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被他这反应气到了,一跺脚表示愤怒,只是也没办法,只好任由刘寡妇跟她娘家姑姑打逗得哈哈大笑,小宝不明所以,也跟着笑得露出还没张齐的几颗小白牙。
一时也说不过她们,只好把手里的红肚兜往刘寡妇身上一扔,羞愤道:“撕了你这张不饶人的嘴!”在刘寡妇更加狂妄的小声中转身逃走了。
走到自家门口时,正对上要离开的杜俊笙,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俏生生的一张脸就这么放在杜俊笙面前,任凭刚才听到那些人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激怒得他险些摔门而去,可就这一眼,杜俊笙胸腔里的一把火便这么浇熄了。
“我走了。”杜俊笙往前一步,胸膛险些就要贴在珊瑚脸上了,珊瑚几乎都能感受到头顶上他的呼吸。
“哦。”珊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应了一句便闪身进屋了,也不管身后的杜俊笙是怎样的失望表情。
他的视线太过灼热,灼热得珊瑚都有些被重新拉回火场挂着烧的恐惧了,什么也顾不得,只想赶紧消失在这人视线里。
“过来。”
这才进门,珊瑚海未平息刚才经历的两阵高频率的心跳,呆子就在那头叫她了,没名没姓,命令一样的语气。
珊瑚虽然早习惯他这样子,但是这会儿听着也有些不舒服,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问:“干啥?”
呆子也不管她,转身进了他自己屋里去,没一会儿便又出来,手里还拿了个灰皮册子。
“这是啥?”珊瑚看他拿来,还没接过手就问了起来。
打开一看,上头密密麻麻,四四方方隔着小格子,里头还填了些东西,形态各异。
“是字册?”珊瑚睁大眼,顿时兴奋了起来,手里拿着字册小心翼翼地翻动了起来,“这是你做的?”
呆子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点点头道:“你不是想要识字么?先学会了这些再说罢。”
珊瑚手摸着有些粗糙的灰色册皮,猛地抬头问:“你最近老写写画画,没事儿就坐在屋里写字儿……是在帮我做这个?”
呆子一笑,什么也没说,珊瑚却懂了。
将东西抱在怀里,这些天热,到中午的时候草棚子简直跟火烤的一样,呆子每天中午都在这里呆着,想叫他进大屋歇着他也不肯,原来就是为了给自己做这东西……
“谢谢。”
“傻瓜。”
傍晚的时候,珊瑚出来找铁树回家吃饭,一出门就见着柳树旁站着个青衫嫩黄罩子的人。
“我有话跟你说。”
第76章
是崔春英。
相比较起之前,崔春英消瘦了不少,脸上的颧骨高高凸起,说话时还跟着一颤一颤。珊瑚本不想跟她走,反正每回崔春英说有话要说,都是来对着自己宣布主权,就像现在,长长的一大段话,就是为了告诉珊瑚杜俊笙不是她能肖想的,只是这回,珊瑚却被她头上的簪子吸引住了。
崔春英这头说得口干舌燥,珊瑚这边却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的头发看,崔春英本有些恼,可看珊瑚的模样,一下却找回信心似的,歪嘴一笑,伸手探到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拿在手里把玩。
“好看么?这是俊笙送我的!”说罢下巴微扬,骄傲优越感无一不显露在脸上。
珊瑚目光微闪,脑海中浮现起苏神婆的那句话:世事缠绕,总有因果,种善得善,种恶地恶,没有人能逃出这样的伦劫。
“这东西,我见过。”珊瑚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崔春英一眼。
正巧这时见着铁树打着滚从树边滚了下来,双财在后头跟着还哈哈大笑着,珊瑚上前拉住这两个小兔崽子,一手一个,也再不和崔春英多话,就这么回家去了,只剩崔春英站在原处发愣。
……
刘寡妇的娘家姑姑刘氏,早年丧夫,年纪轻轻地就自己一人带着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好容易拉扯到孩子们都大了,该嫁人的嫁了人,该娶媳妇儿的她也早早就盖好了个房子留给他娶媳妇儿。这不,才成亲一个多月,老太太觉着这回总算是完满了,本就是个大大咧咧喜欢热闹的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最疼爱的外甥女儿,本想着嫁给个会做事儿的老实人,有屋子有地的,这辈子也能吃饱穿暖,没想到竟赶上了抓壮丁,这么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老太太疼惜刘寡妇,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丈夫走时孩子都还没出生,竟比她自己那时还要凄惨,她那时候好歹大丫头也快十岁了,懂点儿事也能替她分担这点儿,家里还有个婆婆帮着带孩子,娘家又在本村儿,还有对疼自己的哥哥嫂子,再怎么难熬日子还是过下去了。可刘寡妇在这杨沙村,可谓是举目无亲了,本嫁的就是个家里没长辈的,这回连这个靠着的男人也没了,日子实在是难过。老太太三不五时地会过来瞅瞅,现在自己全然闲了下来,更是时间足得很,可以帮着刘寡妇看孩子,就是不帮什么忙,来陪着她解解闷儿也是好的。
以往珊瑚跟刘寡妇没怎么说话,老太太来了有时连招呼都不打,可现在这三天两头走得这么勤,老太太自然也就跟珊瑚熟络了起来,这不才吃完饭,老太太就带着小宝过来串门儿了。
“他娘在收拾碗筷,这小兔崽子就在一边玩儿水,折腾得一身的湿!”老太太坐在珊瑚家院子里,抱着小宝给他擦擦满手满脸的水,一边数落一边心疼,“他娘不容易,今年也就二十一,就这么守了寡,一个人办事儿难,也得亏有你们这样好的邻居,我听她说,有时候顾不上,也都还是找你家帮忙,还有这大丫头,可真是烦劳你们多了!”
珊瑚娘边织着网边跟她说着话,听她这样讲便赶紧道:“我们也没做啥,都是乡亲邻里的,谁还没个难处,不互相帮衬着,也说不过去不睡?何况妹子人好,一有什么事情总会先跟我们说,我这人傻,有事儿也总不知道,也还好有妹子在旁边给我提醒着点儿,这不,我家呆子上里长那儿入户的事儿,不就是妹子跟我说的,我这才知道么?不然过了那阵儿,里长再把本子往县城一交,也不知道该啥时候才能给入户了!”
老太太听得哈哈大笑,“她啊,就这点随我!村儿里发生点大事小情的,咋都能让我们给知道了,反正一日里闲着也是闲着,多打听点事儿是没错儿的!”
珊瑚娘这下倒是被逗乐了,刘寡妇这东家打听西家问话的本事原来还是有出处的,有这么个乐得听乐得说的姑姑,怪不得刘寡妇这跟千里眼顺风耳似的,啥事儿都能知道那么点儿!
“诶,前儿你家那嫁出去的姑娘是叫珍珠吧?”珍珠出嫁那日,正好是老太太来杨沙村的第一天,本刘寡妇送了随礼就想走的,珊瑚娘知道她家来了亲戚,便叫着一起来吃,刘寡妇本还不愿意,可老太太听着这话就不乐意了,随礼都送了,还是就隔着一堵墙的邻居,不去哪儿成?这于是就来了,还大说大笑逗得在场人都喜庆呵呵的。
“对啊,”珊瑚娘应了一声,脸上始终还是红了红,毕竟不光彩,就是大办宴席了,不光彩就是不光彩。
“那她二婶儿不就是翠兰?”老太太心里默默核对了一下,觉着没错儿就问了出来。
珊瑚娘有些意外她会提到翠兰,可转念一想,老太太跟翠兰娘家是一个村儿的,大凡村儿里人都牵牵连连的会有那么点子亲戚关系,大概是想到了才问起的,也就点头说是。
“啊呀!大妹子,这我得说说你,孩子是自己家的,哪儿还有让孩子上别人家要嫁妆去的?”老太太皱着眉,颇有些将这话说出来她也很是为难的模样。
“啊?”珊瑚娘有些听不明白老太太讲的是什么,顿时有些懵。
这是小栓从屋里跑了出来,手上的伤已经好全了,一蹦一跳活泼得很。小宝一见着小伙伴,也挣着要下来,在姑姥姥怀里七扭八扭,刘氏没办法抓着他,只好将他放下来让他自己玩儿去。
自从珍珠嫁了出去,小宝往珊瑚家跑得更勤了,孩子最是上道了,毕竟没了个成天黑脸对他的人,自然玩得自在,加上还来了小栓这么个年纪小的,更是玩得不亦乐乎。
“大娘你说啥嫁妆的事儿?”珊瑚娘见她迟迟未说,忍不住先问了出口。
老太太对着小宝交代了两句不能乱跑,这才回过头来跟珊瑚娘说这事。
“前儿你家姑娘去了我们村儿里找翠兰要嫁妆……这事儿你不知道?”老太太一脸的惊奇,本以为是大人默认了,孩子才敢去的,可现在看珊瑚娘的样子,似乎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珊瑚娘摇摇头,脸上的疑惑更深了一层。
老太太叹口气,“那天的事儿闹得挺大,你家姑娘那意思好像是翠兰本来就答应了要给她办个丰厚的嫁妆,后来说着说着就反悔还是怎么的,咱也不太清楚,总之就是翠兰不愿意给,姑娘也不愿意走,俩都那么耗着,最后还是我们里长出面让人把你家姑娘送回来的……本来这话我不该说,可看你也不像是那种人……原来你还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