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困意袭来,云锦躺在云逸飞的怀里渐渐入了梦乡,梦里有青岩,有傅红莲,有欧阳轻尘但更多的是那个可怕的风雪夜。
妖艳,刺目的红!
澄净,极致的白!
云锦的眼中渐渐溢出泪水,无声的泪水慢慢洇湿了云逸飞雪白的亵?衣,云逸飞觉醒了,抬手温柔的为她擦拭着泪水,无奈旧泪未干,又添新泪!
中秋夜,团圆夜,这锦妃一定是想家了吧!云逸飞怜惜的看着云锦梨花落雨的娇颜,这样想着,终是忍不住把云锦紧紧拥在怀里!
窗外,月色如水,迷离着一种恍惚的伤情!
翌日,是后宫娘娘们向长央门每年一次施舍恩惠的日子,俗称“恩典日”。长央门里基本上都是些老弱病残,又无家可归的宫女,当然,也不乏一些犯了错,或者无人肯用的年轻宫女,她们平日里帮着照应那些行动不便的老年宫女,也做些粗重的体力活。
“恩典日”当天,长央门里的宫女可以领到两身新衣服和一些糕点,并且破天荒的可以改善一下膳食,以示诸位娘娘德恩浩荡!
长央门在宫中是一个不详的地方,几乎每位娘娘对长央门都唯恐避之不及,每到这天,更是要推三阻四。
云锦初来乍到,去长央门施恩这件事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云锦身上。
巳时,云锦在红叶和绿荷的陪伴下,率着十几位太监宫女来到了长央门,随行的一位矮胖的太监推开了长央门那黑色暗沉的木门,一股酸臭腐朽的味道充斥鼻间,云锦美眉微拧。
三三两两憔悴不堪,目光呆滞,长发凌乱,衣衫褴褛的白衣宫女斜倚在墙角旁,见了云锦一行人,眼神中有丝惊喜,但随即又黯淡下去!
院子正中,一位披头散发,身上血迹斑斑的女子被绑在一棵半秃了的老槐树上,旁边站着一位身材臃肿,满脸横肉的中年妇人,一身褐色裙装,衣袖上还绣着暗红色花纹,不算华贵,但颇为讲究,应当就是长央门的管事嬷嬷了。
“给我接着打,狠狠地打!”这中年妇人正出声怒斥着。
☆、胆子可真够大的
“给我接着打,狠狠地打!”这中年妇人正出声怒斥着。
七八位白衣宫女闻言走上去,打耳光的,掐胳膊的,拽头发的,踢大腿的,更为气愤的是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年宫女,手持一根尖利的簪子模样的物件,狞笑着狠狠地朝被绑女子腰上一下一下戳去。
云锦听得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浑身止不住的打了一个寒噤!
“锦妃娘娘驾到有管事的没有?”红叶不忍看这瘆人的一幕,大声嗔怪道。
红叶话声刚落,那位身穿褐色衣衫的中年妇人转身,谄媚的笑着快步行了过来,跪下行礼并高嚷道:“长央门管事嬷嬷卓可新给锦妃娘娘请安,锦妃娘娘吉祥!”另外几个打人的宫女也停了手,走过来跪下向云锦行礼。
云锦哼了一声,冷眼扫了卓可新一眼,沉声说道:“长央门何时成了刑部大牢?卓可新,你胆子可真够大的!”
卓可新抬眼看了一下云锦,心中暗忖,历来这“恩典日”也不过就是来位娘娘,走走过场,放下东西就算完事,想来这锦妃娘娘也是装装样子罢了!当下也不以为意,朗声回道:“锦妃娘娘有所不知,翠竹这不知死的贱婢,刷个马桶都刷不干净,弄的长央门臭气熏天,教训她一下,也是为了大家好!”
“就是,就是!”
“她还以为自己是傅贵妃的贴身丫鬟呢,这傅贵妃六年前就死了!”
刚才打人的那几个长央门宫女也慌忙点头并随声附和着。
翠竹,这个依稀听过的名字,云锦在心中一遍遍默念着直到听得“傅贵妃的贴身丫鬟”这几个字,她猛然想起,六年前她和娘亲去飞凤宫的情景。
是翠竹为她端来的绿豆糕,她是姐姐傅红莲的陪嫁丫鬟,她爹爹是傅将军府的厨师傅三,娘亲邹氏也在傅将军府的厨房做活,当然也都惨死在那个风雪夜!
云锦曾经私下托人打听过傅贵妃几位贴身奴婢的去处,可最终一无所获,只知道,傅贵妃殁后,她的几个近身奴婢都没了踪影。想不到,竟然在这里意外的遇见了翠竹。
云锦眼中湿气氤氲,她几乎要忍不住冲过去抱住翠竹,痛哭一场!然后告诉她,她就是傅家二小姐——傅红妆,她要和翠竹一起找出杀人凶手,为所有惨死的亡灵报仇雪恨!
可是,她不能!她隐忍着,硬是把欲喷涌而出的泪水逼回眼眶!
云锦眸光流转,淡然的问了一句:“刚才是那位提起的傅贵妃,傅贵妃的事情岂是你们能说道的?自己掌嘴二十下!”
一位矮瘦的年轻宫女不满的看了云锦一眼,见云锦面色冷肃,终是不情愿的抽着自个的嘴巴,“啪啪”声一下接着一下。
卓可新此时面如灰土,跪着的双腿有些发颤,眼前的这位娘娘与往年来的娘娘可是大不一样!其余几名跪着的长央门宫女此时也都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出!
☆、刮不到多少油水
二十个巴掌已经够了,云锦衣袖骤摆,冷声道:“好了,都起来吧!”
“卓管事,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另外,把名册也拿过来,叫到名字的上前来领东西!”云锦淡然吩咐道。
“娘娘身份尊贵,长央门乃污秽之地,娘娘差人放下物品,回宫歇息好了!”卓可新赔笑对云锦说道。
她这个长央门管事嬷嬷平日里也刮不到多少油水,唯有这一天,才能捞些实惠。可这东西若真是挨个发了下去,再要回来,可是要损失不少!
云锦不屑的瞥了她一眼,沉声道:“怎么,本宫行事还要听你吩咐?”想着翠竹挨打的样子,云锦真想上前狠狠扇她几个耳光!
“不不敢。”卓可新讪笑着回话,转身去拿名册!
云锦径自走到翠竹身旁,看着翠竹凄惨的样子,云锦鼻子有些发酸。
她颤抖着手轻抚了抚翠竹额前凌乱的发丝,翠竹清瘦的脸上泪痕斑斑,脸庞红肿,嘴角溢出的鲜血蜿蜒流淌。
云锦掏出一方粉红色丝帕,温柔的擦拭着翠竹脸上的脏污。
翠竹木然的看着云锦,好久没有人这样关心她了!
良久,她轻声说了句:“娘娘,奴婢脏!”
云锦拿着丝帕的手轻顿了一下,随即又轻轻为她擦拭起来,她黯然的对翠竹说道:“没事了!”
“来人,把翠竹带回依兰宫,好生照料!”云锦蓦然转身,冷冷的瞥了卓可新一眼,大声吩咐道。
“锦妃娘娘,这可使不得,这傅翠竹是长央门的人,没有邵贵妃的许可,娘娘不能随便把人带走!”卓可新出声阻止道。
“放肆!”云锦快步走过去,狠狠甩了卓可新一巴掌,怒斥道:“本宫再不把人带走,她就要死在你手里了,哼!”
卓可新一手捂着脸,无可奈何的恨恨退到一旁,想着这个傅翠竹还真是好运气,怎么就入了锦妃娘娘的眼?
云锦离开长阳门后,径直去了御书房。云逸飞正和邵丞相在房中议事,云锦在红叶的陪伴下等在门外。翠竹是傅红莲的陪嫁丫鬟,云逸飞对她自不会陌生,云锦心中有些忐忑。
约莫有一柱香的功夫,邵丞相才慢步踱出御书房,待邵丞相离开后,云锦不待高淳通传,便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
云逸飞瞧见云锦风风火火的进了御书房,唇角上扬,戏谑道:“爱妃,这个时候来见朕,可是想得紧了?”
“皇上!”云锦撒娇的瞪了一眼云逸飞,走上前,伸手就环上云逸飞的脖颈。
“皇上,臣妾今日在长央门见了一位浑身上下被打的血迹斑斑,惨不忍睹的宫女,臣妾再晚去一会,她可能就没命了!臣妾见她可怜,把她带回了依兰宫,那可恶的管事嬷嬷竟然一点都没把臣妾放在眼里??皇上可要为臣妾做主啊!”云锦委屈的看着云逸飞,委屈的说道。
“爱妃就是心地善良区区一个长央门宫女,爱妃喜欢留着就是了,至于那个管事嬷嬷,待朕查明后自会处置!”云逸飞轻捏了一下云锦的鼻子,宠溺的说道。
☆、不祥之人
云锦踮起脚,冷不防的亲了云逸飞的脸颊一下,娇笑着说:“就知道,皇上最疼臣妾了!”
“爱妃知道就好!”云逸飞蓦地抱紧云锦,戏谑的轻啄了一下云锦的樱唇。
既然云逸飞没有问及翠竹的名字,云锦更是不会主动提及,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好了!
翠竹只是受了些外伤,服了太医开的汤药,已经好了许多,但是因为长时间营养**,身体特别虚弱!
云锦把她安排在红叶房中,嘱咐红叶好生照料。
云锦连着十来天没有召见翠竹,也没有给她安排差事,翠竹终于按捺不住。这日黄昏,她央求红叶把她带到依兰宫。
及至见到云锦,翠竹急步行至云锦身前,“噗通”一声跪下行礼,感激的对云锦说道:“锦妃娘娘吉祥,奴婢翠竹多谢娘娘搭救,愿做牛做马来报答娘娘的大恩大德!”
“快起来吧,本宫又不耕地种庄稼,要牛马何用?”云锦坐在凤榻上,轻笑着瞧着翠竹调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