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思妍看着玉娘母女互动,嘴角犯苦。前头就因生不出,好悬没被休了。好在死鬼急伤风一病死了,她才没有颜面扫地。不想到林家,还是一丝消息也无。哪个女人家不爱个孩子?她想的心发慌,没有还是没有。又不像王玉娘,半道儿白捡一个,竟也这么大了!看得嫉妒蔓延,十分呆不住,拉着云真儿跟玉娘告退:“不搅了姐儿歇着,我们先回了。”说完疾步走了。李翠娘一个人呆着没意思,冲玉娘福了一福,也走了。
玉娘吁了口气,道:“不知你六妈妈又是何等性子?”
“只盼是个老实人,不跟妈妈淘气。”
玉娘轻笑:“老实有老实的好,伶俐也有伶俐的好。”
林贞一脸茫然。
玉娘悄悄在她耳边道:“坐山观虎斗,记住了?”
林贞忽然生出无限的疲倦,她可真不爱抢烂黄瓜!又无奈的深呼吸几次,自我安慰道——白捡没有好东西,能重活一次不错了,我忍!
母女两个又闲话了几句,得知林俊歇在外书房,玉娘便懒得回房,一叠声的叫丫头搬铺盖。中秋家宴被闹没了,两人随便对付了点粥,早早歪在床上歇着。林贞忍不住问玉娘:“爹爹和丹旭是真的?”
玉娘冷笑:“何止丹旭,连丹阳也是!不然怎替他们看门?就好比我屋里的春花,不被你爹收用过,我能让她夜里伺候?”
“那三妈妈怎底只挑丹旭?”
“丹旭长的好。丹阳还没你三妈妈长的好,她才不怕哩。”
林贞好奇的问:“外头的男人,都喜欢养小厮?”
玉娘苦笑:“可惜了,原想把你嫁舅舅家的。谁知……”
“舅舅?”林贞一嘟嘴,“我不要世英,他爱打人。”
玉娘绷不住笑了:“谁说你王家舅舅?我说的是赵家舅舅,他家古板些,品格儿倒是极好,又当官,又亲上加亲。便是穷些儿,咱们多陪送些便是。哪知你爹他……”
过了这么久,林贞早知道当初林俊大闹赵家的事了,也摇头道:“姑血不还家,不利生育。我才不要嫁他们家。”
一番话说得玉娘也愁了,林贞的未来,一方面是她的保障,另一方面也是一手养大的孩子她心疼。冷眼看着广宁卫,略体面点的人家,也只得赵家有些圣人门徒的模样儿,余者谁不是妻妾成群?想起林俊那一群与她几乎平起平坐的小老婆,怄的头发都平白多掉几把。一时又想起干爹杨都督府上,虽有姨娘,却连个座儿都捞不着。心念一想,也对!何必只看广宁卫?女儿家嫁了就是别家的人,凭你嫁在隔壁,被打了又怎底?还能和离不成?不若寻一户好人家,哪怕远点儿呢!如今林俊已是正五品,低娶高嫁,又有大笔嫁妆,何愁嫁不到好人家?
玉娘灵光一闪,忽觉豁然开朗!杨家还有个干娘在,别的靠不上,说媒却可以。她还靠着林家,总不至于害人。看来明年也要寻由头进京了!
第23章 先生
林家的狗血事,一日没有十件也有八件。林贞被林俊打人吓了一跳,但也仅限于此。跟玉娘说了几句话,定心汤的药效上来,就睡着了。还不知道玉娘忽然间已打定主意,预备把她远远嫁到京城了。
次日醒来,先见了教古筝的女先生。玉娘厚道,叫人过了中秋节再上工。说是先生,却只称呼名字,毕竟是退役的娼家。玉娘为了名声计,特特叫林俊从外地买一个年老的——退役年限十分久远,便是此地有昔日的姘头也不记得了。横竖只教无关紧要的筝,就当放多一个老妈妈在屋里了。
教筝的老娼姓杨,名字唤作薇薇。也无人如此唤她,只唤杨妈妈便是。林贞打量着杨妈妈,十分秀气的瓜子脸,眼睛颇大,年轻时的容貌可见一斑。行动十分有礼,横竖玉娘看来比她们家的女眷在礼仪上都要强些。可见虽是那种地方出来的,也有不同的品格。再有玉娘的私心,她这一世被柳初夏挤兑的喘不过气来,十分不欲林贞也遭这样的罪,请个这样的先生也是谋士的意思。
杨妈妈更高兴,因在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还有人家要,心中十分感激,对着林贞便有些讨好。说话十分温和,面对林贞对筝难易程度的提问,只管笑道:“姐姐不用急,咱们这样的人家,略只一二就极好。比起会弹,会听才要紧呢。”
林贞道:“既然要学,便学好它。横竖我闲着也是闲着。”
杨妈妈笑道:“奴都学得会了,何况姐姐这等聪明人?奴先教姐姐识几个谱,明日就支起来。先把指法练熟了。奴还有几首小曲,姐姐弹着玩甚好。”
又过两日,针线上的师傅也来了。这回买的是老两口儿,男的叫张建富,浑家叫黄九娘。名字挺不错,可一生无儿无女,正愁终生无靠。巧了!玉娘买人,还是替姐儿买,把老两口喜的掩盖不住。一直到林贞跟前磕头都是笑语盈盈的模样儿。待他们走后,林贞悄悄对玉娘道:“百姓的日子不好过。”
“姐儿善待他们些就完了。只别太心软,纵的坏了是害她们。”
林贞点头道:“我知道。我想,既然他们无儿女,三多九如也无长辈,何不叫他们认个干亲?”
玉娘笑道:“甚好。心里有指望,更安心些。只是认了亲,你日后出嫁,三多九如我可就扣在家里了?”
“不至于吧?”
玉娘默道:很至于!三多太丑了,丢脸!
林贞见状,知道无可奈何。玉娘但凡不想应她时,都沉默不语。她不好混闹,想想自家生活不差,两个女孩儿受不了什么苦,便同意了。
三位先生只差一位,林贞懒的等,略略安排一下课表,先上起课来,日子总算没那么无聊。她原会些针线,上手并不难,只是刺绣的功夫差着些。那黄九娘,在家唤张婶子的,看了看以前做的活计,摇头笑道:“姐姐的心思灵巧,只绣花的底子薄了。基本功要好好练,日后才扎得出好花儿。我先画几个样子,姐姐顺着花样子练针法,不久就能有模有样了。”
横竖是打发时间,林贞也不急。到她家这个份上,会不会都不要紧。现有条件能做最好,不会做怎么办?凉拌!女人家终究是拼爹,谁看你才艺?只要不是痴肥呆傻,都大错不错的。花了半个月,扎废了三四朵花,才出了一个像样的成品。对比一下以前做的,果然层次感丰富许多。心里一高兴,缴下来再拼几块布,配上络子,顶好的一个荷包便出来了。
晚饭时,见到林俊,不免显白:“爹爹瞧我做的荷包。”
林俊接过一看,没口子的赞道:“好看!怎底如此好看哩!贞娘就是能干!”
玉娘捂嘴笑道:“既觉得好看,明日就带上吧。”
林贞忙挥手道:“不好,爹爹一身衣裳都讲究,配我绣的不搭。”
林俊把荷包往袖里一塞,道:“有甚不搭?我说好看就好看。”又喜滋滋的隔着袖子摸了摸荷包道:“我家贞娘竟会孝敬爹爹了!”
林贞拿此“孝女党”没辙,暗道一定要再做个好的,换这个下来。不然还不够丢人的!
林俊忽的一拍脑门道:“是了!好悬忘了。前儿你说的云母片儿,我问着了。是有,河北也有、蒙古也有。河北的最好,巴掌大的一块儿都有好些。蒙古的不好,也不方便。女真常与蒙古往来,我们问女真人换些便是了。”
玉娘问道:“多少钱一块儿?”
“挺便宜的,只要做成窗子怕不易。那玩意脆的很,好匠人倒更值钱。”林俊笑道,“你们娘俩莫急,凭他多好的匠人,不拘雇或买,都使得。”
林贞道:“太贵就不要了。”
“贵甚?好东西为何不要?”林俊道,“你不懂买卖上的事儿,若真做出你说的小方片儿来,有的是人家要。谁家耐烦黑乎乎的高粱纸!”
如果做生意,林贞可以接受。于是顺便再爆一个信息:“爹爹不如各处打听一些透亮的石头,也有贵的,也有便宜的。我们开个石头铺子,专卖光亮的。或是做灯笼、或是做烛台、或是做窗户都好。”
林俊来了兴趣,忙问:“你还听说过什么?”
“透石膏。”林贞笑道,“我只知道云南和湖北有,比云母还便宜。就是比云母厚。”说着伸出手来比了比道,“最薄也有我的巴掌厚。我们广宁使着好,厚的不冷!”
林俊看到了商机,高兴的道:“开春雪化了,使人去京里打听去。若是能做,开个好作坊来,日后与你当嫁妆!”
林贞道:“我不要你这个嫁妆,爹爹,我的先生呢?莫不是忘了吧?”
林俊一顿,还真忘了!不由骂道:“拿起子酸秀才,家里眼看着断炊了。我那日去请,喜的眼神乱飞,偏端着架子。叫人三催四请!前儿去了两遭,怕是要我学刘皇叔三顾茅庐咧!也不怕他八字受不住!”
玉娘忙道:“又胡说,有学问的人傲些,你何不下个帖子?”
“我亲自去请还不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