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我挠了挠头,有些烦恼,“为什么人要分阵营呢,在我看来,大家都是陈国人啊……还有老板你……你不是说你叫郭嘉吗,怎么又变成应笑我了?哪个才是你的真名?或者两个都不是?”
“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是什么又有什么所谓?”他没有正面回答我,“此刻我是应笑我,你明白就可以了。”
我也只有点头接受。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如果你是帮魏军做事的话,你应该杀了我,或者利用我吧。”
“我不是帮谁做事,只不过是想战胜闻人非而已。魏军只是我的刀。”
应笑我的话让我觉得有些高深莫测,只能隐约感觉到,他对闻人非抱有强烈的战意,至于其中有没有敌意,我却看不太明白。
应笑我将我安置在院落里的一个小偏间,有房有床,虽然简陋了些,倒也算有个安身之处了。而且暂时也不用担心司马诏想杀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宽衣上床,正值月倚西楼,清冷的月光穿堂过巷,来到我的床前。
离开蜀军不过二十个时辰,在我身上却发生了许多事,经历了几次生死危机,能活下来,已是不易了。
但是我与闻人非不见,已有五天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一点点想我,就像我现在想着他——也许是会想我的,只是如他所说的,跟我想着他时的那种心情不一样。
最后一次和他接触是我哭昏在他怀里,隐约还记得他温暖的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我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在被窝里,想象着他怀中的温度,仿佛被他拥在怀里,挡去了外面的风风雨雨,那样温暖踏实,满心欢喜……
说好要忘了他的……
明天吧,明天再忘了他。
未来几天,前方战事吃紧,听说是因为闻人非让人抢收了周边所有郡县的粮草,又斩断了魏军的补给线,想将魏军围死上邽城。应笑我和司马诏联同几个将领大会小会开了无数次,都在想方设法解决粮草之急。
应笑我呆在城主府的时间少了许多,临走之时再三吩咐我绝对不能乱跑,我也再三保证绝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仍然忍不住偷偷跑到前院去偷听军情。
驻扎在城主府的除了原先上邽的人,还有一大部分是司马诏从洛阳带来的,多半是司马诏的亲信,能较快地得到前线的消息。我要了一套府中下人的衣服,穿得灰溜溜的又压低了脑袋,装模作样地在庭院里扫落叶,他们也都当我不存在一样自顾自地讨论战事。
偶然听到他们提起蜀军中出现一名骁勇的小将带三百神兵夜袭魏军粮草大营,我心头突的一跳,立刻便猜到他们口中所说的,八九不离十是赵拓了。
那日我走的匆忙,他奉了闻人非的军令去抢收上邽附近州县的粮草还没回来,我甚至没来得及跟他道别一句,如今想起来着实有些对他不住。
我与赵拓一起长大,相处的模式不是他欺负我就是我欺负他,当然他被欺负的时候总是多一些的,不过多半是他自找的,都是他先来招惹我,一再挑战我忍耐的底线,最终挑战得我没底线了,只要一看到他就想口头上讽刺他、行动上打击他、战略上藐视他,不得不说,他成功地练出了很强的存在感。
可是出了蜀都后,在军中我受他不少照顾,细想这些年,他虽然经常故意找我的茬,但是人前人后,其实帮过我不少。这次太后密令要赵昀杀我,他甚至违逆了父亲和太后的旨意,想要保住我的性命。说不感动,定然是假的,但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如果他真的想杀我,那样我才真正感到震惊和悲伤。或许不管我平日里怎么挖苦他打击他,心里还是将他当成大哥多一些。
虎父无犬子,他平日里看似纨绔,上了战场也是不容小觑的。
“这几日我军天天派人阵前叫骂,却始终不见闻人非现身,蜀军自从截断我军粮草补给线后,也没有了动作,真不知道想搞什么鬼。”一个士兵嘟囔着。
我心里咯噔一声,忙竖起了耳朵细听。
“我听过军师和大人在讨论,似乎他们意见有分歧。司马大人认为兵不厌诈,闻人非生性多计狡诈,现在按兵不动一定是有更深的后招。军师却似乎不以为然,但也没有说出自己的判断,好像胸有成竹,对蜀军动向心中有数。”
“军师向来喜欢把事情都藏在心里,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司马大人却对他十分信任。听说军师是名门之后,只是不知道是哪家名门。”
我猜,应该是郭嘉的……
行军打仗之事,我并不太了解,从他们的话中也分析不出什么。但闻人非我却是多少了解一点的,他做事情总是有全盘计划,做什么事都有他的目的,既然按兵不动了,定然也是另有筹谋。这一点我倒是赞同司马诏的看法,但是“生性多计狡诈”,这六个字太难听了,还是“能谋善断”比较好听一点。
至于应笑我,我却是着着实实不了解他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问。
应笑我回到小院是在三更后,我已经等得快睡着,听到门板轻轻嗒的一声合上,我才又惊醒了过来,忙穿上衣服跑去敲他的门。
窗户纸上映着应笑我的身影。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有事吗?”他隔着门板问。
“有些事想问问你,你开下门吧,外面好冷……”我搓着手臂说。
已经初冬了,到了晚上真是冰寒入骨。
门很快便打开了,我一闪身窜了进去——房里也没什么人气,只是好歹比外面少了些许冷风。
应笑我一边升起暖炉一边说:“有什么事就问吧。”
“我今天听到士兵在讨论军情,听说闻人非按兵不动,你好像知道点什么?”
炭盆里火星跳了跳,应笑我漆黑的眼底仿佛也有火焰在跳动。
“我是知道点事情。”他也没有否认,“但是不打算告诉你。”
我沮丧地垮下肩膀,又讨好地说:“你跟我说一说嘛,说一说嘛,反正我也不会泄露出去,你看我能跟谁说呢……”
应笑我斜了我一眼。“你求我也没用,战场上的事跟你无关,多说无益。如果你真想知道,明年春天我再告诉你。”
听听,多不靠谱,这话跟“明天的天气后天预报”一样,简直是用来气人的。
“不然,我猜,猜中了,你点头,好不好?”我退了一步。
“不行。”应笑我十分坚决。这人真是油盐不进,让我十分头痛。
应笑我食指点着我的脑袋,认认真真,一字一字地说:“不、许、去、前、院。”
“不去你就告诉我吗?”我眨巴眼睛满怀期望地看着他。
“不说。”他还是摇头,“但是如果你能保证,我会让你见一个人。”
我怔了一下,问:“谁?”
脑子里瞬间闪过了一长串的名单。
“你母亲。”
我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她在上邽?”
应笑我点了点头:“那日和我们走散后,她和银剑一路东行,但是在上邽就停了下来,打算让银剑回头找你,不过刚好那时封城了,所以他们便一直留在这里。”
我大喜过望,心中也有些酸酸涩涩的感觉。其实那一日,听说母亲和银剑哥哥居然扔下我不管自己去了洛阳,我虽说为母亲安全离开松了口气,但是心里仍然不免有些苦涩,总觉得她并不是很在乎我这个女儿。很小的时候,我便觉得母亲对我态度淡淡的,不像别人家的母亲那样疼自己的小孩。不过母亲对所有人都是一样不冷不热,我以为只是她性格使然,心中虽然有些落寞,但仍是不遗余力地想要讨好她,渐渐她对我也多了些关怀,问冷问热,这已让我十分喜悦。
如今听说他们为了等我而留在了上邽,我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温暖得想哭的感觉。
但是却有几分不解。
“为什么你不早些告诉我?为什么不早些让我和母亲相见?”我质问应笑我。
“如今时机不好,我担心你身份败露。反正他们在上邽不会走远,你不用担心见不到。司马诏生性多疑,你以为他现在便完全对你放心了吗?他对我都存了五分猜忌。这院子里天天有人看着,你跑去前院他不会不知道,只是谅你走不出上邽,也没有对外通风报信,他才放着你不管。一旦你有什么轻举妄动,我也保不住你。”应笑我眉头微皱,带着三分恐吓的语气对我说。
他成功了,我确实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想到这几日里我装模作样跑去前院偷听的一举一动都被司马诏看在眼里,我顿时有些发慌。不知道他心里会不会怀疑我是奸细,会不会又想杀我。
好在应笑我还是安慰了我:“他暂时还没有对你动杀机,你安守本分,一切就好。等过些日子他松懈了,我会安排你们母女相见。”
我感激地看着应笑我。我与他萍水相逢,他这样帮我,确实是仁至义尽了。但我心里总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对我这么好?
其实最初他是一直想甩了我的,阴差阳错走到一起,是我死缠烂打,他好像忽然改变了主意。这一次到了上邽甚至处处相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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