千寻不得不洗了凉水澡。头发还没干就趴在窗边迷迷糊糊睡着了。半夜被冻醒的时候发现四肢乏力大脑混沌,明显是发烧的症状。
她给苏珊娜奶奶留了言,挂下电话便躺上了床。一觉醒来已是艳阳高照的下午三点的光景。
屋子里没有体温计,千寻也无从得知自己的病情。探了探额头,温度似乎还算正常,再加上半夜时分的病倦早已如潮水般退得干净,便就懒得多加在意,在碎花长裙外披了一件单衣就急不可耐地跑了出去。
早上十点整,救世主节的宗教活动以“圣堂参事会和九个教区神职人员神圣弥撒”开始,这一天的宗教活动有两个重要时刻:晚上7点30分的“救世主桥”正式开放和凌晨12点分的灯火汇演。
乘水上巴士赶到朱代卡岛,这里已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常了。水道两旁的人行道上人头攒动,每一家露天咖啡屋都坐满了人。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坐在遮阳伞洒下的阴凉中,操着各地语言交谈着欢笑着。笑音和着水声,活泼泼地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