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翠一听嘴角咧得更大,之前去看红串儿,听她说珊瑚对她好,前一句嫂子后一句嫂子,敬重地不行,有时候跟双福娘有些小拌嘴,珊瑚也劝和着,总站在自己这边儿,三不五时还会送肉过来给她补身子,绿翠知道珊瑚的好,只笑道:“那回头该让这福星好好儿孝顺你这姑姑,让你也多沾点儿福气,我看你这阵儿身子老有事儿,脸都瘦了!”
珊瑚摇摇头,“家里本来也没啥事儿了,就是珍珠……太糟心了。”
绿翠闻言,低头没开口,只伸手捏了捏珊瑚的手。
“前儿我二叔那婆姨,也不知道是怎么教的,现在我爹娘是说说不得骂骂不得,都这么大的姑娘了总不能打她?整个家里就我不怵这理儿,该是啥就是啥,”珊瑚顿了顿,试探道:“要是这丫头做了啥事儿,你尽管跟我说!我虽然也没啥用,但好歹比她大,我爹娘也挺听我说道儿的,不会让她胡来的!”
珊瑚说得气势磅礴,其实心内无底,只怕绿翠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事,再要因此疏离她,却是珊瑚最不愿意看到的。
绿翠头也没抬,似是笑着答她:“你这大姐做的还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哪儿有你这样儿的!”
“有理儿才能正,要是她不做不着调的事儿,我也不会去说她,可她要不做好事儿,那我也不会掩着的!”珊瑚说的认真,只怕绿翠不信。
绿翠倒是伸手捏了她一把,失笑,“你倒是正直!”
珊瑚抓过她的手反捏回去,笑闹中珊瑚似乎看到绿翠眼角水光闪烁,一时不能确定是刚才说话间落下的,还是笑闹时挤出来的……
这日晚上吃过饭,珊瑚便跟呆子坐在门前的柳树下纳凉。
初夏的天,开始有些闷热,算了算,也是雷雨降至的时节了,下午珊瑚娘还在盘算着要不要将屋子给修修,毕竟用了这么多年的屋子,一到了雨季就开始淅淅沥沥地漏水,下小雨还好,要是赶上下大雨,那便是外头下大的屋里下小的了。
刘寡妇大约也才吃过晚饭,跟在小宝儿后面出了屋,边走还边对着前头那蹦蹦跳跳孩子叫着“慢点儿”。见着珊瑚坐在门口,倒是也不管小宝了,过来便坐下,跟珊瑚聊起最近村里的一些事儿来。
珊瑚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呆子就坐在一旁,不知是天热了,还是旁边的那人的缘故,珊瑚总闻到种温温热热的气息,很好闻,好闻到让她甚至有点昏昏欲醉……
“绿翠好像知道了那事儿!”刘寡妇忽然说了一句。
珊瑚听到“绿翠”,这两天总忧心着的事,一下回了神。
“啥事儿?”珊瑚有些心惊胆跳。
刘寡妇靠近了低语,“珍珠跟二黑那事儿!”
珊瑚的心“咚”的一声沉到了谷底,赶紧问:“咋说她知道?她咋样了?”
“昨儿我听二黑跟他奶奶说这事儿来着,他奶奶不乐意,他就跪在门口,说是不同意就不愿意起来,不知道给多少人见着了!”刘寡妇说得煞有其事,表达着这事儿真不是她八卦,好多人都知道的。
二黑跟绿翠的娃娃亲原本就是二黑奶奶跟绿翠奶奶定下的,绿翠奶奶前几年走了,啥话没的说,但就二黑奶奶那性子,若是绿翠不想要还一说,可现在可是二黑要反悔,二黑奶奶当然不乐意,是必要守住这个承诺的。
珊瑚脸色有些不好,“后来呢?”
“后来啊,”刘寡妇接着讲,“虎子叔那屋子跟二黑奶奶那屋子不是前后排么?二黑这么一闹,二黑妗子那声响又大,只要人在屋里,肯定听得到啊!总之就那么闹着,不会儿就见绿翠过来了。她来了也没哭也没闹,就跟二黑奶奶说了句‘随他吧’就走了。”
“……随他吧?就这一句?”珊瑚有些讶异,但是随即又想起那日在绿翠家跟她说起这事儿的反应,竟有些心疼。
绿翠自小性子软脸皮子又薄,因为虎子叔的关系,多多少少总会受人轻视排挤,遇到这种事也不懂反抗,一味地任人为所欲为,若不是红串儿那强硬泼辣的性子,想来也是要受不少欺负的。
“对啊!”刘寡妇提高了声调,“前儿我也觉得奇怪,咋就这么干脆,后来我才听人说的,你猜怎么着?”
“怎么?”
“虎子叔正找人修屋子呢!”刘寡妇表情很是夸张,像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珊瑚不甚明了,“修屋子……又怎么了?”绿翠家那屋子老漏水,现在雨季也快到了,修修也是正常的吧?
“啧,”刘寡妇很是恨铁不成刚的模样,“虎子叔那屋子都漏了几年了,早不修完不修偏生这时候修……这不就是告诉别人他家现在有银子么!听说那会儿红串儿嫁给双福,可是拿了不少聘礼,人钱都有了,还找二黑这么个乡下小子干啥?照我说,虎子叔一定是想着一家人搬去县城住,那样绿翠儿不就能找个城里人当夫君了,咋看都比跟二黑好!我看二黑这事儿倒是来得巧,绿翠正好能借这由头不要这门亲事,绿翠那丫头长得还不错,回头攀上个富贵人家,也是福气了!”
珊瑚听得皱眉,回过头看坐在一旁的呆子,却是依旧一副淡然的模样。
第66章
崔春英还要拉着珊瑚说,呆子却默默站起来回了屋。
珊瑚听着刘寡妇还掰扯着,心里却是纠了起来。双福家当时给红串儿的聘礼确实不少,可要说能多到让绿翠一家上镇上去住却是没有的。加上虎子叔跟九姑都是实诚人,根本就不敢收下那么多,抬嫁妆前几乎把东西都拿到镇上去换成等价的回礼,当成嫁妆随了过来,生怕别人因为红串儿没好嫁妆被人笑话。
刘寡妇刚才说得这话,也不知是听人说的还是自己给臆想出来的,珊瑚只简单地解释了几句,刘寡妇却很意外的模样。
“那他们家还修屋顶?哪儿来的钱?”
“虎子叔最近身子不错,兴许少花点药钱,自己又挣了点儿?”珊瑚想起那天见到虎子叔的模样,的确是精神很好。
“我记得过了年他还犯过病,就能这么快挣着钱?我可不信!”刘寡妇扬着下巴,还是强调应该是拿了双福家的钱。
珊瑚也不跟她争,两人说着说着便往别处说去了。
刘寡妇这人,大约也是因为家里太冷清,加上本身也不是停得住嘴的人,一跟她说起话来总觉得没完没了,珊瑚虽小她没多少,可辈分小,她正说着珊瑚也不好拂了她,直坐着说到小宝在一旁玩累了,拉着扯着要回屋,她才好容易收了尾,表示下回再跟珊瑚说。
珊瑚笑着说好,进自家院门的时候耳朵嗡嗡作响,直觉得屁股都坐疼了。
往院儿西头瞧,呆子没关窗户,依然坐在里边写东西。珊瑚心里嘀咕着,抱怨呆子也不帮她会儿,就这么扔下她自己进来了,见天儿写东西,也不知道到底在写些什么东西!
本想过去说他两句,眼一瞟却见着自己屋里的油灯燃了起来,想起珍珠最近已经开始拿着红布开始绣鸳鸯了,珊瑚心里一沉,转了方向往自己屋走了去。
不出所料,珍珠正坐在炕上绣着个类似于盖头的东西,上头活色生香的一对鸳鸯绣的实在好,栩栩如生的模样不禁让珊瑚心中一颤。
这是夺了绿翠的啊!
“你现在折腾这些玩意儿,是什么意思?”珊瑚想起刚才刘寡妇的话,不禁怒从中来。
照着绿翠的性子,定是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二黑,又不想纠缠着人家让人为难,这才能说出“随他”这样的话来。可即便是有着这样的心,却也还是被人说是想甩了愣头小子去攀高枝儿,个中委屈多少没人知道,但珊瑚却知道,绿翠要受这样的委屈,全是拜自己这亲妹妹所赐!
前儿还想着,若是真的两人情投意合,照着珍珠的性子,想让她回心转意是不可能的,还不如成全了他们,往后也少了许多事,可那天今天听了刘寡妇的事,珊瑚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让自己清醒着点。眼前这人前世都将自己给买了,重生以来也从未见她对自己有那么点像是姐姐的尊重,自己为什么还那么犯傻!
珍珠挑眼看了珊瑚一下,眼前这人,一身的粗布衣裳,脸上脂粉未抹,虽是天生肤色白皙,可此时脸上掩不住的疲惫和憔悴,却是失色不少。珍珠不禁哼笑一声,“做嫁衣啊!”
“你明知绿翠和二黑定了亲,怎么还能这么做!”珊瑚大声质问,过后却有些心虚,早干嘛去了!
珍珠忽然冷笑出声,一脸的不可思议:“那种娃娃亲谁当真了!娘那会儿跟婶子还帮你跟双福哥定了娃娃亲呢,这会儿人家都快当爹了,你还没出嫁呢!”
珊瑚闻言一愣,珍珠却是得意地笑了。每日见珊瑚跟红串儿相处,珍珠总觉得疑惑不解,明明她抢了该是自己男人的人,珊瑚竟还能这样笑脸相对,但凡自己要是能跟珊瑚那样儿同双福有过娃娃亲的名分,是断然不会让双福让给别人的,何况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地管人叫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