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指肚支着薄如蝉翼的竹影碧纱帘,仿若压着千斤。
“老奴自可打了包票。那姑娘已没了半点相抗的气力。伤不着您……少爷嫌她不洁倒是多虑了,老奴手下走过多少女人,一双老眼早就看出她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儿家……”
王妈妈的鼓噪声象是魔铃在耳朵边晃着响着。
高维狠喘了两口粗气,咬着后槽牙,哗地一下将帘子掀到了一边。大踏步向着亮着烛光的床边行走。
晃当的门帘被胡德小心地拢了拢,接着伸手将门拉上了,从外闩上。然后老实地坐在门边。
室内一片安静,高维只能听到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声随着足音,一步、两步,向着烛光中的少女剪影,渐行渐近。
低头看经的少女象是入了迷,根本就没察觉室内有人进来,纤指动又轻翻了一页书卷。
细嫩的玉笋尖向上是截子白腻的藕臂,小巧圆润的肩头,再接着一片让人目眩神迷的白……
王妈妈供给曼云的寝衣是件齐胸的白色襦裙,直露了胸上的大片雪肌,她也就这样不以为意地穿着,只披了一围将掉未掉的薄纱,根本没想到被人看在眼里的感受。
“贱人!”,离着还有六七步远,高维终于站住了脚,忍不住地喝骂出声,耳根牵着面肌连抽了几下,心中更恨。
他本是挟着一股怨怒之气要将眼前的纯白无瑕尽数摧毁的。
从踏足进门伊始,高维的脚步就刻意地放得沉重,想让在床上的女人在第一时间听见。想看见她哭喊求乞,躲藏逃避,而不是象这样丝毫不在意地无视着他。
一声喝,让曼云回过了神,冷冷地斜了他一眼之后,目光重落回在了经卷之上。沙沙一声,倒又翻了一页。
“高家姐夫!我劝你还是就此停步,调头出去吧!”如冰的一句,直把姐夫两字咬得脆响,提醒着高维现今的身份。
“会应声就好。”,怒意满面的高维反倒一下大笑了起来,伸手摸上了很是阻碍着呼吸的衣带缓缓而解,轻佻地道:“娥皇女英同侍一夫,可不正是佳话。”
又是这一套!
曼云微挑了下眉,合拢了手中经卷扔到一边,盯住了正在面前宽衣解带的男人,“滚出去!”
“你以为我是那个没用的萧家子。”,大笑的男人,不屑地应道:“我原本还以为你早已是他的人了,可不成想,到头来你还是要烦了我来调教。”
哼地一声冷笑,蓝锦外袍被撂在了地上,微敞开细白中衣的高维抢了几步,靠上了床边,一只膝盖压在床上,俯下的身子对着冷若冰霜却无半点羞意的女子。
“周曼云,你这样欲拒还迎的样子是想要赶人吗?”,高维低声问着,点着火苗的双眸直盯上了眼前女人紧抿的红唇。
一片素白之中,如血一般的红,透着别样诱惑。
“你想要我?”,看着高维眼中越发浓郁的欲念。周曼云反倒单手支肘托腮,昂起了俏脸,笑道:“不怕死倒可以试试。”
正欲伸手捏住曼云玉臂的高维,迟疑地停住手,坐在了床边,敛住了瞳仁。
眼前的女人太过镇静,镇静地透着股子有恃无恐的气势。
王妈妈再三保证曼云还是处子身。他有妻有妾有通房。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会同眼前的女子一样,在只穿着单薄寝衣对着他时,是这样满不在乎的表情。
羞涩、惊惧,甚至泪眼婆娑。才应当是个孤立无援的少女将被破瓜时的正常表现。
高维身上热腾的火气淡了些,反而试探地向前靠近了一分。
“你刚才不也提到萧泓没有动过我。那个老虔婆跟你讲的吧?”,曼云悠哉地往床头一靠,抱臂声道:“你就没想想情投意合的少年男女,没少私下混了一处。可我与他两个*就没点起来是什么原因?”
她了解高维的多思多疑,也明白男人很多时候要讲个一鼓作气,而刚才没有直接扑身而上的高维显然已经开始衰了。
不禁自觉好笑地笑了出声,曼云再看一眼坐在床沿不再动弹的男人,继续道:“外面守着的那老婆子不是会用毒吗?你问问她晓不晓得。南召有毒名叫挽生歇。”
“挑拣最多不超过五六岁的年幼女童。用秘药一直养上十年八年,待人长成也就成了个从头彻尾的药人。身上无处不是带毒的,专用来杀人的,杀那些想要占了她们身子的男人的……”
“你是种下这种毒的药人?”,高维听着。不觉问话出声,抓着自个儿中衣下摆的手微微发颤。
曼云的眼中划过一丝黯然道:“当年在丰津,五岁时遇到师父,为救母命我就自愿开始服食了各种毒物。”
这话是正经的实话,曼云说起来自是诚恳非常,不带半点作伪。
“所以等长大了,我就成了这个样子。你以为为什么我当年要强推了婚期,而萧泓也不急着娶我要我,实在是担不起春霄一度就被我毒死的可怕。我这一年都在找师父,找解毒的法子……”
“你拿这种哄娃娃的谎话骗人!”,腾地站直身的高维立在了曼云的枕边,目光灼灼象要吃人,但轻颤的双手却犹豫地扶住了床框。
“是呀,我骗人!你知道吗?即便萧泓曾吻过我,但也是冒险,若不得没有服用暂能克制的解药,积毒于身也照旧会死的。而这次来了夏口,我可是没带着了什么解药。”
曼云屈指反撑在自个儿光洁下颌的手翘起了支食指,轻轻地在红得过分的唇瓣上划了个圈。
极尽魅惑地一笑后,她启唇相邀道:“你,敢不敢吻一吻?”
桀桀一笑,床边的男人咬牙切齿地俯下了身子,停下的头向着曼云靠去。
高维的脸在曼云眼前渐渐放大,粗重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上,她依旧笑意盈盈,两只眸子灿着星光,不闪不避。
只隔着两指宽的距离,烈焰一般的红唇边,一双泛白的薄唇抖了抖,向前又靠近了点,接着砰地一声响,急闪开的男人一下子坐在地板之上。
“懂得惜命是好事!我还想着,真一下子把你毒死了就一了百了!”,周曼云轻声一叹,重又靠上了床头,摸起刚才丢在枕边的佛经,又在曲起的膝上翻开。
恍若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孩子式的玩闹,成者留,败者走,仅此而已。
床边的男人在经书翻动的沙沙声中,如同来时一样快速地冲到了门外。
再等了一会儿,冲进门的是神色复杂莫名的王妈妈。
这老女人的惊怒之间果然还暗带着欢喜。
周曼云垂下长睫,轻轻一笑,任着王妈妈手上的绢帕再次地抹上了她红艳的双唇。
☆、第208章 多此一举
正午的阳光明亮晃耀眼,即便隔着窗扇依旧灼得人烧心燎肺。
高维正襟坐在桌边,双眼直愣。
在前方,一对琥色的眸子正安静专注地盯着自个儿鼻尖下一片绿,根本就对他视若无睹。
这样的轻慢让脸色苍白的男子更加旺了心火,一巴掌狠狠地拍上了桌上的竹笼。
笼中一只正香甜嚼着片青菜叶的灰兔,立即惊惧地丢了食物,双腿一弹,瑟瑟地缩在了笼子的一角,长耳竖着尽显警惕。
屋子另一边正低语交谈的两个女人同样敏感地闭上了嘴,审视的目光齐齐地望向了无缘无故折腾出动静的男人。
色厉内荏!
周曼云心中暗笑一声,平淡无波的小脸重又对上了刚才正谆谆善诱的王妈妈。
见曼云转回了注意力,王妈妈也笑着继续劝道:“周六小姐,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得折损,但姑娘您现今的情形,只能是有法子就多试试才好。老奴虽说学艺不精,但也想尽一份心力帮您调配解药……”
昨晚借着银子之力作的一出戏,想来高维和王妈妈都已信了几分,现今来此不过是再为验证罢了。按着王妈妈的能力又哪里配得出什么解药来
周曼云瞥了眼桌上的兔笼,轻翘起嘴角,轻捷地站起身,移步向着那边的桌旁走去。
步履轻落无声,衣袂裙摆恍若浮香,如一只彩蝶在风中飘摇而下的美态,却让高维很不自在地快速地闪开了视线。
“妈妈不过是想验了我身上是否真有了浮生歇而已,其实又哪里来得那么麻烦?”
吧嗒一下开了笼门,曼云一只手扶住了笼子,另只手伸向了正在笼中四下窜逃的兔子,努力地够了够。又不满地将手收了回来。
接着,她扁着嘴对王妈妈,轻怨道:“妈妈非要给曼云下了醉倚,这下子只劳烦妈妈帮忙了。”
王妈妈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小兔子抓了起来,放进了曼云曲起的臂弯。
美丽的少女轻搂着小兔并未用力,一只手有一下没下地在兔身上摸着。待怀里的小生灵对她稍放下了戒心。才轻轻低下头,清早涂过胭脂的樱唇靠在兔子的长耳之上。
只在一瞬,兔子的耳上多出了一点红,曼云的手也一下放开。
一直盯着她一举一动的王妈妈伸手抄住了向下坠着的灰色毛团。把它安放在了桌上细心检视。
就在王妈妈翻检的过程中,原本倒伏在她手下的兔子开始抽搐,蹬腿,渐无了气息。没有其他任何伤,致命的是那点胭红之下盖着一道浅淡的齿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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