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瞟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珊瑚手指轻快,没一会儿穿线打结,手里的东西便算是完成了,炫耀似的拿到呆子眼前一晃,“怎么样?”
呆子接过眼前的东西,翠绿绿的一直蚂蚱,惟妙惟肖地躺在自己手上,若不是不动,还以为是真的了!
呆子看着那东西,蓦地一笑,“还不错。”
“真的?”珊瑚见他竟看得笑了,还开口夸赞自己,心里一高兴,小手一挥大方开口,“那就送你啦!”
这东西,向来是哄小孩的玩意儿,以前铁树还小,编只草蚂蚱给他就不吵不闹了,不过后来发现这东西既不会动又不会叫,现在也不要了。就这么点东西能引得呆子既是笑又是夸赞的,珊瑚可是没想到,这会子自尊心爆棚,人自然就大方了起来,看呆子还拿着那东西在手上把玩,便道:“你要是喜欢,往后想要就找我,我给你做!”
呆子抬头,眉头似乎挑了挑,定定地看了珊瑚一会儿,问:“真的?”
珊瑚好笑地看着他,大气地承担下来:“当然了!你要多少我就能编多少!”呆子这回真笑了,嘴角毫不吝惜地向上勾去,平日里惊煞旁人的一双利目竟弯的好似月牙……
“有那么高兴么?”珊瑚见他手里拿着那草蚂蚱,轻松自在地往后头一躺,头枕着左手笑意未浅,有些不明所以,只是……高兴就好!
挪了挪位子,揣在袖兜里的东西就这么滑了出来,落在草地上,珊瑚触手生凉,这才发现东西掉了。
想来这东西的主人也是这么丢了的?
拿起来前后看了看,实在觉得在这种地方能捡着这种东西简直是天意,喃喃自语着:“真是老天保佑龙王爷显灵,这可是咱的福气了,这荒郊野外的……”又转头叫了呆子一声。
“呆子。”
“嗯?”
“……”
“怎么?”呆子侧头,见珊瑚将那簪子往腰兜一装,笑了笑说没事。
呆子哼笑了一声,想把东西占为己有还怕被人知道?真是小女儿心思。
风吹得叶子沙沙响,仰头看到的一方天蓝净清澈,偶有轻云羽毛似的扫过,擦过的天似乎更亮了些。
珊瑚瞥了一眼躺得惬意的呆子,本还以为他有什么话要同自己说,竟是带她到这里干坐着。
撇了撇嘴,珊瑚开口道:“咱啥时候回去?”
见呆子看她一眼,忙解释道:“再不回去天快黑了……”
呆子看了眼头上的天,日头照得蓝天蒙山层金纱似的,亮亮堂堂的。
珊瑚见状还想解释,可是张了张口,实在找不着借口了,正打算直接甩袖子走人,却是听着后头不大的一声“噗通”,呆子站起身来,伸手揉揉她的后脑勺,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回去了”便直接往后头走了去。
珊瑚这头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挎起篮子走过去,见着呆子蹲在地上,手里拎着只野鸡,脚边的一个一米来宽的坑,底下一层枝枝叶叶的东西铺在里头,这是刚才设的陷?
随意扯了根带韧的细长草茎绑住两只鸡爪子,呆子回头对珊瑚道:“这东西不错,跟你心有灵犀。”
说罢扔了句走罢便走了。
珊瑚皱着眉,“抓了只鸡而已,什么心什么犀?说的这都是些啥?”
本从山上下去直接回家就成,珊瑚看着天色还早,把一篮子东西挂在呆子臂上让他先回家去,自己再到地里看看。才到地头,珊瑚就觉着有点不太对劲,远远地就见着爹娘都在田埂边上,有个人背着身子弓着腰站在田埂上,跟她爹娘说什么似的。
再走近两步,珊瑚却是不敢往前走了。
虽是不熟悉,但珊瑚却还是认出来了,跟他爹娘说着话的,正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赵家老四,现在的当家人赵伯君!
从前世他那一声点天灯开始,珊瑚对这个人的惧怕就跟对被放在火里烤是同等的,珊瑚不怨他,只是哀戚为什么可以一句话不问一句话不审就将活生生的一个人推上刑台,还是用那样残忍的方式将人摧残致死……
珊瑚正想转身往回走,却听见那头珊瑚爹大声叫着:“珊瑚回来了,我让珊瑚跟你去罢!”
这一叫倒好,所有的人都往自己身上瞧,珊瑚即使不看,都似乎能感觉到有道利刃在自己身上划开道道痕来,脸上更是被刺得好像有种灼烧感,直直烧到耳根处……
硬着头皮往自家地头走去,珊瑚娘见她不开口,还招呼着让她叫人,珊瑚深吸了口气,抬目启唇,轻声叫了句“四爷”,可一撞上赵伯君那目光却又吓得立马低了头。
第三十五章
赵伯君见珊瑚这反应,反倒是觉得有些稀奇,只笑着道:“我脸上长了什么吓人东西么?”
珊瑚闻言不单不觉得好笑,反倒是觉着背后寒霜刺骨,那声音幽幽地听得她心惊,脸上的红瞬地白了下来,身子竟还有些抖。
珊瑚娘看出些尴尬,赶紧开口解释道:“我这姑娘少出门,脸皮子薄,见着人都不会说话了。”
赵伯君眉头一挑,想起前些时候被逮到的赖麻子,那样的无赖她都能拿着刀追着跑,这也叫脸皮子薄?
只是想归想,赵伯君脸上依旧挂着笑,只道是“跟我走罢”便转身走了。
珊瑚站在原地还有些不知所措,珊瑚娘摆摆手让她赶紧跟上去,珊瑚心中疑惑却还是跟了上去,什么呀不清不楚地就跟着他走?
低眉顺眼地走了好一阵,才发现这是忘里长家走,开口想问问,可是看看前头那人……虽是身长背挺,容貌儒雅,可珊瑚却是始终不敢跟他说话,只好默默地跟在身后,心里依旧直打鼓。
早知道就跟呆子一起回家去了……
到时,里长正帮着李氏择菜,坐在门口哼着小曲儿,便择菜还便拿着烟枪抽着烟,用力地吸溜一口然后把烟枪放在门槛上横靠着,空出手来,将绿嫩的油菜茎叶分开,放在一旁的木盆里。
“朝叔。”
听到声音,里长抬起头来,嘴里的一口浓烟正好一股脑涌了出来,盖住头面,花白的头发倒像是被烟熏白了似的。
“伯君啊,”里长好容易从烟里雾里走了出来,看清来人先是叫了一声,接着道:“契子我给立好了,你来看看没啥不对给签上就成了。”
赵伯君点头,转头看了眼珊瑚,示意她一块进门去,自己便大步跨进里长屋里了。
拿起里长递过来的契条,赵伯君上下浏览了一番,拿起桌上的笔,在桌上简陋的砚台上轻沾一番,往纸上姿态优雅地写下自己的大名,拿起纸张在半空中略扬了扬,又放回桌上,指了指桌上的红泥,又指了指纸上的一处,道:“在这儿摁个指印罢。”
珊瑚皱巴着眉,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啥都不明白,怎的就要她盖手印?
“这是啥?”条子这种东西,从赖麻子那事儿过后珊瑚算是吓怕了,轻易不敢乱摁手指,眼前虽是赵伯君,珊瑚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赵伯君闻言看了她一眼,从方才就一直紧蹙着双眉,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这会子还问这问题,赵伯君不禁有些不满。
里长见着这架势,赶紧打哈哈道:“这事儿是伯君愿意给担保了,你还怕啥?赶紧地别磨蹭了,手印盖上去就成了……”说着还将红泥拿到了珊瑚手边,可见珊瑚油盐不进的样子,接着开口道:“这可是好事儿!叔公还会害你不成?”
珊瑚更是疑惑地看了里长一眼,紧皱的眉头始终放不开来,哪知后头的李氏竟忽然窜了出来,抓着珊瑚的手随便一染红泥就直接盖在了纸上,嘴里还不停地说道:“你这傻姑娘,摁个田租而已费那大劲儿做啥,你看这不就好了!”
珊瑚惊奇地睁大着眼,这这这……这也叫盖手印?!
“什么田租?租的谁家的?”珊瑚一把抓起那张盖了自己家手印的契子,放开了嗓子尖声叫喊了起来。
这一叫倒是把在场的人都跟惊住了,不就是签张契子么,咋的成这样儿了?
“前儿你不是还打听着谁家有地要租出去么?咋的这又……”李氏更是不解,前两天不还问着自己呢么?现在地有了……珊瑚闹的这又是哪一出?
“……”珊瑚这时却是有些无法言语了。本自己就被对赵伯君的印象吓得不轻,这时候又忽然跳出张契子来,还是被强按下的,心里怎么都不得劲儿,老觉着自己又要被卖了。
“这是谁的地?”沉默了一阵,珊瑚稍稍平静下来,盯着赵伯君问了出来。
赵伯君看了她一眼,“杜家的。”
“杜家?”珊瑚心中猛地又是警惕了起来,睁大着眼问:“我们家什么时候跟杜家要地租了?”何况杜家的地不是都有人在种作么?怎的会忽然多出地来了?
“是俊笙!”在一旁的李氏倒是饶有兴致,一说起来就怕被别人抢了话去说,赶紧解释道:“俊笙去你家地里说要把地租给你,还让伯君给做的担保,不怕别人要再抢了你的地去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